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菲娜
(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研究员)
经过15年时间的沉淀，身负多项传说的世纪浪漫名片“乘着科技的翅膀”又来了。3月30日卡梅隆导演亲自赴日本宣传，不忘表达对日本民众勇敢、冷静面对“3·11”大地震的敬佩之情。笔者看来，这是卡梅隆一次富有符号学意义的舞台表演，却是个难投观众喜好的反面典型。泰坦尼克号作为20世纪初叶集造船和航海技术之大成的工业作品，标榜安全神话，却在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脆弱不堪。“3·11”地震过去一年多，标榜绝对安全的核技术还在不断冒出反应堆出问题的新闻，标榜绝对安全的日本，还在出现民生、经济、政治的“余震”。《泰坦尼克号3D》让日本人顾影自怜，情何以堪？
当然，也不是没有利好因素。卡梅隆在日本电影界拥趸诸多。一众科幻动画片导演，如大友克洋、押井守等人都是他的超级粉丝。卡梅隆本人，则是宫崎骏的粉丝。1997年《泰坦尼克号》横扫日本电影界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泰坦尼克号》在全日本票房收入262亿日元，位列日本有史以来单片票房收入第二位。其观影人次1683万，也是单片观影人次第二位。《泰坦尼克号》在日本的地位算是实至名归。
但是，《泰坦尼克号3D》面对的，是个与1997年完全不同的、“千院千片”的日本市场。《泰坦尼克号3D》2012年4月7日在日本公映。这一次，尽管20世纪福斯公司竭尽宣传之能，但日本电影产业界和观众似乎没那么好对付。
对于年公映400来部国产影片、300多部进口影片的日本电影市场而言，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没人给《泰坦尼克号3D》让路。当日，全日本公映22部电影，其中就有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艺术家》(在178家影院公映)。《泰坦尼克号3D》凭借强势宣传拿下了全国294家影院的460块银幕，但仅仅是全国3339块银幕的1/7左右。《泰坦尼克号3D》在日本上映首周两日票房8692.5万日元(约678.36万元人民币)，观影人数5.0971万人，一举登上日本周票房榜第四位。按说这成绩也能勉强交差。可是，如果看看前三名，日本电影市场也太不给卡梅隆面子了。
当周票房第一的是导演堤幸彦的作品《SPEC～天～》，与《泰坦尼克号3D》同日上映。改编自同名电视剧的科幻型涉案剧《SPEC～天～》仅占有全国278家影院，但首周票房4.687亿日元(约3658万元人民币)，观影人次高达35.1473万。问题是，第一，堤幸彦虽然很有名很有才，但在当前日本导演界也仅仅位于二流偏上，游离于艺术片导演和商业片导演之间。第二，相比《泰坦尼克号3D》的巨额制作费用，《SPEC～天～》只是个小制作。排在《泰坦尼克号3D》前面的还有新导演三木孝浩的青春纯爱电影《我们在》和动画片《多啦A梦》。
《泰坦尼克号3D》在日本的影响力，折射了近年来进口大片在日本的遭遇。在日本市场，美国电影一直十分强势。美国电影历年收入占到日本进口影片票房总额的60%以上。进口影片市场份额在2002年更占到整个日本电影市场份额的72.9%。但2006年以来，日本国产影片公映数量已连续6年超过进口片。日本国产影片市场份额于2006年过半，达到53.2%，并从2008年起连续4年基本保持近半的占有率，甚至一度逼近60%。近年以来，进口大片不敌国产中小成本电影的现象频出。2009年底横扫全球的《阿凡达》在日本仅报收156亿日元，观影人次也仅为985余万人。
笔者曾与《电影旬报》史上唯一一位女主编关口裕子聊起此事，她平静地说，“美国影片的手段无非大制作的科幻，科幻的场景我们在自创的动画片或是电玩中早已熟悉，美国影片讲故事的套路不过尔尔，日本人已经看腻了。”难怪有日本评论家揶揄《泰坦尼克号3D》说，这部CG巨作是把电影的重心从讲故事挪向视觉奇观的新起点。
《泰坦尼克号3D》的重点已经不是两人矢志不渝的爱情，而是技术恋物的一次绝妙表演。更具饶有趣味的三重讽刺意味的是，作为当前数字电影技术的“极致”典型，《泰坦尼克号3D》在日本本土中小成本电影面前，遭遇如此失败，难不成是为了呼应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安抚日本民众震后表面坚强、内心沧桑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