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红执导的新版《红楼梦》即将于9月2日在北京卫视黄金时间播出。之前,该剧曾在各地方台播出,引发了不小争议,比如“大段的旁白”、“铜钱头”、“黛玉祼死”、“气氛阴森”等。有些争议在她的预料之中,有些则让她多少感到意外和委屈。作为国内最为知名的女导演,李少红一直表现出强烈的审美探索意识,她的作品风格唯美华丽,从《大明宫词》、《橘子红了》一直延续到新版《红楼梦》。在北京观众还没有看到该剧之前,很有必要了解了解李少红接手《红楼梦》这一“烫手山芋”的初衷和愿望。
记者:您为什么会接拍《红楼梦》?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烫手的山芋,所有研究四大名著的学术机构或者民间团体中,研究《红楼梦》的群体是最庞大的,这也许就意味着抱有挑剔眼光的人会越多。
李少红:想是想过,但还是没有全部想到。应了《大话西游》的一句台词,猜到了前面没有猜到结局。拍摄之前和拍摄之中的困难都想到了,但是之后的没有想到。无妄之灾没有想到。一度让我怀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张爱玲写了一本解《红楼梦》的书,书名用了“魇”字,我觉得再贴切不过。四大名著中只有《红楼梦》有国家设立的研究机构和研究所,有红学会,隶属国家文化研究院。原来87版首席顾问是周汝昌,新版是冯其庸。两个都是国学大师,各自的学术观点代表着两大门派。老版电视剧主张前80回,新版主张120回,在我看来都是好事,不断充实,不同角度的演绎,目的是一致的。用电视剧这种最大众化、最通俗、最直接的形式,让大家重温名著,也让新一代直观地了解文化传统,作用和功能是任何学术形式无法代替的。所以,当做一部电视剧看待,眼光也就开阔了。
记者:从红楼选秀开始,很多人都有了一个惯性思维,认为电视剧也是炒出来的。加上现在很多无良的、媚俗的炒作太多,新《红楼梦》一推出,关于演员带钱进组等跟电视剧品质无关的传闻就不少,您是不是觉得被误伤了?
李少红:是的。假作真来真亦假。这话真的应了我们的处境,假的能变成真的,真的反倒被说成假的了。在炒作盛行的时代,很多人确实认为是我们在炒作,实际情况是我们一直被炒作着。我虽没有参加过选秀,但是我被叫来给选秀收官。选秀期间只分了黛玉组,宝钗组和宝玉组。几十万人竞争这三个角色,最终只能由一个人演,于是闹出很多恩怨。这大概是根源。我们又从全国艺校选拔了一批小演员,用大小两个演员来演,舒缓了很多压力,但是依然不能平复那些失利者的挫折感。这些都无端地强加在我们身上,变成一种很不理智的责难和抱怨,破坏性的报复。实际他们怨恨的根源是没能参与,我非常理解他们,只能宽容所有的一切。
记者:网络时代人人皆可发言,也就意味着人人皆有可能不负责任地发言。关于“黛玉**死”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对此,您也曾解释过,一些人看过后也发现“黛玉**死”不是太俗反而是太雅,那您是怎么看待如此两极分化的评价?
李少红:这是一颗最荒谬、杀伤力最强的炮弹。不论是产生于无意识还是娱乐的动机,都是致命的。如今很多理念和界定太容易被混淆了,
尤其在娱乐至上的环境中。但是,话又说回来,曹公创造的这个人物,好像就是让人们又恨又爱的。她的人生就注定充满误会,注定她争议的一生。她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人不满意。发生在她身上的任何一种结果,都充满了“杯具”色彩,又都是命里注定的。《葬花词》是她写给自己的挽歌,也是自白书,里面包含了她所有一切。其中我们选用了“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四句用在她逝去的那一时刻,涵盖了她对宝玉的爱情以及世态炎凉的所有感慨。很多人也看出黛玉之死的场景,原型是大卫著名的油画“马拉之死”,东西方审美虽然有所差别,但真正美的东西是有共性的,是跨文化的。东方人忌讳死,但死同样是圣洁的,新版《红楼梦》里有很多审美启蒙的尝试。
记者:很多导演都给媒体很强硬的印象,像姜文、冯小刚。其实艺术家内心一般都很脆弱,很多圈内人都说男导演不过是通过强硬的外表来掩饰罢了。女导演也常常给人很坚强的印象,上次《红楼梦》发布会您当着媒体面哭了,能不能这么认为,您的内心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面对批评会感到委屈无助?
李少红:艺术家往往自认为和社会之间是情人的关系。有感情,但不愿意受约束。而社会和观众不这么认为,没有我们你们的日子怎么过?所以夫妻吵架各有各的道理。不好看不成,太个性也不成,最理想是又好看,又有情调,还又孝顺。丈夫要有丈夫的风度,媳妇要有妇人之道。在规范化的社会里,艺术家是最不安分的群体,但又是总能给生活带来活力、遐想和希望的人,他们是创造精神和文化的人,和社会不可分割。
记者:您肯定不会愿意与老版《红楼梦》做对比,因为客观地说,每一次创作都有那个时代特殊的社会背景和创作环境。但普通观众也许不会这么理性地想,现在网上就有一种说法,相比老版,新版《红楼梦》虽然画面漂亮但人物可能不如老版生动,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李少红:和87版的矛盾完全是人为因素制造出来的误区。本来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非说成仇人的孩子。真得无语。我们拍的是同一本小说,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成仇人啊!两版有没有可比性这样的问话就是语言陷阱。就像小时候,老有人问我,你长得既不像你爸也不像你妈,你是他们亲生的吗?后来有了我弟弟,他和我长得更不像了,只能说DNA这东西太神奇了。 本报记者 金力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