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中尔甲时隔八年发新碟
容中尔甲与民间老艺人桑珠
著名藏族歌手容中尔甲有好多个“第一”,出生于四川省阿坝州金川县观音桥乡一户藏民家里的他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高等院校的孩子;从阿坝师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没干几年他又成为周围同龄人中第一个辞去公职的人;2008年容中尔甲通过融资在九寨沟兴建了“九寨沟藏谜大剧院”,他成为第一个拥有剧院的歌手;今年4月,容中尔甲与杨丽萍带着原生态藏族歌舞乐《藏谜》到日本东京演出,这是日本在受灾后首场大型演出,也是灾后第一支进入日本的国外文艺团体;昨天,容中尔甲历时隔八年打造的专辑《藏谜·牧人之歌》首发,史诗《格萨尔王》第一次以民族流行音乐的风格被演绎出来。
几个月前容中尔甲刚刚签约新东家,又是6年来第一次发行新专辑,因此昨天发布会特别选在了一家著名的藏餐厅,来捧场的除了数百家媒体,还有萨顶顶、王宏伟、彝人制造、李琼、李丹阳、阿幼朵、博林、央金、黄小蕾等圈内好友,没能赶到现场的王昆、才旦卓玛、毕福剑、腾格尔、谭维维、潘长江、蒲巴甲、郭峰等特意录制了视频,没有任何敷衍,诚恳地献上祝福,容中尔甲说,“真诚是自己做人的原则”,就是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真诚才换来众人的真心相待。
谈传承
保守的民间艺人不愿给我们唱
记者:用8年时间去创作一张专辑,这个想法是怎么产生的?
容中尔甲:这个想法从2003年就产生了,我怕那种流行化的民族歌曲让人们离自己的民族文化越来越远,就下定决心要转身走向民间,去真实的体验和学习。虽然我是藏族人,但藏区太大了,每个地方的音乐都不一样,于是我用了三年时间去藏区采风,采风回来后在我邀请杨丽萍进行《藏谜》的创作,她也赞成把民间最宝贵的东西挖出来,那几年也是我坚定信念的过程。
记者:作为藏族人,采风时是不是困难会少一些?
容中尔甲:也会遇到一些阻力,虽然有的地方的民歌很独特,但有些年纪大的民间艺人们不愿意给我们唱,宁愿不传承也不愿意外泄。这种现象很普遍,除了民歌,藏族传统艺术中的唐卡、雕刻、藏医药、天文历法等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开通的人知道传承,会收***、写书,有些人比较保守,结果就随着自己的去世带走了,非常可惜。
记者:在新专辑中的《青蛙与少年》中收录了一段藏族说唱,听起来应该是位老艺人吧?
容中尔甲:这段说唱的表演者是一位82岁的民间老艺人桑珠,是我在采风中认识的,当时我是在医院里见到他的,他是个特别普通的藏族老人,目不识丁,但他跟我说的几句话让我非常震惊,他说现在歌手有个误区,唱歌不是为了飙高音,唱歌也不是为了旋律好听,一定要表达一种情感。我当时答应专辑做好一定送给他听,但是今年春节他就去世了,我非常难过。他特别开明,他讲《格萨尔王》史诗前都会通知权威的专家朋友给他录音,然后整理成文字出版,即使这样还是没能记录完整,据桑珠老人讲他自己会唱120部,今年春节他去世时只录了62部,就没了。
谈创作
录几首歌就走不叫采风叫剽窃
记者:传统文化的衰弱在采风中体会更明显吧?
容中尔甲:对,比如民间舞蹈锅庄舞,歌词有24段,到了年轻一代会唱十段八段已经很不错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十年以前我春节回老家,整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在一起,搭起帐篷、点起篝火,通宵跳锅庄舞,最权威的老年人带头跳三个舞,累了换另外一个老人,那时候老年人一个一个的带着跳,现在我再回到老家过春节,这样的锅庄跳不起来了,没人会了,跳了6段大家就开始回忆歌词,东凑西凑也凑不起来,就换下一个舞蹈,年轻人用音响唱卡拉ok,放流行歌曲,蹦迪,老年人很烦就回家了。
以前每年初三,全村人穿上最华贵的服装,把马打扮漂亮,所有男人先骑马敬山神,回来以后赛马,比速度,比捡哈达,现在比不起来了,人们觉得养马喂马很麻烦,不如把马卖了买摩托车买汽车,生活方便了,但这种文化就消失了。
记者:民族文化现在很热门,人们趋之若鹜,但也许有走歪的时候。
容中尔甲:这种现象很多,现在少数民族流行歌曲创作演唱很功利,很多音乐人为了写一首藏族歌曲去藏区采风,拿一个录音设备录了几首歌就回去了,然后根据这些歌的特点就写出来了一首,结果很多都是粗制滥造的口水歌,这其实不叫采风,说白了是一种剽窃和抄袭。我认为的采风是要深入到民间,要了解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内心世界,才能进入他们的文化。
记者:《格萨尔王》这么庞大史诗怎么通过十几首歌表现出来?
容中尔甲:我们用13首歌串联起格萨尔王一生的脉络,比如史诗里描写了20场的部落战争,我们只写一个,爱情的段落十几个,其中选取一个,这经过了好几年的思考筛选,也咨询了很多专家,最后成型大家都很满意。
记者:作家阿来也为你的专辑创作了两首歌词,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写歌词吧?
容中尔甲:是的,我和他是老乡,早在03年就约好一起去西藏采风,他写书,我写歌,为了采风他特意买了一辆越野车,结果因为种种原因,我没能和他一起去,结果他的书几年前就出来了,我的专辑现在才推出。我邀请他写歌词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写的歌词非常美,我很喜欢。
谈访演
日本10场演出场场都有观众哭
记者:今年4月去日本演出有担心吗?
容中尔甲:当然有,不过合同是一年前就签好的,按照协议,地震属于不可抗力,我们完全可以不去,所以当时地震海啸发生之后,我天天关注日本方面的新闻,后来出现了核泄漏的事情,越来越严重,我和日本的主办方天天通电话,非常担心。很多演员家长给我打电话,藏族人不知道核辐射什么概念,只知道很可怕,说你们能不能别去,后来我决定我先打头阵,先去看看情况。我们演出是在东京,我了解到东京的水源没有被污染,食品方面也比较安全,日本方面也专门出示了一份安全说明书和保证书,演员们和家长们也放心了,我还和演员们讲,藏族人是有信仰的,信教的人首先讲的是积德行善,嘴巴上整天挂着行善,当发生那样大的灾难的时候你不敢上,不是好的有信仰者,最后所有的演职人员没有一个打退堂鼓。
记者:据说在日本演出特别轰动?
容中尔甲:日本观众非常感动,一共演出10场,场场都有很多人哭,演出结束后不仅全体起立鼓掌,还鞠躬,日本观众的表达方式还有写信送到后台,每场演出下来都收到很多感谢信,有人说代表日本人感谢我们,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能够来,人们都往外跑,只有我们还能走进来。我们把第一场演出的收入捐给了日本灾区,中国驻日本大使亲自接受了我们的善款,第三天他就亲自送到了灾区。
记者:没有中国的媒体跟你们到日本吗?
容中尔甲:没有,老实说我不喜欢那样,我很反感有些人送些矿泉水和书包就请些媒体来,不过能做到陈光标这样也很厉害,虽然看他作秀心里也不舒服,但他不是吹牛,他是百万千万的拿来,真是把钱直接送到人家手里,就算作秀也秀得实在,如果加入慈善事业的人都像陈光标这样倒是好事了。
谈经商
九寨沟剧院今年慢慢走出困境
记者:演出杨丽萍也去了吗?
容中尔甲:肯定去了,演出前她也一直在关心日本的情况,想问我最后怎么决定,当时她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首都机场,马上登机去东京,她开玩笑说“你是敢死队啊”,他说我做对了,困难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去,其实我是想先到东京再给她一个“惊喜”的。
记者:最开始是怎样和杨丽萍建立合作关系的?
容中尔甲:她是我特别尊敬和热爱的舞蹈家,同为少数民族人也有亲近感,我第一次看《云南印象》后很受感动,觉得藏族歌舞也非常需要用这种形式去表达,现在藏族舞蹈在服装、动作,包括音乐上变形变得太厉害,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很多跳藏族舞的演员穿的服装都是纱做的,藏族服饰里哪有纱啊,内地人觉得这是藏族的歌舞,藏族人看了觉得这是什么舞蹈啊,啥都不是。于是我决定要把最地道的藏族歌舞展示出来,于是给杨丽萍打电话,当时她正在排练,我简单说了我的想法后,她马上就答应了,演员找好后她很快过来开始了排练,一边编节目一边建剧院。杨丽萍对作品要求很高,在艺术上极度认真,非常负责,她现在还经常打电话询问九寨沟的演出情况,叮嘱我节目质量一定不能下降。
记者:其实在九寨沟建剧院的风险更大。
容中尔甲:人家都劝我,你是做文化的,好好唱歌算了,别做生意和商业投资,但我觉得很多商人不做文化,因为文化不赚钱,文化人又怕做生意有风险,那谁来做呢?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到处借钱,好在我朋友很多,他们都很支持我,不要一分利息。2008年剧场建完原本定在5月18日开业,结果刚好赶上汶川大地震没能开业,整个队伍也是停止工作了接近4个月,9月份才陆续开始《藏谜》在九寨沟的演出。地震对九寨沟的旅游影响还是很大的,而剧院每个月的开支就40万,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现在旅游有所恢复,今年演出正式进入正常运转,也在慢慢走出困境。现在我有三个演出团体,除了《藏谜》,还在拉萨和云南香格里拉有两台驻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