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雷专访：没当过孙子 非常红而且不怕雷

孙红雷

　　南都记者张麟 实习生梁彦淇

　　“这个孙子红得有点雷”，是一些酸葡萄心理的眼红分子对孙红雷的大红，根据他的名字打造出的戏谑说法。41岁的孙红雷坦然地对南都记者说，他听过这个说法。但，他对之报以“渡之”的大肚心态，希望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心里可以舒坦点”。

　　或许，我们真的可以从“孙红雷”这三个字中，找到一些这个多年来一直身穿“公众外衣”的明星的性格端倪？

　　今日，孙红雷“装疯卖傻”饰演孙膑的影片《战国》将在中国和北美同步公映。前不久，南都记者分别在北京和广州两次专访了孙红雷，他直面网友“孙膑好雷”的惊呼，直面走红后的心态变化。如今的他，举止谦卑，心境柔软，与此同时，坚守着“不当孙子”的自我要求。

　　是的，这一次，我们试图重新解读孙红雷这个名字——“没当过孙子，非常红，而且，不怕雷”。

　　不怕“雷”

　　“如果每个角色都成功，我就不会这么演了。这次是实验性的尝试。”

　　扫帚头、痴呆相，搭配着一副“色眯眯”的表情，《战国》中的孙膑一角算是孙红雷的一次大颠覆。其实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意外，他一直在颠覆这条“不归路”上大胆前行——从《梅兰芳》中的知识分子到《决战刹马镇》里的土村长，从《潜伏》里的卧底英雄到《三枪》里的冷面杀手，孙红雷“不走重复路”。面对观众抛出“这个孙膑实在太雷”的说法，他照单全收：“我不怕雷！”

　　：看过《战国》的人都说，孙红雷版的孙膑很特别，傻傻的。他是真傻？

　　孙红雷：他是真傻！我们在生活中可能很少见过这种人，但其实，有很多在学术方面有自己强烈见解的人，在生活中脑筋是空瓶(状态)的。就说明星吧，梅兰芳、邓丽君、张国荣都这样。张国荣在性格上……大家多少都了解，可他的天赋是很多演员和歌手都不能望其项背的。孙膑也是这样的人，某方面非常突出，但(既然)能够被(施以)膑刑，肯定某方面是有缺失的。我们真的不能再在影视作品中弄出那种高大全的形象了——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又有魅力……我不相信，观众也早就不相信了。

　　南都：但你以这种方式塑造角色，不怕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孙红雷：我觉得，不管这种观念你传达得好不好，你得至少有这种观念。观念决定一切，你的观念不对，以后再做怎样的努力都白费。上天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一道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我们不能不尊重生活，生活是什么样就什么样，(生活中)没有那么全面的人，没有那么完美的人。人没有缺点是不美的。因为对于史实人物的“制式化”，我一向都不喜欢拍古装戏，因为我看够了。这是我第一次接拍，(这是我主演的)第一部古装戏，我希望它以不同的、一个新的面貌出现。我们把这个概念给历史学家看，他们都赞同这个看法。

　　南都：但用这种“创新”的方式去诠释，不怕观众受不了？有网友说“很雷”。

　　孙红雷：我接受。从一开始讨论剧本的时候，我们就预想到了。(但是)别人走过的路不能再走了，既然你想拍，你一定要拿出不同的东西，你得有你自己的观点。要错大家一起错，要对大家一块对，总不能中庸。电影是不能中庸的。

　　南都：真的不怕被人说“孙红雷好雷”？

　　孙红雷：我觉得特别好。心里肯定会有不舒服……怎么会舒服？但你是来带着观众走路的。每一个角色都成功，可能么？不可能，如果每个角色都成功了，我就不会这么演了。这次是一个实验性的尝试。

　　南都：但你却给自己在《战国》里的开场打出20分，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

　　孙红雷：我只是很诚恳地对我的表演打分，我真的入戏比较慢，这次是我表演以来相对最慢的一次。(为什么？)因为有太多阻力了，其他角色怎么解释？镜头怎么解释？很多东西都会干扰到我，都让我不能特别集中地进入角色。当剧本不够完整时，作为主创之一，看到问题不说，那就是态度有问题……开始沟通的成本太大了，所以后来，为了规避问题，开机前我会把工作都做足。这次给我最大的教训就是：别让其他事物干扰到我的创作。(这次)整体上我给自己的表演一个及格分。

　　南都：你在《梅兰芳》里演邱如白的时候，也给自己差不多的分数。

　　孙红雷：那次(给这个分数是因为)演得太用力了，可能是话剧演员入行的原因，要用激情感染到最后一排观众。这一次是因为前面表现得不够好。

　　南都：你最近开始接下比较多的历史题材作品，比如曹操(注：孙红雷将主演影片《曹操》)，也会用不一样的方式呈现吗？

　　孙红雷：对，我肯定会用自己的理解去演绎曹操。我一直很欣赏鲍国安老师那个版本的曹操，但这一次会是孙红雷式的。

　　南都：听说你为《战国》推了《赵氏孤儿》？

　　孙红雷：凯歌导演很早就和我约这部电影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演技，但他觉得我的年龄感不够成熟，后来就找了(王)学圻老师饰演屠岸贾。程婴和屠岸贾应该是年龄相差比较小的两个人，(对他这个决定)我万分同意。

　　南都：据说本来你也有意出演《孔子》的，为什么最后没演成？

　　孙红雷：作为演员，我都不相信这个剧本，我怎么给观众演？我个人觉得是(因为)我想看到的孔子我(在剧本里)没有看到。我没有说他不好，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有那些思想？我特别想知道孔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特别好奇，那样的身高、那样的阅历、有那样的真知灼见，为什么？一定得有道理。(但)我没看到，一点都没看到，那你要跟观众讲什么？一上来就说他已经有这些思想了……我不想演。

　　没当过“孙子”

　　“靠卑躬屈膝得来的角色一定不是好角色，好角色需要的是真诚。”

　　现在的孙红雷说话温文尔雅，一说到带点儿侮辱性的语句，会立即补上一句“对不起”，和之前媒体传言中难搞的、自以为是的孙红雷相去甚远。他笑着对南都记者说，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有点问题”，而现在的他已经参透了“做人要谦卑”的道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卑躬屈膝地去找戏，“从影至今，我好像还真没有‘当孙子’一样去求一个机会。越好的表演机会越是这样求不来的。”

　　南都：你有听过有人把你的名字解释为“这个孙子红得有点雷”吗？

　　孙红雷：我在《三枪》的时候听过这个说法。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但我知道，在生活中，有很多不太正常的人会这样说。这种话明显带有情绪，不客观、不公正的情绪，(说这话的人)他自身思想里有种病，过于关切别人。我奉劝这样的人应该多关心自己，思考如何上进，要多吸取别人身上的优点，这样的生活态度才是对的。倒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错，我很心疼这样的人，他们很自卑，他们不自信，所以才骂出这样的脏话。我觉得可能他们是在某时某刻心里很不舒服才会表达出来，希望他骂出来之后心里会舒服点。

　　南都：那你从影至今，有没有碰到过为了一个角色而当“孙子”的情况？

　　孙红雷：(想了很久)还真没有。我觉得，一个好的角色，一个有智慧的导演，一个有智慧的制片人，他们是不需要卑躬屈膝的，他需要真诚。靠卑躬屈膝得来的角色一定不是好角色，一定不是好导演、好制片人。

　　南都：你现在不容易动怒了吧？对各种说法都能保持冷静？

　　孙红雷：我对媒体一直有种特矛盾的心情。如果媒体报的是实情，哪怕只有80%，我都会很客观地去看待，如果全都是假的、全是杜撰来的，我就会骂脏话。有说我女友怀孕的，有说我结了婚的，还有说我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孩子的。这样的人挺混蛋的。看图说话，有些连图都没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我连骂他们的欲望都没有。

　　南都：但之前你也当过“炮仗”，被人一点就着。

　　孙红雷：对，刚红那阵。我(那时)就觉得一切都是靠我努力得来的。我会反驳那些认为我很幸运的人，而现在，我发现自己确实是幸运的。我觉得，这两年的孙红雷，最大的变化，通俗来讲就是懂事了，不去极端地看问题了，我把这种极端的态度更多地转移到我的工作上，而且越来越极端，但我在表达方式上、处理方式上完全变了。

　　南都：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的？

　　孙红雷：我是2007年拍《梅兰芳》、跟凯歌导演合作后发现的。突然就懂事了、明白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千禧年、我30岁的时候，有个云南本地的演员对我说：“红雷，你这辈子要修的就是柔德。如果你能修得了柔德、修好了的话，你的生活会很美。”我那个时候不懂“柔”，我就简单地从字面理解，你这么刚性，要柔下来。这两年我参透了，真正的柔是来自内心的柔软、宽厚、宽容。我觉得(这个判断)是准确的，从那时开始，我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生活也美了。

　　南都：于是你变得“谦卑了”，一味地不表现出喜怒哀乐，但你不怕别人说你虚伪吗？

　　孙红雷：谦虚并不代表虚伪。我一直告诫自己，我是个演员，演员千万不要觉得自己NB。其实你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一个不普通的职业而已。人家夸奖你帅、酷、是大明星，你要是自己也相信了这事，你的艺术生命就开始慢性自杀了，快终结了。我看国外演员，他们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要把姿态放低，要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是普通人而不是神。

　　南都：你应该还记得第一见次到赵宝刚的情形吧，以你现在的处事态度，还会说出那句狠话吗？(注：为《永不瞑目》试镜时，孙红雷曾等了7个小时)

　　孙红雷：哈哈……我认为还是会。因为他让我等太久了，整整7个小时，我晚上5点钟去，后半夜他才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说不行。我便说了句：“导演，你不用我会后悔的。”但(我现在说，)态度应该会变，可能会用很小的声音、蹲在导演身边说，或者给他发个短信、或者把他约出去跟他说我想演这个角色，我可能会演得很好。

　　非常“红”

　　“成名真的让我失去了不少自由，很多事情无法改变，只能去适应。”

　　去年，南都记者采访《决战刹马镇》的导演李蔚然时，他曾这样描述孙红雷：“现在立项的一百多部电影里，有60%都说暂定孙红雷演。”孙红雷的经纪人王驿也对南都记者表示，实在数不清帮他看过多少本子，“这还是能交到我手里的，还有很多连我都没机会看到。”

　　对此，孙红雷形容自己是因为“性价比较高”才被那么多人“抬举”——在这种“红”中，孙红雷参透出自己的娱乐走红法则。

　　南都：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不一样，要“红”了？

　　孙红雷：大概是2002年、《像雾像雨又像风》那部电视剧开始。那个时候我演的多是硬汉、***成员、暴徒、杀手这类角色，可能我接拍的戏都还算有些质量，不断反复重播，观看的人次特别多，所以认识我的观众也比较多。后来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我发现我可能还有更大的能量，有更宽广的路可以走，所以我就不断地尝试新角色。

　　南都：《潜伏》之后，你的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生活应该也有了更多的变化吧？

　　孙红雷：是的，我本来是最喜欢旅游的，但现在只能往国外跑了，国内旅游已经不太敢去了。我一直都想去九寨沟，朋友也劝我去看看，都说特别美，但我怕我去了以后，不仅自己玩不好，其他游客也玩不好。

　　南都：红了这些年，你遇到过最疯狂的粉丝行径是什么？

　　孙红雷：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在法国休息时，影迷会会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小女孩要自杀，因为她看到一个不实的报道，说我在丹东结婚了，还拍了婚车照，但报道里没有我的头像。小女孩在福建那边。我特别担心，很紧张，因为之前刘德华出过(杨丽娟)那样的事……我很怕，我连夜从欧洲打电话跟会长商量，要他们先把小女孩安定下来，说明我没有结婚，然后我拍些在欧洲的照片发过去，让她知道我没结婚……这才把她安抚下来。

　　南都：这个，能够说是你现在不结婚的原因之一吗？

　　孙红雷：其实家里的事、包括结婚与否都是我女朋友说了算，你要去问她。我觉得人总是要有婚姻和家庭的，影迷喜欢的是我在银幕上的角色，他们不了解生活中的我。这方面，得要他们客观地看待。

　　南都：你因余则成而登上事业顶峰，现在却一直避免再演这个类型的角色，不怕影迷舍你而去？

　　孙红雷：不怕。我相信他们支持我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在不断努力、不断突破自己。余则成这样的角色反而稳固了我的群众基础。我觉得已经有那么好的基础了，那就继续往前走。演员的天职就是要变换各种角色才行，不能说我演余则成比较拿手，就一直演这种角色。

　　南都：“享受成名，享受孤独”是你常说的一句话，你怎么理解它？

　　孙红雷：成名真的让我失去了不少自由，有很多事情你无法改变，只能去适应。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自己：你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你快乐吗？你高兴吗？然后我答：我快乐，我高兴。我又问：你孤单吗？我答：依然孤单。

　　南都：你能用你的现状，给后辈们概括一下娱乐圈的走红准则吗？

　　孙红雷：我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段时间算是想通了，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红起来，必须具备以下两点：一种是创作性格，一种就是名和利。两种要结合起来，单纯的名和利一定不行，单纯的创作也不行。所以，首先要有创作，没有作品就没有名和利，但(假如只是)光想名和利，什么都没有(也不行)，还是要创作。我觉得我在这两者之间还算平衡。

　　南都：其实，趁着走红、多争取些名和利也算是人之常情，你想过吗？

　　孙红雷：有多少人扛着一袋子钱来找我，说只要签约，立马给现金！但我很清楚，知道什么东西是留得下、什么东西是留不下的；什么东西是适可而止、什么东西是永无止境的。我觉得创作就是永无止境的，名和利一定要适可而止，不然就会被它俘虏，就会变成它的奴隶。这样没劲，太得不偿失了。钱是挣不完的，名是出不完的，还是要从创作、从名、从利、从生活中摄取快乐的养分，让自己、家人和周围的人快乐，这才是比较高级的生活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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