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刚：《婚姻保卫战》让你认清什么是男女

与描述生活、创造收视率相比，赵宝刚更关心自己带来的文化影响

袁立

　　赵宝刚造星的速度和准头几乎和最优秀的狙击手一样，弹无虚发。男有孙红雷、王志文、陈坤，女有李小冉、袁莉、王珞丹，身上都刻有“赵宝刚烙印”。

　　赵宝刚，内地电视剧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从《渴望》到《永不瞑目》、《像雾像雨又像风》，到备受80后追捧的《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他的每部作品都能在收获高收视的同时引发公共话题。他还有双神奇的“点星之手”，他的戏捧红过王志文、孙红雷、陈坤、袁莉、陆毅、文章、王珞丹等一大批明星，江湖有此一说：谁能入得赵导法眼，谁就拥有荣耀与机遇。

　　有人封赵宝刚是“中国言情剧第一导演”，说他的作品是大陆青春剧的旗帜。但与描述生活、创造收视率相比，他更关心自己带来的文化影响，他喜欢在电视剧中提出问题。

　　上月，55岁的赵宝刚凭借《婚姻保卫战》在南方电视台主办的2010南方盛典中捧得“最受公众关注中国时尚影视剧”奖。典礼后他接受南都专访，他为何近年对80后情有独钟？他如何点石成金？他想通过《婚姻保卫战》和观众分享什么？请听他一一道来。

　　赵氏星工厂 用新人时，我要和他聊三五次天

　　赵宝刚导演的电视剧特别“捧人”，从《过把瘾》开始，他让王志文、陆毅、陈坤、佟大为等人纷纷迈入了一线阵容。赵宝刚造星的速度和准头几乎和最优秀的狙击手一样，弹无虚发。他有这样一种自信：即使演员本身的条件不是很好，但导演功力好，也能出来一个不错的明星。赵氏造星手册可以总结为一个简单的公式：明星=(形象+个性+演技)+剧本和导演的再创造。

　　1.选星理念Q明星怎么挑？A明星=形象+个性+演技

　　南都：选星秘诀是什么？

　　赵宝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分。有三个条件：一，硬件，就是形象。就像选电脑，除了品牌，首先是喜不喜欢这个样式。选演员，外形放在第一位。第二位软件，也就是个性魅力，处理事务、表达事物能不能得到他人的喜欢。第三叫功能，就是演技，就像挑电脑，你得知道它的功能、技术含量。对这三项做个综合打分，这个人的分数就出来了。

　　2.造星方式Q明星怎么造？A剧本和导演的再创造

　　南都：除了演员自身，还有其他的要点么？

　　赵宝刚：还有两个附加值，叫“再创造者”。一是剧本，包括角色人物的魅力；二是导演，发现和挖掘演员的魅力。假设演员在某方面不足、分不够，凭借剧本或导演的能力，把分给填上了，演员还是有可能达到圆满。假设演员是块玉，开采后你再雕琢，最后也能成为观众喜欢的、有价值的商品。

　　3.选星标准Q谁能入得了你的法眼？A了解这个人，比了解演技更重要。

　　南都：通常你在选璞玉时，会用什么方式？让他演，还是观察他、跟他聊天？

　　赵宝刚：跟买电脑的道理一样，要试才能发现软件的功能。不用演，特别是专业学校的学生，没必要考验演技，只要跟他聊天，凭经验和感觉，决定是不是用他。

　　南都：聊天时，你会观察他哪些方面？

　　赵宝刚：每个人不一样。比如我会说，凭我20年的导演经验，你不适合当演员，一个演员被我这么个身份的人给否定了，立刻就会做出反应。有人会急，有人会洗耳恭听，有人会跟我辩论，有人会跟我打赌……通过一句话基本上就可以了解这个人对待“演员”是什么态度，反应表现性格。

　　南都：这是你最常用的考察方式吗？

　　赵宝刚：各方面都有，不见得是这个。一般来讲，用新人时，我都要和他聊三五次天。我觉得了解这个人可能比了解演技更重要。因为专业学校毕业的，第一，不可能有出色的演技；第二，不可能没有演技。了解性格其实是为了人物考虑，当捕捉到他身上的东西能给人物发挥长处时，起用就可以了。

　　赵氏婚姻观 不要改变他人，尽量改变自己去适应他人

　　理想的男女关系不要改变对方，尽量改变自己

　　南都：你自己对什么样的男女相处模式最感兴趣？

　　赵宝刚：上帝创造的亚当、夏娃就是最完美的男女关系。从唯心的观点来说，人类都应该是配好对儿的，但他一下子撒到人间，撒乱了，要求你自己去寻找，人不见得能找到最合适你的。人们在谈恋爱和结婚时都想遇知音，知音难遇的时候，人们用了一个词解释它，叫“缘分”。人们一定要意识到，你找的另一半一定不是老天给你安排的美缘，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成长的文化、环境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让两个人相濡以沫、共度一生呢？于是人们又开始用一种较科学的方式来解释，星座啊血型啊属相啊。后来人们发现这只是一种期盼，还会遇到具体的问题。所以人们对于男女关系的存在，其实从本质上还没认清。

　　南都：你理想的男女相处模式是怎样的？

　　赵宝刚：比如说，你懂男人吗？你一定不懂。那么男人懂女人吗？女人经常说道：“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男人也会说：“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为什么不了解？因为性格的差异等无法解释的原因。两个人，生拿缘分解释为什么在一起，结果在生活中发现无数不一样，就想改变对方，在改变的过程中还是打仗。我们能不能换种心态？试着改变对方太难。不要改变他人，尽量改变自己去适应他人。如果双方都愿意改变自己适应对方，那我觉得婚姻是有意思的。

　　南都：这是理想状态，现实中很难做到。

　　赵宝刚：对，这都是理论，人都是有情绪、有脾气的，不可能这么理智地去对待，于是就产生了夫妻间的战斗。要用一种心态去努力改变，起码在改变的过程中，你会忽然发现其实这样处理事情比那样要好。

　　南都：举个例子？

　　赵宝刚：比如说，这个烟灰缸你特别喜欢，我不小心“啪”一声碎了，女同志一定说：“你看你，让你干点活就这么不小心给碎了！”“我也不是存心想碎，我不小心！”“那你为什么就这样了！”打起来了吧。如果你说：“哎，碎啦，伤着没有？”假设你的处理方式是说了这么一句，那答一句“没事”就完了，结果是它碎了，但获得的是温暖。为什么非要用战争来处理这么个小事情？

　　新时代女性一山不容二虎，还有个是母老虎

　　南都：徐克说，他理想的爱人是完全无条件、全身心付出的女人，但越有个性的女人越强势，越喜欢指手画脚，所以他至今未找到理想的女人。你呢，你对什么样的女性有好感？是自己做主的新时代女性，还是一切由你安排的旧式女性？

　　赵宝刚：都不行，没法综合，妇女在追求解放的过程中不断强大。人是随着情绪生存的，控制情绪的能力是很弱的。人们讲“财大气粗”，你兜里揣着100万逛商场，你会趾高气扬；10块钱逛商场，你会灰头苦脸，买东西特别谨慎。财使人的气焰变得嚣张，权也一样，因为你强大，所以人们尊敬你或者阿谀奉承你，我们就容易养成一种惯性，并把它带入家庭。妇女在强大的过程中也一样，当男人向你提出问题时，女人就会用强势的惯性来对待他。反过来男人也一样。

　　过去妇女因为没有地位，她可以忍受，使得家庭还稍微安稳。但今天的女性变得跟你一样了，一山不容二虎，还有个是母老虎，两人必打无疑。男人心目中可能觉得找一个温柔、温顺的老婆比较合适。但男人有时候又好脸面，要地位，如果找个家庭妇女，当他没有支撑家庭的经济能力时，他还是要依赖女人。但依赖女人时，他又不希望女人变成刚才我说的那样，于是他又开始矛盾……种种因素，男人在今天这个社会，想找个理想的伴侣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们号召人们改变意识。当意识改变了，你遇到问题时就会有所收敛，改变自己去适应对方。这也是理论，做起来很难。

　　赵氏育儿经 要有沟通的习惯，让小孩有话就敢说

　　南都：你有这么丰富的婚姻情感理论知识，马伊琍、佟大为、王珞丹他们遇到感情问题会向你诉苦、咨询吗？

　　赵宝刚：他们不咨询。但平时聊天，我的意识潜移默化地其实就在影响他们。没准(他们)回去一想，赵导说话挺对的。我不否认大为、马伊琍他们，比如在教育孩子方式上，可能遇到一些问题。

　　南都：什么样的问题？你怎么支招的？

　　赵宝刚：比如上学的问题，到底上什么样的学校好。关于小孩子学东西，我告诉他们，一定不能强压，要培养孩子的选择能力，让选择性在你控制范围内，要教育他说，既然自个儿选择了就要认真对待，不喜欢了可以说出来。大人和孩子从小就要有沟通的习惯，让小孩有话就敢说。

　　南都：他们接受这种理念吗？

　　赵宝刚：大为他们比较接受，都觉得挺好的。比如，你单说学画画？他不学；单说学钢琴，不愿意；你说咱们玩去还是在家里学习，他可能说玩去！但是，你可以让他选择学钢琴还是学画画，他不能说不。

　　赵氏与80后 哪怕不要高收视，也要《婚姻保卫战》的文化影响

　　南都：相对于早期的亲情题材剧、职业题材剧，你近年最具个人风格的是青春三部曲，一个共同点是让80后成为这些剧的主角。你为什么忽然对80后这个族群感兴趣了？他们身上的什么特质最吸引你？

　　赵宝刚：70后这拨人继承了50后和60后的一些传统意识，他们有一种在路上的、敏感的闯荡精神和冲破传统观念的思想。而80后，由于家庭组合关系的变化，他们是激情与迷茫的一代，受的是经验主义教育，可当他们走入社会，突然发现父母说的不对，我凭什么按父母说的走？我想自个儿走！可他们缺了一种叛逆、进取、冲破、扭曲社会的能量，所以他们无助。怎么去表现这一代？我们想向80后的年轻人提倡一种理论、一种心态，我们50后提出的东西能让他们反思一下。《奋斗》能得到80后的认可，因为里面提出的一些意识符合他们的思想，有一种隐性的文化影响力，如果只是单纯讲家长里短，可能很生活、很真实，但没有真正的社会文化影响。所以哪怕我不要高收视，也要这个戏的文化影响。《婚姻保卫战》也是，大伙全都关心，这就是文化影响，我觉得这远比高收视的效果要好。

　　南都：列举几个让你印象深刻的80后个体吧。

　　赵宝刚：我基本不跟80后接触，但我知道80后的意识，比如80后对苦难的理解，首先，不愿意承受苦难；第二，80后好面子。他本可以接受这个工作的，但为了面子不接受。缺少勇敢精神。80后的理想主义色彩跟现实往往产生差距，所以他们迷茫。还有个特征，他们是被人说着、管着长大的，所以面对事情没能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都是80后的特点。

　　南都：你做过网上流行的“心理年龄测试”吗？你估计自己的心理年龄大概多大？

　　赵宝刚：这个不用测试，我太知道我的心理年龄了，55岁。就是因为这个年龄我才能拍出《婚姻保卫战》，它跟心理年轻没关系。

　　南都：有人笑说，《奋斗》中难见“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到最后也不知该由谁做主，《婚姻保卫战》其实只是挠了婚姻的痒痒而已，你怎么看这种评论？

　　赵宝刚：对呀，因为你不可能用一个理论去改变现状。为什么说《我的青春谁做主》啊？当时我们起名叫《我的青春我做主》，表现的只是青年人的一种个性———他想做主，但你做得了主吗？很多时候做不了，所以我们就改成“谁做主”，这就是社会的问题。通过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有的人就说：“我做主！”有的人就说：“你做不了主！”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就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婚姻保卫战》我们提出这些问题，挠了你一下，“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这个“音”讲的是对待婚姻心态的改变。婚姻要提到文化层面上来进行认识，去提倡婚姻文化。饮食有饮食文化，时尚有时尚文化，茶有茶文化，为什么婚姻家庭不能有婚姻文化呢？我们提出这种意识，最后你来做一些解释。

　　南都：《婚姻保卫战》中的三对夫妻各有各的问题，但最后结局是都“保卫”了婚姻，但其实现实有这么乐观吗？还是因为它是“青春偶像剧”，所以跟前两部一样，回避太尖锐的矛盾，落个皆大欢喜？

　　赵宝刚：婚姻家庭，到最后它传递的信息一定是温暖的，如果你说的是婚姻的冷，那你表现的是什么呢？

　　南都：那其实我们这个剧的初衷是什么呢？要告诉人们什么？

　　赵宝刚：男女关系，让你认清什么是男的，什么是女的。

　　南都：不少观众说，马伊琍和佟大为斗嘴辩论式的婚姻，不太像真实生活里夫妻的样子。

　　赵宝刚：第一，我不知道提出这些问题的观众结没结婚，这个问题是否具有典型性。假设具有典型性，那我告诉你们，这个戏就是号召所有人不要沉浸在这种说话和打架方式中。假设婚姻保卫战不这么拍，像过去那样拍很真实的生活对话，你们就会陷进去，觉得婚姻怎么这么苦难、这么没意思……我站在一个特客观的立场去表现，因为大伙都不那么说话。通过这种形式，让你们看到婚姻里产生的矛盾，然后告诉你们用什么心态去对待这些矛盾。

　　南都记者 黄晓雅

　　实习生 何翠容 耿筱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