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圣：真正的血腥不是砍头 是价值观的冲击

魏德圣

　　：能不能为大陆影迷解释一下台湾雾社事件，你说“为信仰而死是很美丽的事”？

　　魏德圣：你越看他们那个求死的模式，你会越觉得现代人真是缺失信仰。信仰不仅仅是宗教，它更是一种追求自我展现自我的方向。所以我觉得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想法去努力，甚至付出生命的时候，那个是很美好的。

　　：但是观众走出电影院，印象最深的可能还是砍头啊、血腥的这些东西。

　　魏德圣： 其实真正的血腥不是砍头，大家都误解了。我们在传媒里能见到的重口味镜头太多了。如果你只是见到一个砍头的画面，你真的会害怕吗？关键是那一场屠杀，挑战了观众的价值观。他会很挑战你的伦理观念，但当你知道他们的动机的时候，你会很想问：这到底是谁的错？

　　：听说导演在拍片的时候心里一直是很矛盾的。

　　魏德圣：我的矛盾是我无法判断对错。但我也清楚，历史本来就没有对和错。(但拍片子是一定要有一个导演立场的。)我的立场就是没有对错。不能用对和错来判断价值。电影里当然有凄美跟悲壮在，但如果你能看到更深入的电影里面的话，你会发现不能用对和错来分辨人，尤其是面对那样一种困境的人。所有的英雄行为，也许是冲动，也许是莽撞，但以他们当时确实没得选择。

　　：网上有一种声音，说这个片子有些价值观混乱。

　　魏德圣：那他是文明太久了。

　　要民族电影还是要世界电影

　　：《赛德克·巴莱》似乎有很多个版本？

　　魏德圣：其实只有两个版本：国际版和台湾地区版。威尼斯版不算一个版本。香港的下集是用国际版的尾巴去放，大陆是在国际版的基础上看审查适当删节。

　　：哪个版本是你心里的《赛德克·巴莱》？

　　魏德圣：当然是台湾版啊。台湾已经把太多年消耗在太多的族群上面，我们想到这些族群都会瞬间涌起爱和恨。

　　：那就有影迷说，这就是一个“原住民电影”，不是一个“华人电影”。

　　魏德圣：没关系啊。我一直认为越是民族化的思考，它和世界的冲突就越大，全世界都看到你不一样。要是和世界都一样，他就没有价值啦。(但这就会容易被安一个民族主义的标签。)对我来说其实没有民族电影或者华人电影或者好莱坞电影，电影就是电影。它就是在传达一种价值观，一种对生活的反省，我不觉得电影应该被地域分类。

　　：但是大陆观众会不会很难在电影里找到共鸣？

　　魏德圣：国际版已经把大的冲击削弱了，新的国际版在世界各地放映的反应都是很容易被接受的。民族冲突依然存在，但有弱化。我如果拿台湾版的来，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住。

　　电影对我来说只是个工具

　　：你的新书里有个意味深长的结尾：“等到时机成熟拍台湾三部曲的时候，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是已经要结束了么？

　　魏德圣：老实讲我有想过之后就不要再拍了，但万一以后又遇到想拍的东西怎么办？如果很想做就去做，不给自己限制，自由一点。

　　：所以其实你并不是非得要拍电影才能活下去。

　　魏德圣：电影对我来说是一种工具，借着这个工具，我可以完成自己想完成的故事而已。通过电影这种模式，可以把事情讲得更立体化更精彩，我对电影的信念没有伟大到“要拍一辈子”的程度。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有些人想一直讲下去并享受着。对我来讲，那是包袱，能把自己的故事讲完相当于卸下了包袱，不想讲了就休息。

　　：今年拿到金马奖之后感觉你也不是很开心，好像既不能输，赢了又很为难的感觉。

　　魏德圣：其实蛮高兴的，那个奖不是给自己，也是给全部工作人员，我当然希望领那个奖，这也是对他们直接的肯定。可是虽然高兴，但我其实是明白自己的瑕疵是什么，因为觉得不完美所以领的不是很痛快，那么多强的电影，比如《让子弹飞》、《桃姐》……感觉会被讲话，觉得不太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