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创专家释疑新《红楼梦》 风俗幕后版本全涉及

2010/9/1 16:33:09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翻拍名著必然是要挨骂的,但像新版《红楼梦》这样从选角到开拍到开播再到重播,全程都没断过挨骂的作品依然少见。刘磊:徐珂《清稗类钞》中记载,清朝皇子“既断乳,即去乳母,增谙达,凡饮食言语行步礼节皆教之”。

  解答人———邓遂夫

  (著名红学家、中国红学会理事,创作演出歌剧《曹雪芹》,著有《红学论稿》、《草根红学杂俎》、《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校本》等。)

  16问:《大英百科》评价说,《红楼梦》的价值等于一整个的欧洲。在国内文学界,《红楼梦》也一直被公认为中国古典小说不可逾越的巅峰。你如何看这种评价?

  邓遂夫:现在无论国内国外学者,对《红楼梦》在中国文学中不可逾越的巅峰地位,都是承认的。《大英百科》的价值也就是“价值连城”的意思,这一点都不过分。《红楼梦》是中国古代文学的集大成者,其思想之超前,内涵之深广,精神品格之高贵,文学价值之无与伦比,是全世界人民有目共睹的。越往深处领悟这部作品的人,越会真切地感觉得到它的“高山仰止”。

  17问:新版《红楼梦》的结局和87版《红楼梦》有很大不同,87版结局是悲剧,新版带有喜剧色彩。你如何看待这种颠覆性的改编?

  邓遂夫:说“颠覆性改编”,可能李少红不会同意。她说新版是“忠于原著”的,即严格遵循“红学家顾问”的意见,忠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第三次修订版《红楼梦》120回本”的原著。言外之意,87版电视剧在80回之后抛开后40回而力求根据曹雪芹原意去改编,倒反而是违背了原著。但这个“原著”的概念本身就是荒唐的。权威的“红学家顾问”竟然也持此看法,是现代学术的悲哀。我同意您的判断:“旧版结局是大悲剧,新版结局有喜剧色彩。”其实,新版在这一点上“颠覆”的不是87版,而恰恰是曹雪芹的原著。

  18问:看你多次对《红楼梦》研究的作品都是曹雪芹的前80回,而不是通行的120回,为什么?

  邓遂夫:因为我研究的是《红楼梦》,而不是《红楼梦》的续书。但有一点必须澄清,我并不反对续写《红楼梦》,甚至对认真研究过曹雪芹原著并在力求忠实于原著的前提下所创作的《红楼梦》续书,一直非常支持。比如胡楠的《梦续红梦》,又如西岭雪的《西续红楼梦》。

  19问:你的意思是曹雪芹写的前80回是经典,高鹗的续作不算经典?

  邓遂夫:高鹗的续作肯定不算经典。它的最早出现,是由于程伟元、高鹗迎合了当时人们对《红楼梦》80回传抄本的热爱,以及对此书“全璧”的一种渴求。这里面既有程、高对《红楼梦》本身的喜爱,肯定也包含着借此出书谋利的商业元素在内。不论怎么说,程、高120回本的问世,对推广普及《红楼梦》还是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它对歪曲篡改曹雪芹的原著所起的不良作用也是不容低估的。

  20问:那为什么高鹗的续书却成了通行本?

  邓遂夫:这个续书能长期流传,有赖于商业炒作的“成功”:打从一开始推出这个120回本起,程、高就一直掩盖了***,才使之广为流传。一直到近百年来,经过学者的反复考证,基本澄清了事实,仍因佚失的原稿不能复出,加之中国的读者不习惯欣赏“断臂维纳斯”,便继续出版已经流传了一百多年的高续120回本。这是一个颇令人遗憾的历史事实,很值得当今的学术界认真研究讨论并作出更妥善处理。

  21问:论证高鹗续书,胡适先生是大功臣?

  邓遂夫:是的,胡适先生是第一次论证了后四十回确为高鹗续书,为后世的红学研究开辟了广阔的道路。同时,他是第一个系统而有说服力地论证了《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并考证了曹雪芹的家世、生平,以及以自身经历为蓝本写作此书等重大问题。

  22问:当年周汝昌和沈从文、曹禺、启功等人都是87版《红楼梦》的顾问,如今的新版《红楼梦》没有大师坐镇,从这个角度看,你有什么感受?

  邓遂夫: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当年拍87版《红楼梦》的顾问阵容,兼顾到了方方面面的大师级专家。如今大师零落,新版《红楼梦》的制作团队,连健在的红学大师如周汝昌者都不加重视,更遑论体现多元视角的其他专家了。比如服装和化装造型,87版《红楼梦》在这方面之所以至今被人称道,至今重看还觉得赏心悦目,这和沈从文先生当年发挥的顾问作用肯定分不开。假如今天沈先生在世,我想肯定会对新版的服装及造型大摇其头。

  23问:四大名著中只有《红楼梦》有国家设立的研究机构和研究所,现在校订出版的《红楼梦》版本很多,你认为哪种最忠实或者接近原著?

  邓遂夫:从古至今出版的各种《红楼梦》(有的叫《石头记》或《金玉缘》等书名),大都属于翻刻或重印,真正是经过重新校订以后才出版的,算上程甲、程乙本,亚东初排、重排本,以及新中国成立后重校的作家旧本、人文旧本、俞校本、人文新校本等。在这些重校出版的《红楼梦》中,真正按“忠于原著”的标准去衡量,以二十世纪末来划界,我以为在此之前堪称“最”字的,第一位当然是人文新校本,其次是俞校本。而在那之后,要让我说真话,第一肯定是我校订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第七版),其次是周汝昌先生的《石头记校订批点本》;即便把周先生的《红楼梦》汇校本和我的甲戌校本忽略不计,人文新校本(第三版)也只能排到第三。我把周先生批点本排第二,是基于他近年受目力所限,该本不免有稍多的排印技术错误和校勘失误。

  24问:新校本存在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邓遂夫:比如,他们在以庚辰本为主要底本并参阅其他脂本校订新校本时,底本和大多数脂本上的贾宝玉别号明明是“绛洞花王”,而且这个“花王”之称和宝玉所说的“总花神”概念,以及脂批称“宝玉为诸艳之冠”,是完全吻合的。这本来是近年学术上早已论证解决了的问题,可他们直到最近修订第三版,仍然毫无道理地以程高本所依据的个别篡改之本的文字,坚持校作“绛洞花主”。又如,湘云与黛玉联诗所吟的“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就因为底本上将“花”字误抄成了“死”(后人又据程、高本妄改成了“诗”),他们仍然置梦稿本及蒙、戚诸本清晰可见的“花”字于不顾,仍然坚持校“诗”字。此前黛玉的“葬花”,与她这里所吟的“冷月葬花魂”是如此的契合,我们的“红学权威”却总也感觉不到。更重要的是,我的庚辰校本对过去长期存在的大量版本疑难问题,有着全方位的校勘突破。这是人文新校本永远不能望其项背的。本报记者 杨东城

  解答人———刘磊

  (辽宁大学文学博士,现为辽宁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讲师,从事明清文学研究,著有《中国诗歌》等著作。)

  25问:新《红楼梦》中演员的额装造型一直备受争议。那么,当时那个年代大户小姐究竟是什么头型,小姐们梳妆几点起床,要用多长时间?

  刘磊:明清时期小姐们的发式,简而言之就是挽发髻,但挽什么样的发髻,那名目可就多了。明代的扁圆桃心髻,长圆的桃尖顶髻,仿汉代的坠马髻;清初高耸的“牡丹头”、“桃花头”;清中叶的“元宝髻”、“盘心髻”;而满族妇女通常都梳高髻,就是俗称的“两把头”。就汉式发髻而论,一般的发髻挽起来并不算麻烦,只要正常晨起就好。但有大事时就必须早起,妆容衣着务必郑重。像《红楼梦》第十四回,凤姐哭祭秦氏,并开始打理宁府事务,“至寅正,平儿便请起来梳洗……漱口已毕,已是卯正二刻”。从寅正到卯正二刻,差不多是从四点到六点半,这时间可也不短了。

  26问:贾宝玉和林黛玉初次相见之时,只见宝玉“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抹额一般都是妇人配戴,为何宝玉也戴抹额?

  刘磊:这个需要从《红楼梦》的“真事隐”说起。因为作者已经声明“无朝代年纪可考”,所以凡是容易看出具体朝代的地方,一般都写得很模糊。对宝玉的服饰描写,不好直接写清代的样式,也不好借用明代衣冠,索性就“杂烩”了一下。像“箭袖”是清朝服饰,“大红金蟒”是明代朝服,后文“核桃大的绛绒簪缨”则是戏装了。清代抹额基本是妇女专用的头饰,但唐宋时期,男子也是经常佩戴的。像宝玉这样美丽鲜明的衣饰,加上一条“二龙抢珠金抹额”,让人感觉华贵而协调。既然如此,戴一下也无妨吧!

  27问:黛玉进贾府之时,贾母见她身边只带了奶娘王嬷嬷和小丫头雪雁,于是除了把鹦哥给了黛玉,还给了四个教引嬷嬷等一些人。教引嬷嬷与奶娘有何区别?

  刘磊:徐珂《清稗类钞》中记载,清朝皇子“既断乳,即去乳母,增谙达,凡饮食言语行步礼节皆教之”。这里的“谙达”是满语中朋友、伙伴的意思,专门陪伴皇子,并教导他们日常的各种礼节和行为规范。《红楼梦》中的“教引嬷嬷”,职能应该和“谙达”差不多。贵族小姐们幼年时有奶娘哺育抚养,长到一定年纪,就由“教引嬷嬷”来指导礼仪行止等事宜。

  28问:《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宝钗湘云设下螃蟹宴。贾府女眷吃螃蟹之前,为什么要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手?

  刘磊: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中记载了数十种洁面美容的方子,包括澡豆、面脂等。其中高级的澡豆方要加入麝香、檀香、丁子香、甘松香等名贵香料,和豆末掺在一起洗手洗脸,“十日色白如雪,三十日如凝脂”。贾府吃螃蟹时预备着洗手的“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其实也是“澡豆”的一种。菊花叶和桂花蕊去腥,绿豆面去油———现在女士们还会用绿豆面、牛奶等调制美容面膜,洁面去污的能力相当强。

  29问:在“芦雪庵烧鹿肉”一节,宝玉和湘云要把鹿肉烧着吃。这与今日人们在烧烤店吃烤肉有何异同?烧烤最早起源于哪个朝代,从何处传来?

  刘磊:“芦雪庵烧鹿肉”的方式和今天的铁丝网烧烤确实很相似。但有两点不同之处:其一,宝玉等人当时不是烤肉串或者切片,应该是切成稍厚的肉块来炙烤;其二,这种烧烤肯定不会把肉提前煨制,在烤肉的时候多半也不放调料,非常简单,颇似满族的习惯。烧烤的起源严格来说应该从原始社会算起,随着发展,烧烤在汉民族的饮食中并不占据主要位置,通常都是随着各民族风俗文化的交流融合,才会在餐桌上出现。

  30问:从晴雯想吃芦蒿清炒面筋到宝钗和探春商议着吃油盐炒枸杞芽儿,红楼女子除了喜欢清淡的饮食外,是否也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

  刘磊:芦雪庵烧烤就是大口吃肉嘛!像湘云那样豪爽的胸怀,芳官那样娇憨的情性,在席间划拳吃酒,应该都是常见的事情。湘云曾经醉卧石凳,芳官“吃得两腮胭脂一般”。此情此景和梁山的聚义厅当然没法比,不过对女孩子们来说,也算是难得的纵情了。

  31问:贾府女眷聚会时,迎春三姐妹和黛玉等均是坐着的,李纨和凤姐却要站着伺候,为什么?

  刘磊:清代旗人家庭有敬重“姑奶奶”的传统。在《最后的记忆———十六位旗人妇女的口述历史》一书中,吴淑华老人回忆说:“我们这姑娘啊,过年不给大人磕头,因为说我们将来有选娘娘的分儿,是预备娘娘啊,不能先磕头。”已经是民国时期了,但旗人家庭还保持着这样的风俗,没出嫁的姑娘在家里备受娇宠和尊重,所以在红楼的酒宴上,李纨和凤姐通常要捧盒布菜伺候在旁,连王夫人都得起来照应,而姑娘们总是安然坐在席上的。

  32问:宝玉挨打后,非常想喝酸梅汤,却被袭人劝住了,为什么?

  刘磊:刚挨过打的人,“热毒热血未免不存在心里”,从中医而论,酸梅汤去热送凉,提神止痛,宝玉想喝自然不奇怪。然而正如袭人所说,酸梅是“收敛”的东西,会妨碍药物的作用,外伤病人和发烧的患者都是不宜饮用的。

  33问:宝玉挨打后,一时想吃“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王熙凤为何说其“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

  刘磊:“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其实就是用模具凿印出各种精巧的小面果,煮熟后过入鲜汤,并不需要什么昂贵的食材,但这并不是贾府的日常菜肴,因有贵妃省亲之事,这种精致的荷叶莲蓬汤,应该是巧手厨子为皇家备膳想出的点子。因此后文凤姐笑言“谁家常吃他”,各处寻了半天才找出四副银模子,难怪说“只是太磨牙了”。

  34问:刘姥姥带着板儿逛大观园,板儿见探春房中的一个大盘里盛着数十个大佛手便要吃,探春为何说“玩罢,吃不得的”?

  刘磊:佛手又称佛手柑,和日常吃的“佛手瓜”并不相同,一个是芸香科,一个是葫芦科。芸香科的佛手在《本草纲目》中说“气味辛,温无毒”,是一种药用果实;形状如手,颜色金黄,通常作为房内的摆设,只是闻香,并不食用。

  本报记者 曹喜欢 温琳琳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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