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不但是摇滚老炮们怒吼的舞台,也是歌迷对当年记忆的怀旧时刻。
把“摇滚”和“怀旧”两个词合起来说似乎有点奇怪。摇滚精神就算再难界定,大家也知道应该是和独立、激情、创新乃至激进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的,而怀旧的情绪总会有一些软绵绵和行将老去的意味。崔健在去年年底的演唱会上曾经和大家一起喊:“过得怎么样?凑合!”正是有太多曾经不想凑合但最终还是过上了凑合生活的人,才会来怀这个摇滚的旧。本月27日,在工人体育场的“怒放”摇滚音乐会上,有一些曾经或现在的摇滚英雄们凑在一起,以基本无新的曲目安排让自己怒放,让歌迷怀旧。
演唱会的主办方着力于把这次演唱会的话题和中国摇滚曾经的盛况结合在一起。在记者的采访中,有一些当年在舞台上称霸的歌者和乐手都重复着“复兴中国摇滚”的宣言或是“摇滚乐现在就是曲高和寡”的无奈,然而他们的眼睛不愿看到的是,中国摇滚并未如他们的想象一样衰败,而是以另一种消费模式延续着,至少是从未间断或衰败。现在的年轻人去参加音乐节多半是去休闲玩乐,业界和媒体们议论的焦点大多是音乐节的组织细节问题,在这个摇滚乐的主流愈发“轻”的情势下,摇滚明星很多,但代表一个时代的摇滚英雄已经不太有再次出现的可能性,而“老英雄”们表现出的失落也是在所难免。
摇滚乐的核心精神之一是反叛,但当年的反叛者如今不是走出了愤怒就是在寻求精神世界,要么就占据了一部分的主流话语权,成为了应该“被反叛”的对象。
这次“怒放”摇滚音乐会的曲目单尚未确定,但可以提前知道的是,十几年前的老歌占据了这场演唱会的绝大部分时间。要带动观众的摇滚情绪,就只能唱老歌(事实是,参演的艺人名单里,也确实没有几个人有拿得出手的新歌),但多年来唱同一首老歌这个行为本身又显得不是那么“摇滚”。这个事实上的悖论,使得观众去看这场演出的核心意义就是“看这些人一起站在舞台上”这件事本身,唱什么歌或是以什么形式唱,唱得好不好这些内容问题,都不再重要。而参演艺人们在谈到“参加这场演唱会”的初衷时,也都说“是帮朋友的忙”或是“大家聚在一起挺开心的”,对于自己的演出内容,也都不愿多讲。
或许最能表达这“怒放”意义的东西,这些人以前就说过了。就像专题标题借用摇滚群星当年在献给张炬的《礼物》中的歌词一样。
三方谈
主办方
操作困难,曲目至今未定
“怒放”演唱会的主办方负责人李辉曾经是前崔健乐队的键盘手,在这次演唱会中,他主要负责组织艺人的工作。李辉称,这次演唱会从去年底就开始筹划,今年年初开始协调艺人,安排场地等细节工作。
本周二,当记者拨通李辉电话时,他说目前的所有曲目尚未最终确定。“这是一个很庞大、很系统难度颇大的工程,演出时间与限制,每首歌的长度需要协调,我们的目的是让观众尽兴,听到自己最喜欢听的东西,而且不想做出拼盘演唱会的感觉。算上调音等因素,我们的时间要精确到秒。”但对演出行业有点了解甚至经常看演出的人都会知道的常识是,十几组艺人,一组艺人唱三首歌,很难做到让观众觉得不像“拼盘演唱会”或是拥有走穴特质的演出。而在下周就要演出的情况下,现在具体流程和曲目还未确定,对于一场在工人体育场举办的大型演出来说,实在是件有点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参演艺人
意义重大,细节仍需要努力
演出模式没有符合早已细化了的市场状况,是“怒放摇滚演唱会”遭到诟病的主要问题,而参演艺人们在谈到参加这场演唱会的初衷时,大部分人都提到“帮哥们一个忙”。张楚曾抱怨要配合主办方做宣传的地方太多:“现在我们的感觉就是,外围的宣传太多了一点,我们也都配合了,但内部的演出计划怎么制定,我觉得还是少了一点。那么多乐队,怎么衔接,应该有一个合适的气场。”
除了质疑之外,也有不少人对这场演唱会的意义很看好。著名摇滚音乐节策划人黄燎原说:“如果没有这些老英雄,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东西?我觉得历史是永远都不会被忘记的,我觉得这场演唱会应该是值得期待的。在现在的情况下,请回这些老人们,让他们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我觉得特别好。”而丁武则说,这场演唱会的名字起得很好,“我们的摇滚乐从一粒种子在土壤里发芽,通过十几年变成一棵树,枝繁叶茂以后,开始开花,还没有到结果,现在是开放,有怒放的趋势。”
业内人士和媒体
大而无当,为钱还是为摇滚
对于演唱会阵容“多元化”,不少人一直持质疑态度。问题主要集中在信、齐秦和黄立行(黄立行只参加上海站演出)很多人觉得他们并不被划分到摇滚阵营里。
一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摇滚业资深人士对本报记者说:“现在摇滚乐市场应该是细化的,比如民谣歌手就应该参加民谣音乐节,摇滚就是摇滚,而齐秦和信这样的流行歌手参加以这个演出,让人无法理解,抛去风格问题不谈,他们是以艺人而不是以乐队形式参演,就不能冠以摇滚二字。但这场演唱会的组织者是多年哥们,我实在不愿多评论。”
长期关注摇滚乐的记者刘女士也直言对这场题目很大的演唱会不看好:“在周末摇滚演出很普及的情况下,这样的演出一点都不新鲜。而且在工体场演,音质得不到保证,要站起来,还会被保安按下去,门票又贵,显然是一些跟不上形式的老板的一些想法,但在北京工体场,这样的演出挺不可想象的,但既然办了也许证明这种大而无当的拼盘还是有市场的吧。”
“怒放”并不是中国摇滚开山人物们在新世纪的第一次聚会。2005年7月1日,崔健、郑钧、黑豹、唐朝、汪峰、高旗、黄贯中等人就一起在工人体育场组织过一次名为“和平的天空”的演出,意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当时的演出门票是100元至300元。2006年,张楚、汪峰、丁武、许巍、栾树、高旗等人共同制作了一张纪念张炬的合辑《礼物》。摇滚策划人黄燎原曾说过,崔健、唐朝、黑豹开创了中国摇滚先河,何勇、张楚、窦唯“魔岩三杰”让摇滚走进了新时代,郑钧、许巍、汪峰通过几首易于传唱又不失人文内涵的歌曲让摇滚走进主流。摇滚乐在中国从无到有,至今正好三十年,回望过去,细节历历在目。
80年代
开创中国摇滚先河
关于中国摇滚这件事物的起源,目前得到基本公认的说法是:1986年 “世界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会”纪念专辑里收录了崔健的《一无所有》和《不是我不明白》,这标志着中国摇滚乐的正式诞生。崔健的名字也一直挂在八九十年代交界处的一些摇滚界标志性事件上,如他个人的第一张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本身是中国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摇滚乐专辑、在北展剧场举办的第一次摇滚演唱会、为亚运会集资义演的工体演出等。
今年49岁的崔健依然是个斗士,比起忙着商演和参加各种纪念演出的同行,崔健的每次演出都保证了质量和创新性。而反对假唱的真唱运动和去年提出的“MV为音乐家挖坟墓”等言论,所有人眼中的老崔,还一直站在一个批判者的立场上。黑豹和唐朝是另两支开辟中国摇滚先河的标杆。两张同名专辑奠定了他们当年的群众基础。虽然成员更改,但这两支乐队到现在依然存在。
1980年
内地第一支演绎西方老牌摇滚的乐队歌曲(披头士为主)的万李马王乐队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成立,成员有:万星、李世超、马晓艺和王昕波。
1981年
阿里斯乐队成立,成员有李力、王勇等人,以演唱日本歌曲为主。
1982年
丁武、王迪等组成蝮虫及乐队;艾迪和几个外国人成立大陆乐队。这支乐队作用非同小可,直接构成了中国摇滚乐产生的催化剂。
1983年
Beyond成立,当时的成员有黄家驹、叶世荣、邓炜谦和李荣潮(后演变成黄家驹、黄家强、黄贯中、叶世荣)。
1984年
七合板乐队成立,成员包括崔健、刘元等。主唱欧美流行曲。同年不倒翁乐队成立:成员有臧天朔、丁武、孙国庆等。不倒翁还是内地第一支尝试用电乐器演绎现代音乐的乐队,也是内地摇滚乐真正意义上的奠基者。
1985年
崔健的《浪子归》发行,这是张依稀有摇滚气息可循的最早期流行乐唱片;侯德健与程琳合作发表了《新鞋子旧鞋子》。
1986年
5月9日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世界和平年”首届百名歌星演唱会上首唱《一无所有》,震惊歌坛。
1987年
黑豹乐队成立,初创阵容为郭传林、丁武、王文杰等;10月《音像世界》在上海创刊,“对话摇滚”是当时最有影响力栏目。
1988年
唐朝乐队成立。窦唯正式加入黑豹乐队。
1989年
崔健在北展剧场举办个人演唱会,标志着中国摇滚乐的正式出台。推出首张个人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成为中国摇滚史上第一张专辑;同年面孔、青铜器等多支乐队成立。
90年代
魔岩三杰红磡传说
1990年,台湾滚石旗下魔岩唱片进驻内地,先后签下唐朝、张楚、窦唯,何勇则“拿着两把斧头”去找已经签约的大地唱片老板刘卓辉,转而投奔魔岩。人人都像是在讲传说中的伍德斯托克那样讲1994年底的那场在香港红磡体育馆的演唱会,并为之赋予不同的意义。然而局内人却并非全都那样认为。汪峰就曾明确表态音乐的存在需要听众的理解。而这些年来不断有评论者认为当年的红磡演唱会对于中国摇滚是一个“拔苗助长”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年的激情确实影响了一代人。
张培仁曾说,“我在北京做摇滚乐的时候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这些快乐别人是不能想象的,而那时是我这辈子挣钱最少的时候。90年代是我们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理想主义的10年,太有机会创造文艺复兴了。”
1990年
被称为“中国首届摇滚音乐节”的“90现代音乐会”在首都体育馆举行,唐朝等6支乐队参与演出;随后唐朝乐队与台湾滚石唱片公司签约。何勇领衔的报童乐队成立。
1991年
指南针等多支乐队成立;黑豹专辑在香港推出,《Don’t Break My Heart》不单叱咤香港,内地也被广为传唱;崔健第二张专辑《解决》出版。
1992年
唐朝乐队出版首张专辑《梦回唐朝》,首发10万,被抢购一空;同年黑豹乐队首张专辑在内地出版发行;滚石制作《中国火》专辑,曲目有张楚的《姐姐》、黑豹的《无地自容》等。
1993年
全美MTV音乐奖提名揭晓,唐朝乐队《梦回唐朝》获亚洲最佳MTV提名;6月30日,Beyond乐队主唱兼节奏吉他手黄家驹在日本东京逝世,享年31岁;7月,黑豹乐队开始全国巡演,年底推出第二张专辑《光芒之神》;11月,鲍家街43号乐队成立。
1994年
指南针乐队专辑《选择坚强》面世、何勇专辑《垃圾场》、窦唯专辑《黑梦》、张楚专辑《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崔健第三张专辑《红旗下的蛋》面世;子曰乐队成立;12月,北京三里屯酒吧一条街开始出现。12月17日,窦唯、张楚、何勇、唐朝等在香港红磡体育场举行演唱会,为此年摇滚事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1996年
零点乐队推出首张专辑《别误会》;《中国火2》出版;冰岛女歌手比约克来京演出。
1997年
北京摇滚圈在长达两年的疼痛之后推出纪念专辑《再见张炬》;张楚的《造飞机的工厂》成为当年经典。
1998年
崔健推出《无能的力量》,并在石家庄举办了一次大型演出。
1999年
“花儿”出版首张专辑《幸福的旁边》,此时主唱才15岁,标志中国摇滚“童工时代”到来;朴树发行首张专辑《我去2000年》;Beyond宣布暂时解散。
21世纪
摇滚只是消费手段
在老一辈们还为“谁谁到底该不该划入摇滚阵营”而争执不休时,今天的青年已经不会为了等一张摇滚演唱会门票而在风雪天伫立许久,因为熟练运用互联网而拥有更大视野的他们更懂得怎么找乐子。每逢假期,北京市内和周边的音乐节总是被年轻人填满,而台上的摇滚明星更多地像一个游戏引导者,各地政府现在已经更多地把摇滚音乐节看成一次发展旅游产业或树立城市名片的手段。另外一个趋势是摇滚乐市场的逐渐细化。年轻人对摇滚乐的理解不再像以往一样大一统,各类音乐更多的是消费和交友的方式。
2000年
二手玫瑰乐队正式成立,同年即红遍京城。首届迷笛音乐节在北京开幕。
2001年
香港导演张婉婷拍摄的《北京乐与路》上映,遭北京地下音乐人抵制,并发表《树村声明》。
2002年
雪山音乐节在丽江开幕,崔健参与演出。
2005年
左小祖咒发行《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定价150元,引发争议。只剩下黄家强、黄贯中、叶世荣的Beyond乐队宣布正式解散。
2009年
《中国摇滚榜》问世,全国百余家主流广播电台同步发布,但摇滚热潮已大不如前。
2010年
8月27日,怒放演唱会将在工体场上演,这是中国摇滚的绝唱还是重新上路,让人拭目以待。 专题统筹 李世聪
C02-C06版采写/本报记者 康沛 李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