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谈《赵氏孤儿》 要用电影和这个时代谈谈

2010/12/1 11:33:33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为了《赵氏孤儿》,陈凯歌马不停蹄。陈凯歌说,他“其实特别愿意与媒体、观众和专家们交流”,表情和语气都足够诚恳,仿佛真是来听批评指教的。问:电影《赵氏孤儿》很具当代性,把程婴从传统戏曲里的忠义改成了现在这个草根平民,阴差阳错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救了赵孤。

陈凯歌

陈凯歌

  为了《赵氏孤儿》,陈凯歌马不停蹄。昨日中午12点30分,剧组从上海到达南京,入住金陵饭店。10分钟后,记者按约走进陈凯歌和陈红入住的酒店套间,房间很凌乱,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穿着休闲服、运动鞋的陈凯歌正坐在窗边看着活动流程。陈太太,也就是电影的制片人陈红素面朝天,来回地张罗着,轻声地责怪一个小姑娘:“事先应该对接好……”新闻发布会下午1时30分举行,陈红急匆匆地打开“行头”,等待化妆师。又轻声问陈凯歌:“要不要吃一点,这里可以叫餐的。”陈凯歌摇头,来不及,“也吃不下。”马上还得冲凉,换衣服。记者看了一下活动流程,从下午1时30分起,他们夫妇要赶发布会、赶电视节目录制,赶南大专家的陈凯歌研讨会,赶东南大学江宁校区的学生见面会,还兵分两路,赶新街口国际影城、万达影城、金陵工人影城、金逸影城、横店水游城影城、上影国际影城的观众见面会。一切结束后,时间是23点20分,而今天早上6点,他们又将出发到下一站。据透露,为了《赵氏孤儿》,陈凯歌12天里,要赶13个城市。

  这对以前的陈凯歌来说,有点不可思议。不管是《无极》还是《梅兰芳》,他都没有这么做过,他不太稀罕这么做。这一次,他打破常规,放下身段,为了什么?票房、口碑,还是较劲?或者说,因为对《赵氏孤儿》有足够的信心?

  陈凯歌说,他“其实特别愿意与媒体、观众和专家们交流”,表情和语气都足够诚恳,仿佛真是来听批评指教的。不过等到真正交流起来,面对赞扬他低头做谦虚状,听到质疑他一一反驳、寸步不让。他引经据典,谈历史他说到汤因比,谈人性善恶就说到杨绛和傅雷,口才真是一流。而当他沉静下来做自述的时候,他一再地提起“文革”,然后总绕不开这变动的三十年。

  回应质疑:

  《赵氏孤儿》能和现实对接

  陈凯歌开场时问记者:你是南京人吗?(不是。)可惜,我跟南京挺有缘,母亲是南京人,我也算半个南京人吧,小时候听母亲讲南京的事情,说住在新街口。奇了怪了,北京也有新街口。

  问:电影想告诉大家什么道理?和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有哪些突破?

  答:(显然这个问题已回答厌了)告诉大家啊,没道理。电影是感性的东西。成功的电影是一锅浓汤,看不到原料,但却是最香的。小时候看电影都会想主题思想什么的,思想压倒故事。比如革命党人多么崇高,但这对于一般人而言是不是太高了点。所以我想到用这种方式连接。有什么突破?也没有。《赵氏孤儿》故事性很强,有很有趣的人物关系。

  问:大导演都不敢接触现代题材,我们的现代题材的电影是不是太少了?

  答:我非常认可你,是应该多拍些直面现实的戏,不过,《赵氏孤儿》里,我不是借历史表达个人情怀,这个电影是可以跟现实生活对接的,最朴素地看,程婴是这个时代的稀缺品。

  问:电影前半部分很精彩,后来又突然松下来了?

  答:故事的前半部分是事,后面是情,只在说事可能不够,可能不够圆满,要把事和情结合在一起才算圆满。……很多人还说了,就喜欢后边的,说这才是陈凯歌,前面容易做到,不是陈凯歌也能做到,后面却只有陈凯歌才能做到。

  问:你有意识地放进了普世价值在这部电影里,你和程婴一样,心中有善,并认为这种善能对抗恶,认为大慈悲才能战胜恶,但这对真正的恶是无用的。

  答:(认同)的确是这样,暴力最终还是会发生的。傅雷说过,爱真的能敌得过恶的力量吗?所以,我有一天一定会拍一部《谭嗣同》。

  问:电影《赵氏孤儿》很具当代性,把程婴从传统戏曲里的忠义改成了现在这个草根平民,阴差阳错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救了赵孤。很符合当代人的价值观,融入了很现代意识的东西。但第二个疑问就来了,影片在赵孤复仇上又说不通了。你大笔墨渲染了屠岸贾和赵孤的感情,而且屠为了救赵孤差点丧了命,也已经算是赎罪了吧?为什么还要让复仇完成?那一剑可以不用刺的。其实复仇完成之后,赵氏孤儿反而成了真正的孤儿……

  答:这个我一定要说一下。程婴这个人的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他必须要为救赵孤而死,而王学圻演的屠岸贾才是真正的悲剧人物。他想做好人,但输给了自己,程婴最后赢了自己。中国人讲究私仇和义愤,程婴是放下了私仇,而保有义愤的人。而赵孤也不是为了私仇,而是接过了程婴的义愤,才把剑刺向王学圻。是不是王学圻演得太好了,好多女孩都迷他,觉得他不该死。

  拍这部电影,只是想让我们多一个朋友。“文革”时代那个大变动时,我十三四岁,父亲受冲击,心里很混乱,看到了《赵氏孤儿》,就想,我要是有程婴这样一个朋友该多好。程婴这个人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他用自己的死告诉你,暴力是丑恶的,他给了赵孤完整的人格,使得赵孤才能接过他的义愤,他完成了庄姬的托付,把孩子养育成了人,而不是工具。葛优把一切化于无形,他这次什么都没演。

  问:但我觉得您想要表达的,和电影呈现出来的有区别。你想要把恨转变成爱,逻辑上没能看出来。电影很有分量,但总好像差了那么一点点。

  答:……(不接专家这茬)

  问:“赵氏孤儿”说到底是被那条鱼救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黄晓明拿走装有孩子的摇篮,被鱼滑倒,摇篮又回到葛优手中)

  答:《百年孤独》里很多看似有无限巧合的魔幻现实主义方式影响了我们这一代的很多导演。在这里,我只能说,赵氏孤儿命不该绝。这不是一条鱼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以上提问来自记者、专家和观众)

  陈凯歌自述

  我还是《黄土地》时的陈凯歌

  电影在任何一个国家必然跟民族文化发生联系,如没联系就不成其为电影。中国人的精神文化层面正面临着巨变,电影人有责任关注这些,不能简单地把电影看成以(票房)数字为目标的东西。

  我拍电影时也有困扰,30年时间,很多都改变了。现在再拍一部《黄土地》,还会有人看吗?语境不同了。但我尽量在创作中放进中国观众可以接受的中国文化元素。《赵氏孤儿》以纪君祥的作品为蓝本,做了令人可以相信的改动,使它可以超越文以载道意识形态的创作模式,把程婴写成观众常识可以接受的状态,没有把他写成大忠大义的英雄。生命的脆弱不是生老病死,而是体现在对生的绝望。18岁的少年因为欠点钱就自杀,其他人却熟视无睹,这就是时代。但如果他有一个程婴这样的朋友就不会这样。就这一点而言,拍《黄土地》时的陈凯歌没有变化,依然对生活的变化感到兴趣,本质上站在弱者这一边,对现有的一切表示着怀疑。我想,如果没有这些,很难出现精彩的电影。

  本报记者 马彧/文 尤晓源/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