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物娱乐讯 日本当地时间10月25日,入围东京电影节竞赛单元的华语片《观音山》导演李玉对话女物娱乐。李玉表示,在《观音山》中找到了自由拍电影的方式,谈到电影中出现的“强拆”等社会话题,李玉透露已经在拍摄前与电影局做了必要的沟通。而对于观众的批评和质疑,李玉也表示全盘接受,并且李玉还呼吁内地形成良好的电影批评环境。
拍《观音山》找到自由 新作将尝试悬疑类型片
女物娱乐:感觉《观音山》和您之前的几部作品在风格上还是挺接近的,以后会继续延续这个风格吗?
李玉:其实我自己觉得《观音山》跟《苹果》还不太一样。你说的相同我是理解的,就是对现实的关照,对人和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都有一个关照,这个肯定是不变的追求。
在风格上,这次有很大变化,因为《苹果》基本上还是一个戏剧化很强的电影,《观音山》是一部情绪电影,它情绪很强烈、很极端、穿透力也强。其实我下一部电影是类型片,是悬疑片……
女物娱乐:您以前是做纪录片导演,那段经历对您以后拍摄电影的风格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李玉:对,没错。
女物娱乐:比如说一些手持摄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式拍电影?
李玉:其实这个方式在国际上已经很多了。就像Dogma95(注:由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等人于1995年发起的电影运动,其目标是在电影摄制中灌输朴素感,强调电影构成的纯粹性并聚焦于真实的故事和演员表演本身)。有很多原则,比如必须要用自然光。
女物娱乐:还有必须要同期录音……
李玉:对,还有新浪潮。这些东西其实对我是一个震动。并不是因为我做过纪录片,就想以这种方式去拍,主要是我觉得这是最自由的一种方式,自由其实是电影的一种精神。
女物娱乐:那您觉得什么样的状态是自由做电影的状态?
李玉:我觉得在《观音山》里我达到了。演员感觉得到,他如果不用心,不把心掏出来,就无法完成这个角色。我在用眼睛看演员的时候,会感动、会兴奋。你感觉你是在拍真正的生活,而不是在做电影,我也没有在演导演,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在现场吆来喝去,让大家尊重我,我觉得最大的尊重是对电影的尊重。
女物娱乐:其实演员要做到您说的这个状态并不太容易,您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让他们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李玉:前期工作很重要。我不断地跟他们聊天,谈我想要的东西,包括电影观念。我们第一天开拍的时候还在讲,这个电影是导演不喊停的,就是没有“停”,只有“被停”,什么叫被停?就是胶片用没了。第一天我们气场就很和,就用了16本胶片。
其实演员是很脆弱的,导演要让演员感觉到一种自信,而且一定要让她感觉到,这种自信实际上是来源于他自身,那导演所有的工作就达到了。
女物娱乐:那这样的拍摄方法,会不会很费时间,换而言之就是很费钱?
李玉:费点儿钱,主要费胶片。我们不加上休息的时间,拍了有40天,《苹果》36天就完成了。实际上我觉得这是省时间的一个方式,因为大家都调整到一个很真实的状态,她怎么演就怎么对,我们再来一遍的时候,不是因为演员不对,是因为我们想换一种方式,再来一次,然后再换一种方式,再来一次,演员也很兴奋,每一条都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不太喜欢创作完剧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电影是什么样的了。我的剧本只是一个基础,电影一定要比剧本好,比剧本鲜活,然后一定要有剧本里面没有的,写不出来的东西,才是最有趣的。
争取张艾嘉出演不容易 称其有独特性
女物娱乐:张姐好像她自己也说,接这个戏是有一些犹豫的。
李玉:很犹豫。
女物娱乐:因为她可能不太想离开家人。
李玉:对。
女物娱乐:那最后是怎么说服她的?
李玉:可能不是简单说服的过程,她犹豫了很长时间,因为这个角色太苦了,演员真的很受罪,她演完这个角色之后打电话告诉我病倒了。这个角色,就是让人身心疲惫的那种感觉。有一场她在车里哭的戏,我们只拍了一条,因为一条之后,她的血全部往上涌,她自己都有点儿害怕,就好像是马上要去医院的感觉,后来一天都没吃饭。
我觉得用“说服”这个词可能太简单了,之前她的顾虑也很多,因为她太久没有接大陆的工作了,我们开始就在聊,不光聊生活也聊剧本。我也去看她的话剧,就这样慢慢地,我们的心靠近了,就变成好朋友了。
我的性格是不愿意去说服谁,就像谈恋爱一样,你争取来的爱,肯定不靠谱,肯定里头有很多东西在里面,是让你不舒服的。我和张艾嘉的电影观念又很相似,聊起来又很开心,大家觉得就这样开心的一对朋友,可能在合作起来就不会那么痛苦。我们都不愿意特痛苦的,这年代谁愿意痛苦地拍电影?大家开心才是最主要的,其实有争论是正常的,但是不要变得心里头很别扭的感觉就可以了。然后这个苦她就认了,因为确实在情绪上是很苦的。
女物娱乐:那确定她加盟这个戏的时候,是谁给谁打的电话?
李玉:我真的忘记了,因为是一个特别自然的过程。我们去西安看她的话剧,然后我们就聊,然后之后就一直发E-mail,后来我们就说到电影开机的状况,她就来了,我真的没有记得谁给谁打电话,有可能制片人直接跟她讲,我们这边的日程表什么的,就开始具体谈了。
女物娱乐:也就是说这个电影,快要开机的时候,还并不确定张姐能不能来。
李玉:我心里头一直是她,因为她有唯一性,我一直觉得,而且我也想不到大陆这个年龄段的女演员能够呈现出她这样的状态。昨天我也跟娄烨在聊,他也是觉得想不出来,如果没有张艾嘉,这个电影会是什么样子。
女物娱乐:那你怎么看徐帆在《唐山大地震》里面的表演?
李玉:我觉得很好,是另外一个味道。有几场我也落泪了。
成都全中国最骚包 用地震探讨生死
女物娱乐:电影中提到了地震这个事儿,制片人方励也是四川人,是巧合吗?
李玉:我们也一直都讨论过,当然他也提了(地震),因为那是他的家乡嘛。其实我早期拍纪录片的时候,就很喜欢成都这个城市,我觉得它是中国最骚包的一个城市,你发现没有?
我当时坐出租车在街上走,发现成都可能是中国私人侦探社最多的一个地方,走一段就看到调查、追债,婚外情等很多业务的牌子。
它表面上看是很安逸的城市,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包括你在网上看一些视频,什么第三者的,还有他们自己拍的捉***的视频,都放到网上。
我当时拍的纪录是《背起自己的丈夫离婚》,就是那个题材,你会发现他们的价值观,包括道德,包括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是非常有趣的。我一直就很关注它,包括气候我也很喜欢。
女物娱乐:那为什么要把地震这个东西加到这个片子里来呢?
李玉:还是关于生和死,其实不光是地震的受害则,包括杰克逊在电影里也死了,最后大家都在面临这个问题,就是怎么能穿透这个?那我说就是爱。
我特别关注富士康跳楼事件,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要这样,我觉得不光是压力大的问题,那可能也有模仿,可是你觉得死亡是可以模仿的吗?就是这些命题,其实在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一直觉得,其实电影最大的贡献,不在于说你给了它一个好看的故事,给了它娱乐性的东西,可能最大的贡献在于,你摆了很多问号,我一直觉得,我一直是为了不知道而去拍电影,而不是为了知道而去拍电影。你把很多问题扔给观众,然后让观众来跟你一起想这些东西。
女物娱乐:那你已经拍了四部电影了,觉得不知道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还是越来越少了?
李玉:其实你可以在我的电影里看到,也许我将来对很多东西作出答案的时候,就是我自己认为我个人找到了答案,相反,就是我自己的疑问还没有解决。
谈《苹果》被禁 描写强拆有正面意义
女物娱乐:刚才你聊到《苹果》,实际上《苹果》这个电影在上映的前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前是被禁止参赛,上映后又被禁了……这个事儿对你来讲,是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这个片子被禁的时候,心里面怎么想的?
李玉:一开始我接到了方励的电话,说是不让我们去柏林电影节了,我当时就哭了,那个心情很复杂,不是委屈的哭,就是那么辛苦的一个电影不能出来,那怎么办呢?所有东西像一个大山搁在这,给人跨不过去的感觉。
后来被禁是电影局的人打电话跟我说,那个时候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了。那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必须要承受这些东西。然后再后来可能心态上会更好一点,就是觉得,既然在中国做电影,你可不可以有很多方式取得平衡点呢?那就是你心里头还是要有观众,其实票房也意味着观众,你又想让观众看到,那你又得通过这个审查,那你可能会做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是我愿意做的。
女物娱乐:那其实那个电影,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所谓的教训,就是不要会触及一些东西。但实际上《观音山》还是说到了强制拆迁问题,青少年犯罪等社会问题,你为什么还敢要这么做呢?
李玉:其实我们不是想表达拆迁本身,是想表达这三个孩子在跟常月琴接触之后,他们开始有建设性的东西了,对你们来说可能是拆,对我们来说是建,是心里的建,是表面的拆。实际上是在帮助那个瘸腿的女孩做这样一件事情,当我还没有想到好点子的时候,方励就想到拆迁。
后来我去网上查,看到那个重庆最牛钉子户,我们原来是想用那个做原形,就是做一个特别大的,那个土堆上面,只有一栋孤零零的房子,但是那个电影局说不妥。
女物娱乐:这一次你们提前沟通了。
李玉:对!那个阶段刚好是对钉子户很敏感的时期,那我们就说可不可以有几家,这样就缓和了,不是最牛钉子户,是很多钉子户,三四家钉子户在那一起,后来沟通了一下,还是通过了。我们其实想的不是负面的东西,还是从人物出发,要设立这样一个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