老版电视剧《三国演义》几乎是按照小说进行了完整的视觉转译。由于小说重于情节铺陈和谋略展示,对人物的心理描写不多,因而很多时候只见事不见人。比如,孙策死后,孙权继位,小说中的描写非常简略,孙权是孙策选定的,朝中大臣在周瑜和张昭的带领下归附新主。严格说来,这不符合权力交接的常态。电视剧重点表现了大乔和孙策幼子孙绍的挣扎和远遁,也表现了孙权以退为进得到周瑜拥戴的过程,这就比小说耐看也合理多了。
新版电视剧按照电视剧的规律,在戏剧点上展开洋洋洒洒的铺写,于是类似孙权继位这样的剧情就有了很多。这造成一个现象——新《三国》(95集)虽然比老版《三国演义》(84集)多出了11集,但所涉的事件和枝节却远不如老版多。新版在主创自己感兴趣的环节上大书特书,而那些跟主人公和主干道干系不大的故事则被大胆地删去。两厢比对,新版至少删掉了老版中18集的内容:“桃园结义”只剩了一个十秒的镜头,这成了刚刚开播时的重要“罪状”。“十常侍乱政”也没有了,上来就是董卓霸居朝堂,欺天子,压群臣。为的就是迅速进入曹操的频道。
“孙策立业”只表现了向袁术借兵这节,而小霸王东挡西杀一路打下江东基业的壮举省略了。曹操大败的“宛城之战”也没了。“庞统献连环”这个脍炙人口的段子没了,曹操“横槊赋诗”没有了,赤壁大战少了很多波折。“义释严颜”没了,张飞粗中有细的一面也就没了。孙权“合肥会战”没有正面交代,那是张辽一生事业的巅峰,新版显然不愿意给这个大绿叶以更多笔墨。老版电视剧就诸葛亮平定南方给了三集:“兵渡泸水”“绝路问津”“七擒孟获”,足见重视之心,新版里片言带过,诸葛亮“安居平五路”之后就是上表北伐,六出祁山。京戏里最有名的“失空斩”还在,而“天水关”就没有了,姜维神兵天降地出现在诸葛亮军中。
更重要的是,新版《三国》在诸葛亮去世后,只给了司马懿一集来让他夺取曹爽的权柄,然后用画外音交代蜀国和吴国的灭亡。其实,“司马懿上位”与三分归晋还有很长的距离。公允地说,诸葛亮去世后,《三国演义》魅力顿失,怎么品都像是药渣。新《三国》在五丈原后戛然而止,不失为一个聪明的选择。在这里收尾,悲剧感像一首挥之不去的离歌缠绕在观众的心头。
情节的取舍是为塑造人物服务的。经过这些删削,姜维、孙策等人彻底沦为配角,几个主要人物则丰神俊采,过目难忘:曹操的洒脱无忌、雄才大略,刘备的改头换面、仁者无惧,诸葛亮的聪明睿智、苦心孤诣,鲁肃的内心清明、澄澈胸怀,孙权的心计深沉、阴险狠辣,司马懿的坚韧***诈、进退自如。这些人物有着《三国演义》赋予的基因,却也多了朱苏进和高希希赋予的特质。因为基因未变,所以这部剧骨子里还算忠实原著。
说到底,新《三国》是一部电视剧。它的本质是戏剧,不是历史。它的着力点是人物,而不是尊贬。新版没有对原著和老版萧规曹随,而是把情节和人物打碎了还原为素材,进行了自出机杼的重组和改写,尤其是对宫廷权谋进行了充分的演绎。网络时代,诸神退位,众声喧哗,这种大胆取舍、自立权威的改编是必然的。从呈现的效果看,主干遒劲,枝叶扶疏,新《三国》的剧情取舍是成功的。
(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