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穆勒
【简介】马克·穆勒,1953年6月7日生于意大利罗马。著名电影制片人、电影史家、影评人。先后担任多个国际电影节的主席,在担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期间,被视为中国电影的福星。他是个十足的中国通,曾于1974年到中国留学,在辽宁大学研究“群众文艺”。
【先锋语录】
当然改革是有阻力的,我当初就是不停地谈判谈判,写报告。
虽然没有多少人感觉到中国有个费里尼,但中国肯定已经有了一个安东尼奥尼和罗塞里尼,例如姜文。
虽然我们已经打破了很多老的常规,但还有很多遗憾,所以我不想担任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席了。
《(微博)》记者陈雪莲、杨梅菊发自北京 9月11日落幕的第6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中,香港演员叶德娴凭在《桃姐》中饱满真挚的表演封后,大陆导演蔡尚君(微博)凭借《人山人海》摘得最佳导演银狮奖。聚光灯下两座闪闪的奖杯,为近年来屡屡在三大国际电影节“颗粒无收”的华语电影映照出久违的荣光。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一向被视为是中国电影的福星。据不完全统计,马克·穆勒任主席这8年里,不包括展映、入围地平线单元,光主竞赛单元便有19部华语片入围,其中,更缔造出华语电影连续三年擒金狮的佳话(2006年《断背山》、2007年《色戒》,2008年《三峡好人》)。马克·穆勒与中国有着长达30年的缘分,对中国的情结,让他乐做中国电影的世界推手,也帮助中国电影打开了世界之门。
电影节的主题是好电影
近年来,各类国际电影节扎堆,过于商业化、电影节政治、人情和交易暗涌……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也不能幸免,去年的丽都岛就曾饱受争议。伴随今年的电影节落下帷幕,马克·穆勒身为电影节主席的身份也行将结束,而最令人们关心的问题则不外乎:“后穆勒”时代的威尼斯,将何去何从?
《》:有媒体认为近年来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缺乏好莱坞大明星,商业上不如戛纳国际电影节成功,你怎么看待好莱坞明星主导的全球电影市场?
马克·穆勒:我们也需要好莱坞明星来走红地毯,所有的媒体包括中国的媒体,如果没有好莱坞明星就不会来报道,或者报道的规模不大。2010年的开幕电影有《黑天鹅》,还有本·阿弗莱克自编自演自导的电影《城中大盗》,这部电影把本·阿弗莱克和他的弟弟都带来了。徐克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也来了,我们为什么需要他们?因为我们也需要星光熠熠的穿着晚礼装的明星。但是如果有人说,今年威尼斯电影的主题是什么?我会说,主题是好电影,坏电影是不会在考虑范围内的。
Q:有声音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比往年冷清,是这样吗?
A:这是媒体的错误报道,所有英文媒体都说这是20年以来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成功的一届,我也不会跟媒体说经济危机对电影节有影响。
Q:近些年电影节昂贵的票价让普通观众承受不了。为何设置这么高的票价?
A:说得很对,这个票价不是我设置的,这是威尼斯双年展主席来决定的,我一直都是反对的,我以前当过洛迦诺电影节、鹿特丹电影节和都灵电影节等很多国外电影节的主席,它们的票价都是最便宜的。我肯定有一个争取和妥协的过程,一旦你呆在意大利这个国家,你会发现在文化政策里有很多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包括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是一个不完全独立的电影节,它隶属于威尼斯双年展,我的权力和职责不如双年展的主席,我只管选片和代表团的吃住。
Q:有没有改变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属性的契机?
A:这主要看我的接班人是谁,我希望他比我更年轻。我这个老人家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力量了(笑)。当然接班人选由威尼斯双年展的领导和部长决定。我也不知道新主席是否会对中国电影情有独钟。
选片标准=裤子的中缝
能够跻身与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靠的是不断创新。马克·穆勒在任内所做的改革令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焕发新生,然而突破陈规的创新和改革显然是有阻力的,“我当初就是不停地谈判谈判,写报告。”他说。
Q:据你的观察,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每年在选片上的标准都一样吗?
A:我告诉你选片的秘密。每年第一阶段我们的顾问挑选100多部中国电影,我自己来北京看其中挑选出来的40~50部,我们电影节的选片委员会(通常六个人,有影评人,有大学电影系教授,每年都会变)只会看其中的20多部,我一般都会坐在小放映室的最后一排,我就不说话,观察他们:电影开始半小时后,他们有的身体扭一扭,动一动,一开灯,经常有人说:“这部电影很好,我们一定要选”,可是我会看到他裤子裤筒中缝褶皱偏了,你老是动,这表示这部影片并没有迷住你,这说明他们选片是先动脑筋,然后才是情感出发,我一直跟他们说选片要最先从情感出发。
Q:近年来有没有一些重要的趋势和偏好?
A:没有,我们寻找的始终是能够代表时代精神的电影,当然你可以在电影中用很多不同的艺术措施去代表时代精神。
Q: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口号是“电影为严肃艺术服务”?
A:不,不。这不是我的口号,我的口号是“360度的向前发展”,“在很多不同的方向向前”。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可以接纳不同风格的电影,我们安排节目表时各种电影一定要有矛盾和冲突,否则你想给别人看很多值得看的电影,这个影片和那个影片窜在一块儿形成一种冲突,反而能营造更大的效果,我想达到的效果是“1+1=3”,看两部电影,你想到应该有第三种电影,电影节并不是单一地推崇某一种电影。
Q:你在2004年开始担任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为何电影节朝着“轻松灵活”的方向改革?
A: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原名叫“国际电影艺术展览”,这个名字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电影是艺术,但是电影也是工业化的艺术,你不一定能那么容易地区分什么是文艺片什么是商业片,商业片也有其独特性和创新性。大家一直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喜欢文学性的文艺电影,我想改变。第61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删除了“逆流而上单元”,第62届大量精简了影片数量,并将纪录片等归入了“地平线单元”。我们的“地平线单元”就是集合探索性的实验性的艺术片单元,肯定了我们传统的艺术片。
在电影与观众互动方面我也有改进。2004年以前我所在的其他国外电影节,每次放映电影后都有观众提问互动的环节,但是威尼斯双年展不允许提问,我就通过其他方式例如座谈会和论坛,让观众和电影制作者交流互动,电影节应该脱开原来的约束。虽然我们已经打破了很多老的常规,但还有很多遗憾,所以我不想担任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席了。
Q: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和计划?
A:接下来继续制作电影,我已经监制了15部故事片和很多纪录片,《无人区》 就是我监制的。
Q:你希望你的继任者能在哪些方面改革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A:他得改变整个电影节的概念,威尼斯电影创立于1932年,但这种模式已经被戛纳电影节等其他国际电影节用滥了,概念已经很旧了。我当初改革“地平线单元”就是为了把“非电影的电影”、“不在院线上映的电影”囊括进来。当然改革是有阻力的,我当初就是不停地谈判谈判,写报告,跟中国一样。
伟大的“坏片导演”
马克·穆勒在中国学习和生活过11年,和谢晋、徐克等大导演的交情也将近30年。他有着浓重的中国情结,并始终保持对中国电影的高度关注,对于中国电影,他有着比专业人士更理性、更透彻和更乐观的态度。
从1986年,担任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亚洲区选片人的马克·穆勒,将大陆凌子风导演的《原野》推介给世界后,便开始了孜孜不倦地为中国电影鼓与呼。1991年,他又把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带上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银狮奖宝座。后来,穆勒担任瑞士洛迦诺电影节主席10年之久,期间该电影节的金豹奖先后颁给了王朔导演的《我是你爸爸》、吕乐导演的《赵先生》等。1998年他又把中国第六代导演张元的《过年回家》送上了多个世界级电影节的领奖台。
Q:在你的第一任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席期间,中国导演连续三年摘得金狮奖。有没有意大利电影人向你表达过抱怨呢?
A:当然了,每年最起码有五六篇文章专门攻击我,说马克已经把我们意大利的电影节变成了中国坏片导演的沙龙,我不回应他们,我不管。昨天下午我跟张艺谋见面,他说,你离开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坏片”导演怎么办呢?
Q:你和谢晋导演的交情也将近30年,谢晋那一代电影人的精神面貌是怎样的?
A:我觉得不仅是在现在还是未来,他的影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对电影有大的概念,第一个拍自己想拍的电影的人,也是第一个认识到电影中最起码有可以抓住很多不同观众内心的东西。还要过五六年,新一代的中国电影导演才能认识这一点。
Q:你说姜文是中国的费里尼?
A:我看了《太阳照常升起》后,给姜文打电话,他一接,我就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费里尼。”他蛮高兴。
他的电影将现实和幻想结合,他是中国电影中做得最好的,处于最顶端的程度。虽然没有多少人感觉到中国有个费里尼,但中国肯定已经有了一个安东尼奥尼和罗塞里尼。安东尼奥尼和罗塞里尼的影片早期都是受到人们质疑的,不管什么电影大师,你们已经有跟他们一样水平的导演,中国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中国导演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