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远征军》张丰毅专访：我的角色拒绝浅薄

张丰毅接受专访

　　和王学圻一样，张丰毅也是一个老戏骨。但是相比于王学圻那种滔滔不绝的段子，张丰毅显得低调太多了。不过，如果你真熟悉他的履历，你会发现这个人实在是很有“内容”。很多让你印象深刻的影视作品，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你可以说，他很会演戏。你也可以说，他很会挑剧本。基本上，你可以认为他是最近20年来，最著名的“硬汉”演员之一。而硬汉的标准之一，就是爱沉默，不爱说话。所以，张丰毅作品虽多，但接受采访的次数并不多，比起如今诸多靠跟媒体打交道，整天接受采访，依靠见报率走红的明星来说，张丰毅实在是华丽丽的低调。

　　但在最近江苏卫视播出的《中国远征军》里，这个扮演抗战名将孙立人将军的演员却异常配合，接连接受了多次专访。本报记者也抓住这一机会，对这位深刻而沉默的老男人，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中国远征军》：有情结，很荣幸

　　：现在的军旅剧并不少，你为什么选择《中国远征军》？

　　张丰毅：因为我有情结，我是云南人，对远征军有些了解。年轻的时候就去过腾冲国殇园，当时非常激动。国殇园是文革以后修的，那是一个多么“左”的年代，但是国殇园正门的题词、青天白日的徽章，都保存得很好。腾冲人民，或者说是云南人民，对远征军、对那段抗日历史是会记忆一辈子的。从那个时候就觉得如果我干这行，能演远征军，那么我会是非常荣幸的。所以这次他们找到我，我是很高兴的，很荣幸能演。

　　：很多观众看惯了我军无敌的状态，突然看到《中国远征军》中我军败得这么惨。你觉得观众会不会接受？

　　张丰毅：就算观众不接受，这毕竟也是历史。历史是不能瞎编的，这一代不去表现这段历史，下一代也会表现，历史终究是历史。日本人在几天之内就占领东三省，为什么张学良的兵不抵抗就走了？打不过。张学良的部队在长城跟日本人打过，一触即溃。不是他们不想打，是真的打不过。因为日本人确实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还有淞沪会战，中国军队用死伤、生命捍卫国土。日本人曾说要三个月灭亡中国，但淞沪会战就打了三个月，中国军人死伤无数。在朝鲜战场，美国人和中国志愿军打仗，中国军人的枪是三八大盖，枪支没有连发都是单发的，但就是死也不退。

　　：但是长时间以来我们的电视剧、电影所表现的内容，和这部戏都不太一样。大多是我军英勇，鬼子无能。你在接拍之前，没有这种疑问么？

　　张丰毅：对，现在是有这个问题。包括前不久播放的那个《生死线》，那简直是瞎编乱造。我军都成金刚了。一个人一支步枪就能抵挡日军的进攻，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其实我们应该正视这段历史，那时日军做了长时间的准备，无论在军事工业还是兵员素质上都很高。而那个时候中国还是一盘散沙，工业落后、军阀连年混战，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什么都没有。一声号令根本就传不到下面去。一个村子、一个县，来了日本人，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像萧红的《生死场》就是，日本人来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出现一开始时那种措手不及的情况。

　　：之前有过《我的团长我的团》，号称也是讲述这一段远征军的历史。你怎么看？

　　张丰毅：瞎编乱造。中国远征军根本不曾有过这种建制，什么“川军团”，可能是在哪个军里头，但是没有被打散过。当时有两个军，一个军跟随杜聿明、戴安澜的200师，过野人山时死伤达到十分之七；另外的新编38师跟随孙立人到达印度，全都撤走了。根本就没有剩下的散兵游勇。他们讲的那个，跟中国远征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活：除了看书就是锻炼

　　：前一段时间总体上你接的多是电影，比较少演电视剧，但是你的角色是各种各样的都有。你接戏的标准到底是怎样的？

　　张丰毅：我不能重复。我们在学校学的就是“要塑造各种各样的角色”。用通俗的话来说，塑造的角色层面越多越好，塑造的每个人物越深越好、越真实越生动越好。“生动”就是演得像这个人，把角色塑造得成功为好。有的演员看上去好像演了很多角色，在戏里故意表现不同角色的区别，让人说这都看不出来是哪个演员，其实这很浅薄。

　　：据说这次《中国远征军》你的戏只拍了20多天。但现在看来，你消化的资料是相当多的。是不是不接戏的时候，你都在积累阅读，进而了解各种人物？日常生活你都喜欢做些什么？

　　张丰毅：是，我是很喜欢看书，大量看书。看小说，侦探、悬疑小说比较多，比如西德尼·希尔顿、阿瑟·黑利、钱德勒、东野圭吾，这些小说全都看，我觉得很智慧。特别是作为我们演员，“戏霸”一级的演员，需要你出主意。我最近在看《张发奎传》，我在香港买的，讲的是国民党的一个高级将领。近期还看了《戴笠传》，上海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的传记，《罂粟花开》……平时我不玩微博，除了看书和打篮球，我已经没时间了。我喜欢植物，什么植物都喜欢，连小盆的苹果都买。每年云南驻京办事处给我送的蝴蝶兰等等，我都留着。

　　：好像你还挺喜欢体育锻炼？

　　张丰毅：想锻炼，但每天好多事情要做。他们约我打高尔夫约了一年，我都没下过场，没时间。我做早操，去练习场打三百个球，一个多小时，一身的汗我就走了。早上起来以后稍微活动活动，拉拉韧带，也就到9点了。然后看书看到10点半，去打球，打到12点回来吃饭。如果不拍戏，吃完饭睡觉，起来后看书，看到4点钟又健身、打篮球去了。原来我还玩那个填九宫格的游戏，数独。后来觉得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在云南有自己的球队，前些天跟云南保山公安局打了一场球。我们也有训练，星期一、星期四，平时有队约了，就打球。不说是敬业吧，像我这种演员长胖了就得饿饭了，我得保持自己的体力和身材。

　　《白鹿原》：电影就是电影

　　“我这个白嘉轩就是一个农民”

　　：看了那么多书，你最喜欢或者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是？

　　张丰毅：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是真的，当时没有别的书看。我看的第一本英美书是《简爱》，文革时期人家借给我，偷偷看的。当时觉得太美了，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焕发了。那时我十八九岁，在文工团看到的。如果是成熟之后，那就是《白鹿原》。我感觉震撼，我觉得是解放后中国最好的小说。

　　：你自己饰演白嘉轩的时候感觉如何？

　　张丰毅：很难去把影视作品和小说相比，小说是那么厚的一本，可是电影也就一个多小时。所以只能是大量的删节，一个片子里要表现七个人物，谁都不能被表现得像小说那么深刻。电影就是电影，是导演的艺术，作为演员把自己的角色弄好就行了。导演决定了片子的风格，是纪实、白描的，还是喜剧、正剧，都是导演掌控。

　　：那你觉得《白鹿原》这电影，导演拍得怎样？符合你对这部小说改编电影的期待么？

　　张丰毅：我觉得要跳出小说来看，电影就是电影。当然小说要丰富多了。观众肯定会拿小说跟电影对比。 比如白嘉轩靠种大烟发起来，电影没必要表现，陈忠实自己都不愿意表现。小说中说，白嘉轩娶了六个老婆，第七个才有了孩子。但陈忠实说算了，作为电影就不要表现了。陈忠实认为删除这些无伤人物，只要一个主流的白嘉轩和鹿子霖，鹿子霖就是脑子很活，有另外的个性。陈忠实来过剧组两次，一再强调小说和电影是不同的，取舍主要看导演需要，看他要拍成什么样。

　　至于这个剧本，我觉得写得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把白嘉轩这个人物强化，没有把他塑造成一个英雄，他就是个农民，就是个百姓。还有就是，没有按照阶级斗争来塑造人物，只是客观地描写了农村真实的人际情况。白嘉轩和鹿三的关系，既是长工又是兄弟，鹿子霖德高望重又和他较着劲。这个作品真实，不像以前的那些带着阶级论的观点写出来的东西。

　　专题撰文 记者 郑照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