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策划
上星期开始,整个中国影坛最热闹的一件事,莫过于好莱坞大片《盗梦空间》的上映。一周不到,这部名声在外的、被称为《黑客帝国》之后最能引起讨论话题的大片就掠走了9000多万票房。而从现有的数据可以看出,不光是《盗梦空间》,所有科幻类的美国大片,在全世界都可以引起人们很大的兴趣。从全球票房排行榜来看,《侏罗纪公园》、《星球大战》、《E.T》这类电影,哪怕算上通货膨胀,也占据着历史排行榜前十的位置。更何况今年年初的《阿凡达》,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掠走几十亿美元———对任何行业来说,这样的吸金速度都是一个奇迹。
只是,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奇迹也只能属于美国人。近年来中国电影产业虽然高速增长,但所谓的“大片”都依然停留在武侠和古代战争题材上,关于未来,看上去中国电影人的想象力贫乏得很,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看不出,中国可能出现任何逻辑严谨但又想象力横溢的科幻电影———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中国导演在“科幻”方面失语了?
●失语形态
山寨化的模仿,毫无逻辑和想象力的剧本
如果非要硬凑,近年来国产电影里并非没有科幻片。像前几年冯小宁的《超强台风》,2008年的《长江七号》,去年刘镇伟的《机器侠》,今年王晶的《未来警察》,都可以被划为科幻电影的范畴。但《超强台风》其实是部编得一般的主旋律电影,《机器侠》主打的不是技术,而是无厘头。
至于《未来警察》,不论从故事核心还是未来战警的装备来看,都只能说是对当年施瓦辛格《终结者》的一次失败的抄袭。而《长江七号》虽然有科幻的成分在内,但与美国人的科幻大片比起来,相信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其过于小儿科。但即便如此,刘镇伟和王晶依然还可以振振有词:我们拍得是不够美国人精致,但中国的科幻电影总得有人迈出这一步。
当然,这种勇气值得肯定,但王晶和刘镇伟的尝试,根本就不是一个拍摄正常科幻片所应该走的道路。最起码,这两位导演在结构故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咨询一下科学界的专家,关于未来的场景设置,看起来跟2010年的今天没什么区别。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中国近年的科幻片,其实跟中国制造业之前的部分现状颇有相似之处:模仿痕迹过于明显,山寨化气息太重。而中国的“科幻片”却并不能做到像山寨手机那样功能强大———山寨手机很实用,但山寨的科幻电影,缺少的则是科幻电影最根本的内核:建立在理性科学基础上的、汪洋恣肆的对现实生活和未来的幻想。
●失语历史
其实,祖上咱也是阔过的
中国人缺少幻想么?当然不。被无数人奉为经典的《西游记》就是一个最好的幻想作品。金庸、古龙的武侠,甚至目前网上大行其道的修仙类小说,都很清晰地显现出国人的想象力。科幻作家中国也不缺少,像刘慈欣、星河等优秀的科幻小说家,放在哪里都可以说是优秀人才。但他们的小说却并没有被改编成任何影视作品,甚至他们本人也没有受到大众更多的关注。悲哀的是,大众认识这些人,还是因为他们作为中央10套科教频道的特约嘉宾和顾问,被当做了百科全书来解释那些有答案的事物,而不是被当做一个引导我们释放想象力和创造力去探知神秘的未知领域,去创造一切颠覆性的新事物的指路人。
而在中国电影史上,同样也不缺乏有代表性的科幻作品。有史可循的中国第一部科幻片,甚至可以追溯到1938年。当年由新华影业拍摄的《六十年之后上海滩》,讲述两位职员昏迷葬入地下过了60年,在1998年由高科技复活的故事。而好莱坞最早的科幻电影,也不过是1910年开始拍摄的《科学怪人》。
甚至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的电影人也没有停下自己的想象足迹。早在1958年,由田汉同名话剧改编的电影《十三陵水库畅想曲》,就展现了月球旅行等颇为大胆的科幻场景。而在上世纪80年代的国产电影鼎盛时期,同样出现了一批相对经典的中国式科幻片。比如80年代初拍摄的根据童恩正同名科幻小说改编的《珊瑚岛上的死光》,以及80年代末拍摄的《霹雳贝贝》。《霹雳贝贝》拍摄时,斯皮尔伯格也推出了他的名作《E.T》,同样是儿童与外星人的故事,《E.T》花费了300万美元,而《霹雳贝贝》则只用了47万人民币。值得一提的是,在影片中出现了几次的外星人形象是由该片美工亲自完成的,而这位美工就是后来的导演冯小宁———他担任导演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也是科幻题材的《大气层消失》。
●失语历史
“假设我要搞的是《侏罗纪公园》,我怎么跟上面说呢?我这部片子现实意义在哪里?积极意义又在哪里?为什么我要搞这么一部古怪的电影?这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可答不上来又不行。这样一想,结论就出来了:当初我就不该给自己找这份麻烦。”
———王小波《中国为什么没有科幻片》
●失语根源
导演和编剧基本没有“科学“知识
但是,在进入新世纪、中国电影蓬勃发展之际,中国的科幻电影却基本上彻底消失了。中国国力发展到如今,之前所说的投资已经不能成为制约科幻片出现的根本问题。究其根源,则与当下的中国编剧素质和中国导演的素质有关。根据著名导演张建亚的说法,也不是没人关注过科幻题材,但对于好莱坞大片式的硬科幻,大家都是力有不逮:“我们没有真正的硬科幻,今天也没有。我对这个关注很久,但是真的要拍是很谨慎的。你看好莱坞电影里的科幻就是经得起科学检验的,比如里面第一流的技术,深渊、水下呼吸,美国军方都是经过试验的。我们别说科学,连技术的传统都没有。”
事实上,不仅是美国军方在科幻电影方面会对一些技术性的内容提供支持,甚至美国太空总署也会对科幻片提供一些基于当下科技实力的“未来展望”。甚至像乔治·卢卡斯、斯皮尔伯格等著名导演,本身就是NASA的顾问。
没有科学家的支持只是外因,最根本的原因,是中国的编剧和导演们的知识基础,决定了他们对科幻题材“有心无力”。拍出《阿凡达》的詹姆斯·卡梅隆,在大学时是物理系的高材生,而中国的导演们,大多是“艺术派”,在一些艺术学院里成长起来。追究起来,甚至可以说中国在高中时的文理分科才是罪魁祸首———因为艺术学校所招的学生,大部分是文科班出身,对于以数理化为基础的科学技术并不感冒。而这一根源,同样适用于中国目前当红的诸多编剧甚至作家。大部分人对于文字和情感表达很精通,但对科学属于一窍不通的地步,怎么可能编出符合逻辑的“硬科幻故事”?就算采用“体验生活”的方式,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明白那么多的科技术语?
除了自身素质的问题,广电总局的“管理”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关于这一点,十多年前王小波在其专栏《中国为什么没有科幻片》里有过很好的描述:“假设我要搞的是《侏罗纪公园》,我怎么跟上面说呢?我这部片子现实意义在哪里?积极意义又在哪里?为什么我要搞这么一部古怪的电影?这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可答不上来又不行。这样一想,结论就出来了:当初我就不该给自己找这份麻烦。”
专题撰文:记者郑照魁娱乐周刊统筹:李平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