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秋天,冰洁自湖南家乡来到首都北京。这位楚天湘水的小伙子以其颖悟、勤奋、善于适应的天性逐渐融入了京城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会。经过大学生活、职场磨砺、业余诗歌创作尤其是词曲天地中的多重打拼,他可以说是相当透彻地熟悉了生存环境、伸展空间,也更好地认识了自我价值。应该说,他的生命价值正在不断提升,他对社会的责任和贡献也在相辅相成地与时俱增。
冰洁集出色的青年诗人与令人瞩目的著名词人于 一身,并兼做许多与此相关的社会工作,忙碌终日,但有条不紊;他砺志奋进,却又不浮不躁。由外省市来北京闯世界的青年后生何止千万,成功与落荒俱皆有之; 其中也不乏名噪一时者、过眼烟云者,然而冰洁以他自身的独具禀赋、自立性格与特具风格而毅然前行,开拓出一条稳健的也是坚实可靠的成功之路。熟悉冰洁的人 士,也许读过他的诗歌、鉴赏过他的歌词作 品,但未必详知他的性情、功力与走向成功的历程。其实,这些是非常重要的。这对于每一位尤其是经历与其近似的年轻人来说,具有极其重要的借鉴意义。适当了 解此点,其价值实在不次于他所获得的成绩本身。正如一棵树,人们不仅要啧啧称羡花果是如何丰硕,而且还要了解这棵树的主干乃至根须。应该说,这是一个浑然 相依的整体。
我关注冰洁的成长及创作已 经十多年。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我认识了这位灵秀而谦和的青年诗人、词作家;在此后的接触中,我领略了他对工作的热诚与认真、他在诗歌艺术上的不懈追求、他 在遇到困难时的坚毅与定力。更为可贵的是,他真正实践了“与时俱进”这一必胜的法则。他善于审时度势,不断调整自己的推进方向,以便及时把握客观、发现自 己。他能够坚守,但绝不固执困守;他不惜改弦更张,却又谨忌盲目性。在业余创作主要是诗歌而及时向歌词“转向”时,最好不过地体现出冰洁以上的优良素质和 睿智的眼光。经过最近10年的清醒的努力,他在歌词创作上已取得长足的进展与可观的“战绩”。应该说,他在综合的艺术创作的“指数”上,已跨上了一个新的 大台阶。
然而,我仍然没有疏淡更没有放弃对冰洁诗歌的 兴趣。这还不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在过去十多年充分注意到他的业余诗歌创作;更是因为,诗歌是一切文学创作的基石与灵魂所在,是一切文学作品的意蕴的本源,是 一切文学样式的精华所萃。他的歌词作品,之所以在某些方面有别于一般的平庸之作,之所以较有意蕴而不乏味,不能不归之于他多年从事诗歌创作的艺术根基。
我 最早注意冰洁诗作的主要动因是:他在新诗空前“多元”、空前食洋不化、空前看不懂的“时尚”浪潮中,能够坚守正当的格调和艺术的真谛,不盲目跟风,不一味 看“行情”,将自己的诗写得既传统又现代,既有诗的韵味又颇具时代气息,这对于当时还不到“而立”之年的他是颇为难得的。为此,我至少有10次,从不同角 度论述了他的诗歌创作,有的是为他的诗集作序,有的是专题的文章。至今,我仍然认为:他的坚守与创造是完全对的,日后也更将证明他的创作道路的正确性。
我看重冰洁诗歌的另一重要方面,是他非常重视 诗歌的文学性即较高的艺术品位。按说这本来是一个不成其问题的问题。诗,本来就是最精粹的文学样式,是高度浓缩的语言艺术。但遗憾的是近些年来一些非诗的 因素“制造”的诗成为 “时尚”,甚至大行其道。晦涩混乱是一种表现,而平白无味如同吃喝拉撒睡流水账式的、连分行散文也算不上的“自由诗”更充斥刊物乃至某些报纸的版面。冰洁 自始至终没有受到这种非正常强势的感染,他清醒地奉真正的诗歌艺术为瑰宝,坚持写出诗歌的美质、语言的韵致。这不仅是对于诗歌,对于一个在文学道路上跋涉 的有志者来说,无疑就是远行中的山泉、空气中的负离子,是一个真正的作家和诗人须臾不可忽视的东西。冰洁始终没有放弃这一追求,这对于他今天乃至日后无论从事任何形式的创作,自然应是受益终生。
我在他的诗作中还发现了另一个亮点,即他有意 无意地注意到新诗的韵律与节奏感。这一点同样是很难得的。有一种误区往往被许多人不识其弊,即有人会觉得新诗就是完全自由诗,愿咋写就咋写,写到哪儿算哪 儿,怎么可能像古体诗词那样讲求韵律和节奏感呢?其实不然,新诗固然在表面形式上没有那么多严格的规定性,看起来它完全是舒散的、随意的。但这并不等于说 它不应有内在的韵律、不需要有语言的节奏感。在某种意义上,它不是在刻意“作”诗时才这样的,而是语言的应有节奏美和人的“情感波”所决定的。只是有的人 忽视了它,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但我觉得冰洁是注意到了的。他的诗不论在外在形式上多么舒散、多么“自由”,但都是有控的,而并非完全无序的,内在的节奏 和韵律是比较讲求的、是自觉意识到了的。这充分说明:无论一位诗人籍属何地,他都应注意汉语应有的内在韵律和节奏美。这一点,我想对于冰洁后来“转型”于 歌词创作是一个必备的基础。
为了印证以上所言,我仅摘引冰洁部分诗句以使更多的读者了解——
“春天的中国 / 正午的阳光越过河流 / 炊烟经过天空被思念衔住”,而“幸福将大面积朝中国扑来”。
他的诗好懂吗?应该说是很好懂的。然而他的诗 又绝不平白,而是含蓄、蕴藉,内涵很深。意象的组合不仅自如,且极新巧。从“意境说”而言,他的诗绝对是古典诗词神韵的延伸与发展;然而又绝不古奥艰涩, 非常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口味和阅读习惯,所以我一直认为,冰洁的诗是古典美与现代生活流的巧妙契合。
“睡眠中的花朵 / 听见鸟群欲表达什么 / 纷纷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沉默的黑牯牛 / 面对湖泊倒映的云霞 / 咀嚼着一个带走世纪的名字 / 川江带着山村汇聚的忧伤 / 随风向两岸席卷而过 / 逶迤的长城 / 依偎在万山的肩上 / 专心致志地回想着” (《春天的怀念》)。
读冰洁这样的诗句,很自然会想到:他好像天然 地厌弃那种空泛的概念,而总是诉诸鲜明、准确的具象——经过精选的美而不俗的具象。以上引例是一首怀念逝去的伟人邓小平的诗。但诗人绝无空泛的、一般化的 颂词,那种真情实感完全是通过诗人眼前所见、心中所思引发出来的意象,抒泄出诗人在悲伤中仍不乏美质。事实就是这样,优美的诗句是诗人胸中优美情愫的外 化,它永远与粗鄙、庸俗的心态相对立;即使诗人在对丑恶事物进行贬斥时,从字里行间所透溢出来的意向和感情仍然是对美的向往、对人间正义的不渝的强烈追 求。从冰洁诗中即不难看出这种内在与外在统一性。
“为把错落有致的乡村中国的心事/整饬得风调雨顺/而挥舞一生的汗水的背影/它劳累而充满光芒/以久远的力量/召唤中国有特色地稳步前行”(《春天的怀念》)。
意象的新、奇、俏,永远是追求诗艺美的诗人的 最爱,然而如能做到不生硬不艰涩,达到自然、自如、自俏,就不那么容易了。而在冰洁的一些有代表性的诗作中,在这方面却均有上乘的表现。如上“错落有致的 乡村”,可谓一语多义。既是中国乡村状貌的写真,又是内涵复杂多义的借喻。但形象又很精确,巧自天成。 “风调雨顺”,在这里既是保证庄稼丰收的必备天候,又是社会问题理顺的祈望。此语可谓信手拈来,又“严丝合缝”,达到了不能置换的程度。“劳累而充满光 芒”,将两桩似乎并不搭界的事物衔接在一起,更显示用语忌俗浅、出奇制胜,强化了诗句的力度。还有,冰洁尚能将本属概念的语句巧妙地化为诗。“召唤中国有 特色地稳步前行”,语序稍加更动,就变成为鲜活的诗句。
本来,一种好的诗并不排除智性哲理。关键是要 含蓄而不直露、深挚而忌浮浅,对读者足能产生警策的意义和睿智的启示。而冰洁的这类诗句,往往是琅琅上口,读之富于节奏感,从无某些诗作那种疙疙瘩瘩、缺 腿断臂之弊。我所谓之韵律和节奏,并非要求新诗的作者必懂得押韵。不是的。冰洁的自由体新诗就极少押韵,但并不能说因此而少了韵致。他的好处在于:往往能 在“自由”中限定了绝对的随意,在不刻意讲求韵脚中却琅琅上口。应该说,这种内在的节律是更难为的;但如果弄得好,使新诗的美感更能突现得淋漓尽致,在舒 朗中更显大气。
有酷爱古典诗词的人士常常发出这样的慨叹: “新诗中太少值得我们仔细品味反复咏叹的诗句了!”这话从一个方面说不能说没有道理。有味儿、耐读,的确是古典诗词中经典之作的所长和优势。然而,却不能 因此就说现当代中国诗歌就没有这类诗句了,那显然是不符合实际的。我认为,冰洁的诗中佳句、警句,值得反复品味的诗句并非个别,甚至可谓比比皆是,摭引这 方面的例证不仅是对冰洁诗歌必要的推介,同时对于树立广大诗作者和读者的应有信心关系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