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
“我现在还是逆来顺受。”最近,张艺谋在出版新书《张艺谋的作业》时这样说。
《金陵十三钗》首映礼上,张艺谋的一句“他们让我说”让人印象深刻,新书《张艺谋的作业》的宣传也是配合出版社工作,张艺谋的“逆来顺受”让他得到了“好商量”的好名声。
对于自己的成功,张艺谋归结为无数个偶然的幸运。但他也说了很多的不习惯,比如不习惯娱乐圈的名与利,但电影这份工作又像包办婚姻一样最终让他产生了感情不忍舍弃,因此他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如今年届六十一的张艺谋,懂得了一种更高级的“逆来顺受”——乐天知命。
记忆张艺谋
桌子底下洗照片
“我的运动细胞很好,如果没有成为导演,或许我会是个很好的运动员。”张艺谋说。因为运动成绩很好,年轻时代的他总是很受领导赏识,但不好的“出身”,又让他很自卑。
1971年,张艺谋结束了三年插队生活,成为陕西咸阳市国棉八厂的一名工人,那时他最大的梦想是“能不能大吃一顿肉,能不能不上夜班,能不能去陕西画报社”。
爱好摄影的张艺谋省吃俭用,甚至卖血买相机;他在宿舍用一张桌子一块布搭了一个暗房,一有时间就佝偻着身子在桌子底下冲洗照片。凭着努力和天赋,依靠那些影像作品,张艺谋有了一个凭证向领导推荐自己,最终被北京电影学院破格录取。
北电里的边缘人
北京电影学院的进修机会,对于张艺谋来说是“非常意外”,他很希望通过电影学院给自己镀金,为以后找工作打下基础。
但北电的日子对张艺谋来讲,又是漫长而煎熬的,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在他看来,电影学院是个贵族学校,不适合自己,因此他一直主动被边缘化。当听说可以提前一年毕业,张艺谋心底很是欢欣,本来就已经待够了,他巴不得早点走出电影学院。可是命运此时又跟张艺谋开了个玩笑:他没有顺利毕业,继续留在了电影学院。
一切来得不经意
如今的张艺谋,早已是享誉海内外的大导演,早年凭借《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等作品蜚声国际,此后又凭借《活着》、《一个都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等作品稳固了他在中国电影界不可撼动的位置,经他一手捧红的“谋女郎”巩俐、章子怡等也是媒体和公众聚焦的对象。
但这一切对于张艺谋来说都是不经意的,他甚至没有一点准备,他不喜欢被关注,更不想被公众化,他努力淡出人们的视线,如果没有作品宣传,他就尽量不抛头露面,远离娱乐圈的名利纷争。
对话张艺谋
照片证明我的努力
信:新书的书名为什么叫“作业”?
张:这是方希(第二作者)取的。我觉得这名字挺好的,不张扬也很切题。
信:之前为什么没写书?
张:我们那代人始终都认为写书是个很神圣的东西,比如说到一个什么东西,都会说“书里说的”就权威,也就没打算写书。在满世界都是我的书籍的时候,也有人找过我写书,但那时太忙,没顾得上。后来,我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这些老照片,给朋友看说这是我当年的作业,他们就怂恿我出了这本书。
信:是这些照片改变了你的命运,对吧?
张:确实如此。这些照片是直观的。当时给领导写信要上大学,我相信是因为领导看了这些照片才做判断的,要没有这些照片,光写封申诉信说耽误了青春希望上学,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让我破格入学的。我个人觉得这些照片在当年还是挺稀罕的,能够让别人看到一个年轻的工人在一个小地方的努力,如果没有这些照片就无以为证,它是一个证明。没有这些照片,也就没有今天的张艺谋。
信:以后会出自传吗?
张:不会不会。我不打算写所谓的自传,我觉得自传特拿自己当回事儿。我是非常偶然地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很感恩命运,不想再煞有介事地把自己总结出来。
不愿再去咀嚼艰难
信:你说你在电影学院感觉很别扭?
张:那时候感觉电影学院是贵族学校,除了名家名流的孩子可以上,像我这种出身的人是不合时宜的……没奢望做电影,也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我是全校年龄最大的,在班上格格不入。而且当时老电影界的规律是要一级一级来,要媳妇熬成婆的。
信:听说你在学校还被劝退过?
张:我那时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来电影学院也就是混个文凭,改变一下命运,没想过献身电影。我认为只要镀层金就行了,只要有一纸文凭就可以去调工作。当时被劝退学我是有准备的,学校对我(破格入学)这件事情是有抵触的,认为不合章程,所以两年后领导说提前毕业是可以的,我那时候想走,一天都不想留,只是希望学校给我一个书面的东西,我肯定不回来。
信:为什么特别在意那一纸文书?
张:因为好找工作。我已经找好出路了,只要一纸文书就可以办调动……学校最后也没有给我,可能也因此造就了以后的我。
信:从一个普通工人到电影学院的学生再到著名导演,你的经历很曲折,也让人感到辛酸。
张:我现在之所以不愿去咀嚼那些所谓的艰难,主要是不觉得有什么特殊性。不必认为它是个特别的东西需要铭记一生,也不必认为自己所经历的有什么不公平。那个时代就是这样子,对任何东西都会接受,很老实很封闭,从小教育就是这样。我们的父辈、兄长都在那个时代中湮没,我起来的时候是看到时代给第五代的机会,时势造英雄。时代给了我们最好的平台。
很不喜欢名利二字
信:你说以前那种吃肉的梦想俗不可耐,那你觉得雅致的梦想是怎样的?
张:我看到很多人关于梦想的造句,还有很多人谈的时候,我觉得特别虚,像作文,我觉得我的生活中没有遇到过。我看到汶川地震的时候,小孩子说想坐火车去北京,我觉得这样的梦想很实在。梦,固然是很虚的,但梦想是很实在的。真正的梦想是有可及的。
信:对你来说虚幻的理想生活是怎样呢?
张:过普通的生活吧,不喜欢抛头露面。但现实中是不可能的,我走到哪都已经是一张熟脸了,大家都认识。平时自己一个人出门的时候,特别不想被人关注,看到探头探脑的粉丝,马上就没心情。 信:不习惯这种关注?
张:对。这跟作品期望被关注是完全矛盾的。电影拍出来会愿意被关注,关注多了说明拍得不错,拍出来没人理感觉也不好。出来做宣传的时候,反正下面都是媒体关注的目光,我也倒没那么在意,就是一个人出门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被关注。
信:可是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摆脱不了名利。
张:我其实很不喜欢娱乐圈都是名利二字。很偶然地涉足了电影,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一定要做好,只是一种习惯要做好。但随之而来的是明争暗斗,在明争暗斗的关系中我往往处于下风,很想脱离,但是又没法脱离。
信:不习惯公众化却混迹于这一行,这很矛盾。
张:我不习惯公众化,但作品往往引发很多公众话题,我只能保持平常心态,不高看自己的作品,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工作是后天的、偶然的选择,就像包办婚姻一样,但又有了感情。对此,我很难舍弃,也很矛盾,一方面想远离是非圈做幕后,但又不能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