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将公映 陈可辛：七个关键词解读新武侠

在武侠世界里，飞檐走壁是保留节目。

验尸、针灸等科学手法在电影中多有体现。

陈可辛说他的武侠世界。

《武侠》是甄子丹、金城武的“双雄会”。

　　6月28日晚，位于北京世贸天街的某电影城门口，铺上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上先后出现多位明星、导演：高圆圆、顾长卫、蒋雯丽、周迅、陈坤、王小帅、王学圻、高群书、冯小刚……他们手拿邀请函，直言奔《武侠》首映礼而来。

　　《武侠》，香港导演陈可辛的新片，集聚甄子丹、金城武、汤唯等“甄唯武”三大一线演员，也邀来一代巨星王羽出山。人们想知道：在2011年，首次打造武侠片的陈可辛，会给观众展现怎样一个武侠世界？在首映举行前，记者独家专访陈可辛，一探他心中的“武侠观”。该片的情节其实并不复杂，讲述的是隐居的高手甄子丹，不慎卷入一宗杀人案件，捕快金城武慧眼识出蹊跷……近两周来，参与提前看片的媒体人与影评人反应不一：有人觉得怪，有人大赞，有人预测可能会引起很大争议。喜欢的意见也不尽相同：有人喜欢“很古龙”的剧情，有人中意“CSI美剧范儿”的悬疑查案，有人欣赏“田园牧歌的风景”，有人爱极“从头到尾不变的是幽默劲儿。”

　　陈可辛告诉南都记者，“一个电影好不好看、新不新鲜、有没有现代感，就是看电影的细节。”于是，他在一个老套的故事里加入大批新东西，形同混搭：悬疑、惊悚、民俗、风光、川话，主题曲玩起摇滚范儿……陈可辛说，“没有争议性就没意思。”

　　电影中甄子丹使的快拳或许让人想起《叶问》，不过甄子丹自己在微博上详细解释：“在《武侠》里所见到的‘叶问快拳’实是南拳洪拳的十形拳的豹拳，拳头形状平扃像动物手掌，戏里面有好几次Pose位有出现，启发自邵氏刘家良电影里，也是《武侠》打斗风格，早在《叶问》面世三十年前就出现了。有所不同是，豹拳是五指弯曲，出拳时斜打出去，咏春则揸紧拳头直线向前方出拳。”

　　关键词●

　　武侠

　　《武侠》VS《卧虎藏龙》

　　触摸武侠，《武侠》，这是陈可辛的第一次。上个月的戛纳电影节上，《武侠》作为官方展映片在可容纳2000多人的卢米埃尔电影宫放映。隔天，在官方新闻发布会上，有个记者直接问陈可辛，是不是看着功夫在海外吃香，也要试试。陈可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这才第一次拍武侠片，你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去问那些拍很多的人？”他的反应之大，有些出人意料，甚至有种被伤害到的感觉。中国的武侠片风行多年，文艺气质的陈可辛为何也想拍武侠？在接受南都记者的专访中，他不免放话：“在《卧虎藏龙》成名成功之后，其实这十多年来，哪一部戏不是在贩卖中国文化？”

　　陈可辛阐述：作为一个香港导演或者中国导演，永远多多少少有一个武侠片的情结。尽管我一向是拍都市爱情片，但是也避免不了小时候真的有受过武侠片的影响。对我来讲，影响最大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邵氏电影。之前去到国外电影节、去美国拍戏，人家听到你香港来的，就说他们好喜欢动作片、功夫片、武侠片，“你拍什么戏的啊？”都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没拍过动作片。好像有一点变种，觉得你不是正常人。我想，总有一天可能会碰到(这个题材)。

　　上个月在戛纳有媒体问过我，说我是不是拍给老外看？其实我听了有点气。我们中国电影，在《卧虎藏龙》成名成功之后，其实这十多年来，哪一部戏不是在贩卖中国文化？我不觉得这是一个方向。《武侠》这部戏是出于内心。实话说，我自己也是“半老外”，我中文只念到小学，我也是一辈子在外国跑。拍古装片，也是我自己在对一些中国的“根”的重新认识。

　　这次看到自己对很多东西都很有兴趣，除了人体的细节，我也很想展现那个年代生活的细节。以前我的电影都没有机会，因为那时故事都太复杂了，人物太多了，那些故事都讲不完———比如《投名状》我也拍了很多很多细节，其实都讲不完。古代的纽是在哪里，口袋是在哪里？我都有好奇。我很想看古代的人早上起来是怎么穿衣服怎么刷牙，所以这次就包括那个香做的闹钟(指烧香计算时间，当闹钟)。本来还拍了山寨有寺庙，和尚在寺庙念经，村民能听到，几点念经就知道现在是几点，现在都剪掉了。原本还有一场唱山歌的戏，猪死了，这是件大事啊，一唱就大家都知道了，后来也剪掉。还有一场洗鱼鳔的戏，鱼鳔就是古代的***(注：戛纳版本没有)……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给外国人看，对我来讲都是很有趣的，都做了很多研究。

　　关键词●

　　名字

　　《武侠》VS《功夫》

　　《武侠》，这个片名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豪迈，豪迈得有些狂。影片上映前，几轮媒体、影评人看片后，在微博上交流观影感受的人群中，有的还给出改名建议，认为该名不佳，因为戏中有武，但侠气不足，不如称《迷走的江湖》、《同谋者》等。不过，既然陈可辛选择了《武侠》一名，他自有一番见解。其实，他觉得最合适的名字是《功夫》。

　　陈可辛阐述：我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名字。不是说玩一把吗？有人说野心很大。我觉得这次高兴就这样，真的是很任性的一个东西。很多人说“侠”在哪里呢？我没有把“侠”分得太认真，其实就是一个类型，就想在这个类型里做一个东西。真的想说是“侠”的话，那么金城武到最后帮甄子丹也是一种侠义的东西。

　　其实我是不相信“武侠”这种东西的，“侠”这个字太主旋律了。以前看那些很侠义的武侠片，我都觉得：侠义不是骗人的吗？海外片名还没有百分百确定，暂定是《武侠·龙》。可惜的是，“功夫”这个名字已经都用过了，周星驰也用过、电视剧也用过，所以用不了。能用“功夫”其实是最好的。估计百分之八九十的美国人不懂“武侠”是什么意思，所以还得找一个像动作片的名字：“龙”，很直接。从哪来的呢？唐龙嘛。甄子丹戏中的名字是“唐龙”，有龙。有懂中文的人看了告诉韦恩斯坦(购买了《武侠》北美发行权的哈维·韦恩斯坦)。

　　关键词●

　　老套

　　《武侠》VS莎士比亚

　　第一次玩武侠，陈可辛玩出不少新花样，但找的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一位武功高手想避世而不得。用45分钟讲完，其他时间用来放自己想放的东西，陈可辛自己一直这样介绍《武侠》。然而，故事始终是载船的水。找个老套的舟，会对观众的胃口吗？

　　陈可辛阐述：大家都讲莎士比亚的剧本是最老套的，但是最好看的。我们都说电影桥段其实只有36个，全世界所有的电影桥段其实都是从这36个变出来的。来来去去就这36个，拍了几百万部电影。这一百年多来，其实不会有新的故事。只要你在这个老套的故事里面，能让观众融入里面，就很容易理解。

　　这部戏里加了很多东西———我们以前看的高手避世都是江湖的高手，都是要争江湖的名利，但是我们没有看过杀人狂(甄子丹)，也没有看过一个捕快(金城武)这样去抓他，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反派，反派是自己的义父(王羽)。这种父子情结，包括到最后父子要对决，要不共戴天，要你死我活……这些都是在一个基本上老掉牙的故事里加了很多东西———其实《如果·爱》不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我要为她写一个平反。其实所有女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无论想要怎样，她最后为了名为了利抛弃掉一个男生。类似的故事也拍过，我也说过跟《甜蜜蜜》是同一个故事。故事本身的启发点是多么老套，其实不是我想说的。一个电影好不好看、有没有现代感、新不新鲜，就是看一个电影的细节。

　　关键词●

　　改变

　　《武侠》VS医学纪录片

　　“《武侠》，改变武侠。”这是该片最响亮的广告语，沿袭了片名给人带来的豪迈感。豪迈的同时，也提升了外界对影片的期待值“改变”一词，分量不轻。一旦冲口而出，恐怕给人以野心十足的感觉。陈可辛觉得呢？

　　陈可辛阐述：拍每部电影都是一样，我觉得“改变”就是基本责任。人家看过的东西你还拍了干嘛呢？你再拍就是偷懒。其实我觉得任何电影，多多少少都是一个改变《如果·爱》说是歌舞片，又不完全是歌舞片，说是爱情片又有歌舞，很变种的感觉；《投名状》也是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指邵氏老片《刺马》)，就希望把它延伸到现代人能理解的东西。包括《社交网络》也是一样的东西：在我们的事业或理想里面，有时候怎么都会伤害到别人，伤害到人的时候，是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就是这个问题。都是有些希望拍得跟别的电影不一样，一样就不要拍了。

　　这次拍《武侠》，它不是故事上而是形式上多了一点颠覆。因为想回到传统，但是真的回到传统后，观众会觉得我们为什么要看呢？四十年前就看过了！所以就不能完全把四十年前的东西呈现在观众面前，就要找到一个自己的角度。想了好久，想到可以用医学纪录片，比如就讲子弹怎么打入人体。原来我们看到的所有的虚的、好看的、花拳绣腿的，其实背后都有逻辑有物理有力学的支持。其实每一拳、每个点穴进入体内，可以造成破坏。从这契机开始，再去想这个戏的剧情、人物、最后剧本。所以就有点跟以前不一样，(这次)就是先有一场戏、然后再故事、再剧本。

　　关键词●

　　放肆

　　《武侠》VS《独臂刀》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武侠梦想。具体到不同的人，梦想中的武侠世界自然纷呈不一。为了打造心中的武侠，陈可辛不仅用“宇宙最强”的甄子丹饰演隐士高手，用大帅哥金城武当“怪咖神探”，搭配人气劲旺的汤唯，阵容强大。除了“甄唯武”组合，最让武侠影迷惊喜的是，香港一代巨星王羽重新出山，在片中饰演甄子丹的义父。王羽是20世纪60年代香港最红的功夫巨星，《独臂刀》被无数影迷奉为经典，其于90年代末息影。有意思的是，因为王羽的加盟，戏中还专门加了一出独臂桥段，陈可辛说，这是任性、放肆所致。

　　陈可辛阐述：这部戏，是我近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拍得很奔放、很放肆，也很自由、玩世不恭、任性。以前我的创作过程是：先有问题———比如我对生活的不理解，或者一些矛盾，或者做人的时候不知下步怎么走———把这些问题变化成剧本，找角色人物把我这些心里话讲出来。就会比较偏向沉重，也有一点闷。虽然很多时候有很多商业的包装，但是心底里那些东西还是有一些沉重。以前是我们先有故事、先有人物，然后再有形式，但这次是反过来的，是形式带动内容。

　　最放肆的地方是这个结构，一个隐士高手变成一个杀人王，再加上一个混蛋捕快，他不管你死活的只要***。用了所有的包括我自己很喜欢的、受了美国电视剧影响的对人体对尸体的推理。这都是很危险很冒险的东西。最后甄子丹跟王羽那场戏我很感动，王羽又讲他的往事，其实是笑但是也哭，子丹也哭了但是也笑。你觉得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这些东西都是在挑战观众的极限。

　　包括在一些细节方面，我也是很任性、很放肆。比如找王羽来演，真的是很任性的小孩梦想。他在香港、台湾是一代巨星，内地观众可能知道的人很少。但我就找我以前的偶像(来演)，不管(内地观众)认不认识。拍戏拍到一半，想到说，子丹，不如把你的手砍掉吧。这些就完全是很任性的。

　　关键词●

　　混搭

　　《武侠》VS窦唯

　　“我看《武侠》犹如看《杀出个黎明》”、“相比那些血糊刺啦的血腥镜头，我更喜欢那些田园牧歌的镜头”、“有点儿像《大侦探福尔摩斯》，一套功夫打完还复盘，让你把招式看得纤毫毕见。也有《独臂刀》的影子”、“个人觉得可能约等于民国版《暴力史》，供参考”……这几天，一帮影评人在微博上互吐观影感受，从中可以看出，每个人看法不一。

　　除了武打，这部武侠片中还有悬疑、惊悚，还有对山歌、“更衣”民俗，还有如画风光。各种元素混搭于一戏，带来全新观影感受的同时，也暗含了令人眩晕的风险。音乐人窦唯包办词曲、演唱的主题曲《迷走江湖》更是在网上掀起不少欢呼：赶紧出O ST吧！

　　陈可辛阐述：混搭，这个反而就是我们这部戏的挑战性，它不会有一种既定的东西，看上去你不会觉得很熟，就觉得很多东西是一样的，但肯定有很多元素、很多东西是你没见过的。我觉得这部戏就是想能够奔放一点、开放一点、多元化一点。

　　做更多的尝试，有风险。一部戏，如果不冒险，对我来讲就没有满足感。如果大家看了片，觉得都是意料中的，这种戏不是我要的。如果价值观又正、政府又喜欢、大家都喜欢，那是将一个公式做到极致，这种东西就没有争议性。没有争议性就没意思。

　　关键词●

　　市场

　　《武侠》VS韦恩斯坦

　　《武侠》上月在戛纳电影节大放光彩，不仅受邀做官方午夜场展映，还传出好消息：有“奥斯卡推手”之称的美国大发行商TW C(The W einstein Company)正式宣布，买下《武侠》除亚洲及法国之外的全球版权，造成巨大轰动。这家公司的老板哈维·韦恩斯坦，出品发行的电影累计夺下61尊奥斯卡小金人，包括《杀死比尔》、《国王的演讲》、《无耻混蛋》等。外界据此推测，有这位金牌推手护航，《武侠》的海外市场和“冲奥”前途一片光明。陈可辛自己则在一次采访中说，《武侠》是最安全的一部电影，“算来算去，不可能不回本”。常自称“电影生意人”的陈可辛，究竟做了怎样的计算，如此自信？对于冲击奥斯卡，又是什么态度？

　　陈可辛阐述：这部戏不是很正的历史正剧，它的形态更像一部商业片。《投名状》离开了内地去到港台，它还是有一种文艺片的感觉。因为有太多的历史背景，并不是传统的商业片，所以很难预算它的回收。《武侠》在我的电影里应该是最商业的一部。为了要拍人体内这些东西，没有那么多人生牢骚。其实从这方面来讲，港台地区和东南亚回收的比例是比以前的那些大片要高。这部电影的回收就没以前那么大压力。一些大片去到85%是内地回收，这部戏可以去到35%到45%靠海外回收，内地大概是60%。从内地来算的话，档期也不错。我觉得不需要去到非常好、破纪录什么的(票房)，只要保持以前还不错的票房，就能回收了。

　　欧美方面，我只能说到现在为止，在买片、发行这两个环节上，碰到的是我从影那么多年来最热烈的(形势)。这次我们找到最会推的、反应最热烈的人，就是哈维·韦恩斯坦，最厉害的专家。他后面是怎么做的呢？他每一步都会跟我们商量，他答应我们一定是今年上，这个对我来讲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信心。他也不能跟你说一定有多少家院线，如果这说是外行人的话。

　　一步步做，一定是先纽约、洛杉矶，可能就10家，20家(院线)最多，放了后就要靠影评，然后就开始要推演艺工会、要推奥斯卡。奥斯卡也不是虚荣———我都一把年纪，都不想这个，去到奥斯卡也是手段。提了(名)之后奥斯卡才会给到一个平台，就是说这个戏不是一部普通的外语片、普通的武侠片、功夫片，它是一部重要的电影。可能就会从30家、100家变成200家、300家，那么200家、300家以上就很快了，就有赢面。如果奥斯卡有提名，会推得更多，赢不赢都没关系。如果他们觉得有机会就会守，守奥斯卡这周就可能再推，从500家、1000家到2000家，那个就是天方夜谭，就是极限了。

　　现在我把整个东西分析给你听，我也不会说有奥斯卡很高兴。当然会高兴，也不会说没有很失望，因为我拿不准，韦恩斯坦也拿不准，没人拿得准。这些东西都是基本要做的动作。你真的要打北美市场，一定要准备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的、基本要做的东西。南都记者 陆欣 实习生 徐世杰 许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