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了一辈子电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被拍成了电影！”61岁的成都邛崃农民何福全是成都金沙数字院线最年长的乡村放映员，32年来，他翻山越岭坚持为村民乡亲放映露天电影，这段特殊经历，被法国著名导演莉莉安·凯尔马德克拍成纪录片《轮子上的影像》。该片由法国缇塔公司与成都星美影业联合拍摄，通过一名成都金沙数字院线公司基层乡村放映员的生活故事，展现了成都乃至中国农村公益电影的放映现状。据悉，该片从7月1日开机，本月底将拍摄完成，计划明年在法国著名的Canal+电视台播出，并计划参加各个国际影展，将在明年法国电影展成都站放映活动中与成都观众见面。
相隔万里，却对电影有着同样热爱
昨日下午，邛崃高何镇川王村，何福全戴着草帽、顶着烈日，骑着老式“二八红旗”自行车，载着电影放映设备在乡间小路上爬坡上坎踯躅前行。这段路程是他过去30多年放映露天电影经常走的，每段坡道、每个急弯都了然于胸。不过昨天他有些紧张，因为他前面有一辆车，后车窗架着的摄像机正时时刻刻记录他的每一个动作。这是昨日记者在纪录片《轮子上的影像》拍摄现场见到的一幕。一个是成都普通的乡村电影放映员，一个是法国著名大导演，两人相隔万里，语言不通，阅历不同，对电影的执著和热爱也许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这也让他们共同完成了一部关于执著与理想的电影。
何福全，一名普通但不平凡的乡村电影放映员，从小就爱看电影，“一说看坝坝电影了，饭都顾不上吃。”从1978年起他在成都最艰苦的山区放映露天电影，坚持了32年。莉莉安是法国著名导演，从新浪潮时期就从事电影创作，1959年曾出演《女人的争斗》，1972年开始了她的导演生涯，拍摄纪录片《我甜蜜的家》，1975年她的第二部作品《阿洛漪丝》由法国国宝级女明星伊莎贝尔·于佩尔和德菲因·塞里格主演，广为人知，此后她拍摄了大量剧情片、纪录片、电视，如今已82岁高龄的她依然充满创作热情。
她热爱旅游，对中国文化尤为喜爱，曾在雅安拍摄纪录片《熊猫》，在多个国家放映受到好评。由于成都连续举办法国影展影响越来越大，法国电影联盟向她介绍了成都良好的电影氛围，今年5月她来成都选景，对成都农村电影放映尤为感兴趣，并在邛崃高何镇找到何福全。莉莉安说：“选中他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他对电影的执著和坚持，他有丰富人生经历，时至今日，他依然在偏远山区坚持用摩托车载着‘流动银幕’到处放电影。观众只看到银幕前有故事发生，而我想让大家看到银幕后面真正的风景。”从7月1日抵达成都开始，她就住在高何镇的农家乐，每天6点半起床，9点出发到晚上11点，一直跟着何福全，用镜头忠实记录他的放映生涯和村民的反响。
车轮滚滚，死守出一片天地
影片名为《轮子上的影像》，何福全的滚滚车轮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成为成都农村电影放映变迁的缩影。昨日下午拍摄的镜头是回顾上世纪90年代，何福全骑着自行车载着设备到处放电影的情形，对他来说，最初的“轮子”其实是他的双腿。从1978年开始，何福全成为一位乡村电影放映员，而他负责的高何、太和、南宝镇位于成都与雅安交界处，可以说是成都最偏远的乡镇。由于山形地势等自然环境，何福全最初放映电影基本是用背篼背着100公斤的放映设备，靠双腿翻山越岭。“最远的村子有20公里，有些路连碎石路都不是，车根本进不去，翻山越岭、趟水过河，遇上山洪滑坡那就惨了！”直到2001年，他才从自行车升级换代为摩托车。他兴奋地告诉记者，与导演第一次见面，法国人根本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翻山越岭的放映任务，看着他把100多公斤的设备变戏法般全载在摩托车上都惊呆了。
何福全皮肤黝黑，32年风雨兼程的沧桑刻画在脸上每一道皱纹中。由于幼年一场火灾，他更留下三级残疾，但在他口中，在电影放映的艰辛之外，更多的是快乐和满足。无论电影市场繁荣与衰落，他都坚守自己最初的热爱。这份热爱让他走上乡村放映员道路。他坦言，无论条件如何，自己一直十分珍惜这份工作：“那时候放一场电影50元，扣除路费等等开销就挣10多元。”当年条件艰苦，他饿了就啃家里带的玉米馍馍，渴了就喝山泉，设备太重背不动，两个儿子就帮忙背。他也教会儿子放电影，准备让儿子接班，但上世纪90年代，电影放映市场萎缩，村民们都更喜欢待在家看电视，“生意不好了，儿子也去打工了，很多放电影的也改行，我就死守。” 何福全的秘诀就是“钻山”，他载着放映设备往矿区、山林跑，往收不到电视信号的地方跑，一出门常常是一周不回家，他不相信村民不再爱看电影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工作不再有价值。
基层乡村放映员的生活没有浪漫，却有危险。常年骑着摩托车载着100多公斤的放映设备奔波于山区，还经常赶夜路，何福全说自己一身是伤。2004年，他发生了一次最严重的事故，当时连人带摩托摔下山路，最后被附近村民救起，发现锁骨骨折。家人都劝他别干了，但他在家里躺了20多天后又骑着摩托上路，他说：“这几个乡镇就只有我一个人放电影，新来的人又找不到路，我不放了，乡亲们还要看得嘛？”此次拍摄过程中，法国导演也被他的经历感动，给他买了一辆更好的摩托车，支持他的放映工作。
守得云开见月明。2007年，成都金沙数字院线成立。当时已年近花甲的何福全作为特殊人才被特聘为放映员，他也是金沙院线公司目前最年长的乡村放映员。金沙公司按照“企业经营、市场运作、政府购买服务”运作模式，开创农村电影改革“金沙模式”，目前已是全国数字机最多、放映覆盖范围最广的农村数字电影院线公司。去年，何福全等240多名基层放映员，行走于238个镇2897个村，放映5万多场，观众人次达3000万。何福全自豪地告诉记者：“去年我放了280多场电影，超额完成任务。一年有10000多元的收入。最近来看我放电影的人更多了，好多人是来看外国人拍我放电影的！”
“行行出状元，我准备再干十年！”
昨晚，高何镇一户人家结婚，摆了九大碗，特别邀请何福全来放映电影。法国导演的镜头也全程记录了这一民俗。放了一辈子电影，何福全最大的满足感就是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乡里乡亲黑压压几百人围在银幕前，乐呵呵地看他的机器用光与影讲述一段段悲欢离合。坚持了30多年，他在方圆几十里都是“熟人”，许多村民都是看着他放的电影长大的。
何福全不仅放电影，还琢磨观众口味、心理。他告诉记者：“城里人喜欢的电影，我们不一定喜欢，有一次我放《天堂口》，没过多久人都要走完了，我马上改成放映《天仙配》，观众们就又都回来了！”放电影不仅让何福全养活了一家人，更让他掌握了一门技术，还随着电影放映设备发展“活到老学到老”，在为村民的服务中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我没多少文化，这个饭碗来之不易，我不能轻易放弃。所以再苦再累我都坚持下来了。而且放电影也是一种学习，最早我是用8.75毫米的放映机，现在都是最先进的数字放映机，经过免费培训我更新了自己的技术，经常放电影，繁体字我都认识了……俗话说行行出状元，我现在感觉是枯木逢春，我准备再干十年！”32年了，他浑身是伤却满心幸福。
以何福全为代表的成都农村基层放映员，深深感动着导演莉莉安，她说：“巴黎是世界上每天上映近500部电影的独一无二的城市，而在法国农村，人们能看到很多从法国到美国的各种电视节目，人们的好奇心在消退，已经不太喜欢他们不了解的东西。而在中国则不然，农民都盼望天天能看电影，看电影的现场人山人海，人们都满怀好奇地希望了解更多。” 本报记者 卫昕 摄影 朱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