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姜武：把一场戏当成十场来演(图)

姜武

　　采写：南都记者吴莎

　　在以往，对姜武这个人的印象，熟悉与不熟悉他的观众略有不同。

　　对于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一般观众而言，姜武的名字往往是和他的哥哥姜文并列在一起的。姜文霸气，姜武憨厚，这种印象还被演化为“姜文不文，姜武不武”的说法，然而说到底，都是因为这兄弟俩的银幕形象太根深蒂固。人们对姜武印象比较深的，是他在过往电视剧中忠厚老实的角色，以及近年来数部商业电影如《让子弹飞》、《雪花秘扇》、《战国》中的配角。

　　对于熟悉与喜爱姜武的观众而言，姜武是一位相当有实力的性格派演员。早在1999年，他就以电影《洗澡》中的傻子二明获得业界肯定，其后还凭《美丽新世界》、《我的唐朝兄弟》等相对小众的电影斩获不少奖项。他饰演的角色并不雷同，然而并不一定能够为大众知晓。在这一层面上甚至可以说，姜武的演技一直以来是被大众低估了。

　　然而，步入2012年，电视屏幕上的姜武突然发力。他一改过去或憨厚、或小众的形象，杀入央视一套黄金档并担任主角，塑造的人物形象各自之间截然不同的程度，更令人拍案叫绝。在《小姨多鹤》中，他是外表有点“惧内”，但内心敞亮的农家汉子；在《誓言今生》中，他是服务于台湾亦正亦邪的谍报人员孙世安；而在最近的年代商战剧《向东是大海》中，他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外表女里女气的京剧票友黄初柳，扭着腰条，捏着嗓子演足全剧……

　　在《向东是大海》热播之际，南都记者对姜武进行了电话专访。剧中的黄初柳爱京剧成痴，现实中的姜武也是爱演戏成痴。在与之探讨如何能够将角色诠释得如此不同、又如此丰满的时候，姜武在电话那头如数家珍般列举他的过往角色，言谈间依然玩味不已。“主角也好配角也好，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一场戏当成十场戏来演的。”遵循着这个原则的姜武，厚积而薄发，而将他所演出的一些角色进行对照，也可以看出他一路进化的轨迹。

　　姜武之“憨”

　　从《洗澡》到《小姨多鹤》：憨也要憨出不同层次！

　　在不同的戏中，姜武也都“憨”得不一样。让他获得多方赞誉的《洗澡》中的二明，那是憨傻；施展他喜剧天分的《我是老板》中的马一明，那是“轴”；而池莉小说改编的《幸福来了你就喊》中的卡容大，那是窝囊……

　　姜武不同意把他的过往荧幕形象归为“憨厚老实”那一类，“一直以来我都在拍一些别的(性格的角色)。”姜武觉得，自己的每一个角色都没有重复，也都并非是在扮演自己，“演员分几种，有种是演半天儿都是自己，而有一种则是塑造不同的角色，都不是自己，我就属于这一种。”

　　细细想来，即便是“憨”，在不同的戏中，姜武也都“憨”得不一样。让他获得多方赞誉的《洗澡》中的二明，那是憨傻；施展他喜剧天分的《我是老板》中的马一明，那是“轴”(北京话中“倔”的意思)；而池莉小说改编的《幸福来了你就喊》中的卡容大，那是窝囊……其中《洗澡》中的傻子二明这个角色，堪称姜武的经典一笔，为演好这个傻子，姜武在妻子宋妍的监督下拼命增肥，剪起锅盖头，还亲自去福利院体验生活，影片中呈现的很多细节都是姜武在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在福利院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傻子，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角。我就想到这个细节可以借用到表演当中去。”“我没有一味把这个角色往傻里演，二明除了傻之外，还有孩子气的很纯真的一面。所以我也借用了一些小孩子身上的东西。比如二明用小棍挠墙那个细节，我是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住的军区大院里也用小棍挠墙玩儿，才放进表演中的。”

　　而最近热播的《小姨多鹤》，又让姜武的“憨”到一个新的境界，那就是大智若愚。姜武在剧中饰演第一男主角张俭，甫一亮相，又是似曾相识的锅盖头加憨厚笑容，可随着剧情推进，张俭的“憨”也渐渐有了层次。他依顺父母，但找到时机就会顶几句嘴；他看似惧内，实际上有小聪明。姜武总结这个角色：“张俭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好人也分好多种。张俭属于聪明的那种，他性格其实挺爷们，胆也够大。你想，在解放初期那个年代，一个人娶俩媳妇，这需要一种怎样的魄力。”为了表现这样一个人物，姜武费了不少琢磨劲，甚至不惜推倒原剧本的设定。“你们所能看到的任何一场戏都是改动过的，有的改动还特别大。”姜武透露，其中有一场和孙俪饰演的多鹤的恋爱戏，两人把三轮车骑到芦苇荡里谈心，说到动情处，张俭抱着多鹤的手又闻又吻，这场戏从场景到张俭表达爱情的形式，都是他改的。“以往电视剧里谈恋爱都是搂搂抱抱，但放在那个年代是不现实的。演员应该把灵魂注入角色，从人物出发塑造真实而独特的情感，设置这个吻手的情节，比一般的搂搂抱抱更能让人反复品味。”

　　姜武之“坏”

　　从《让子弹飞》到《誓言今生》：坏也可以坏得很过瘾！

　　为表现《让子弹飞》里武举人的***诈个性，姜武给他设定了中式长衫燕尾服，还在表演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而《誓言今生》中的孙世安，姜武认为不能单纯说他是好是坏，他是在特定年代，有自己的政治信仰的一个人。

　　尽管音量不大、语气内敛，但言谈间，还是可以感觉到姜武对自己诠释角色能力的一种自信。“这个角色没人敢这么演！”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这并非是故作惊人之语。也许正是这种自信，让姜武毫不介意自己在一部戏中的身份，是主角还是配角，甚或是打酱油的龙套。姜武曾经说，自己有“给他一个男八号演成男四号，给他一个男四号演成男一号”的本事。近来，姜武最亮眼的一个配角角色，要数《让子弹飞》里的武举人。在电影中，这个角色的重要性被认为仅次于姜文、葛优和周润发，是个十足的大***角。姜武称，尽管是配角，但在拍这部戏时，哥哥姜文还是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度，“我问姜文，‘哥，你给我看看这个怎么样’，他就会回答，‘我相信你，你有招儿’。”为表现角色***诈的个性，姜武给武举人设定的造型为中式长衫燕尾服，还在表演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让人过目难忘。

　　演配角如此卖力，会否有“抢戏”之嫌？姜武反驳：“说我抢戏是没有道理的，要看各自的付出有多大，要看你愿意做一个什么样的演员，是把活干完呢，还是做到极致。有些人把十场戏当成一场戏来演，而我是把一场戏当成十场戏来演，两种态度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短短一场戏的背后，有人物前后左右的关系，情节的来龙去脉，就像你们记者要采访我，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采访我，还是琢磨过我之前的作品再来采访我，采访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不过，姜武还是表示，演配角过瘾，但还要服从整体。“《让子弹飞》中我的一些戏，单看很夺目，但放在整部片中就太扎眼，所以不少戏都被删了。”

　　在今年热播的谍战剧《誓言今生》中，姜武饰演的孙世安也是一个反面人物，但这回他是主角，有更加足够的空间绽放出这个人物的不同侧面。在姜武看来，孙世安“不能单纯说他是好是坏，他是在特定年代，有自己的政治信仰的一个人。生活中的人都是多面的，不同的人在特定的环境表现出来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角色也不是单一的，也是饱满、丰富的。”

　　演孙世安的经历让姜武非常过瘾，“我很多年前就想演这样一个角色，也看了很多书籍和资料，像上海黑帮啊，蒋介石自传啊，戴笠的传记啊，中统、军统的档案啊……”姜武说，他曾在资料中读到，1949年前夕，国民党北京情报站站长叫做谷正文，北大中文系毕业的，此人甚有名堂，别人审不了的案他能审，文中提到一个细节，休息时谷正文拿了一本书在看，这本书竟是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所以在演孙世安的时候，姜武也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细节，读起《新民主主义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据他透露，由于把孙世安这个国民党特工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连国家安全部原部长都通过导演刘江给姜武送来两个字：“卓越”。

　　姜武之“媚

　　从《幸福家庭》到《向东是大海》：媚也要媚得不同以往！

　　与《幸福家庭》中的“伪娘”相比，《向东是大海》“娘娘腔”黄初柳要复杂得多，“虽然是娘们，干的事爷们的事，这就不一样了。”

　　在《向东是大海》中演京剧票友黄初柳，平时女里女气，不时还要唱上几嗓子，甚至还化上戏妆。姜武表示，上戏妆对他来说是头一遭，但扮演这类阴柔的角色对观众来说好似新鲜，对他来说倒是并不稀奇。“十多年前的《幸福家庭》，我就是演的一个类似的角色，比这还娘，完全像女人似的。”

　　不过，和《幸福家庭》中的那个“伪娘”相比，黄初柳的角色要复杂得多，“外表柔美，内心纯爷们的人物，另类的一种英雄。”黄初柳原本家境富裕，因此完全按照他所热爱的戏文里的方式生活着，直到所爱的女人被日本人杀害之后，性格才发生质的变化，白天依旧唱戏，晚上则出去杀鬼子，最后为了能让拜把兄弟的孩子活命，自己挺身而出承担责任，死在另一个拜把兄弟的手上，是一个非常悲壮的人物。在姜武看来，“娘”只是黄初柳的外表，而他的本质相当单纯。“原先他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兄弟们照料，所以只是单纯地认为，别人和他没关系，所有的精力都在戏曲，穿着打扮以及在家里的状态，都是找戏曲里的感觉，给自己营造戏曲的氛围，把外界也都想象成戏曲里的模样。直到媳妇被杀，梦想被外界击碎了，才清醒了。”虽然听起来很悲壮，但姜武一反常态的表演还是常常在拍摄中把剧组人员逗得乐不可支，其中包括和姜武从《小姨多鹤》一直合作到《向东是大海》的老演员萨日娜，“她觉得我突然从《小姨多鹤》里粗犷的张俭变成了一个娘们兮兮的人，接受不了。和她对手的第一场戏是我去见她，当我拧着屁股迈进门槛时，她立时就笑喷了。萨日娜说，‘人家是跑着进来的，你怎么飞着就进来了……’”

　　姜武称自己的选角标准“很简单，自己得喜欢，这跟搞对象一样，见人第一感觉舒不舒服。搞对象不会考虑别人喜不喜欢，自己感觉最重要，选角色也是。”这次扮演黄初柳，也是一见钟情定下的缘分。“一部戏的成功和整个创作群体是分不开的，就像家庭幸福与夫妻***是分不开的一样，一部戏好看也是和导演、演员的合作有很大关系。相同的性格、共同的兴趣爱好才会走到一起。我和导演安建合作过《小姨多鹤》，在创作中非常投缘，我们都认为，以往电视剧里有的东西，我们去重复就没多大意思。”姜武透露，定下这个角色，是安建找他聊起这部剧的三兄弟，问他愿意选择哪一个来演，姜武则反问安建，想让他选择哪一个来演，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是黄初柳。“我觉得很有意思，他是娘们兮兮，但一直娘们下去就没劲，虽然是娘们，干的是爷们的事，这就不一样了。这是以往影视剧都没有的，所以也是我非常喜爱的，用导演的话来说是很危险的角色，一般人演不了，能够演的话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