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其实是一个普通男人。五官平凡,乘公共汽车上班,也会去拥挤的菜市场买菜,和菜贩聊天,什么大蒜又涨价了或绿豆又跌价了;在办公室和同事交流,他喜欢用方言;有时他还会找人拉家常,谈谈这城市某角落发生的新闻。
孟非很低调,低调到甚至不对任何媒体透露妻子和女儿的名字,倘若记者一路追问,他会淡淡地回答:“我只结过一次婚,太太是我同班同学,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一家人都很普通,很幸福。”
“剩男、剩女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在哪个年代都有到了年纪不结婚的人,区别在于主动还是被动。现在的社会进步之处在于主动剩下的人多了,有多种选择会比较好。”
孟非主持《南京零距离》时,针砭时弊,有话直说,南京市民亲切称他“城市平民的代言人”。现在,孟非有了新名号——“电视月老”。
月老孟非在《非诚勿扰》舞台上,见证许多男女喜悦牵手,将一场场相亲大会主持得华丽精彩。游泳教练不一定擅长游泳,主持相亲的孟非从未相过亲。他的婚姻和相亲无关。
和现在的妻子相遇时,孟非还在读中学,他和她同一间教室上课。
孟非作文好,每次老师都把他的作文当做范文来朗读。这样一来,总有同学找他借作文簿,尤其是女孩子。有个女生借阅的次数最频繁,天长日久,一种别样情愫暗暗滋生。少男,少女,他们说这就是爱情了。和所有恋爱的男女一样,孟非和她都无比珍惜对方,寂静欢喜,默然相爱。
那是1990年,七月高考,孟非落榜了。“读不了大学没关系,”她安慰孟非,“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会很好,不过是或早或晚。”
成功,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爱情呢?真的爱情,不因世俗流转,说好了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孟非决定去深圳打工。那时的深圳,是淘金者的天堂。深圳却不是孟非的天堂,好不容易寻到一份搬运工的差事,还是临时的,哪里有活就去哪里,薪金很少,还得时常忍受工头的责难。
孟非打电话给她,说自己的不如意,“我不想一辈子都做搬运工!”
“那就回来吧,回南京,”她说,“这里至少不必受人生地不熟的苦。”
她所能给他的只有鼓励,以及不变不移的爱。这就很好了,艰难时的鼓励比荣耀时的赞美更有力量。落魄潦倒的孟非庆幸自己至少还拥有一份不离不弃的爱情。
孟非回到南京,应聘进一家报纸的印刷厂,成了一名印刷小工。心有大梦想,不怕起点低。孟非从最卑微处一步步前行。
1992年下半年的一天,孟非工作时一不留神将手卷进了印刷机。抢救及时,手终于保住了,但由于这次工伤事故是建厂以来最大的一次,车间领导受到上级的严厉批评,所以迁怒于孟非——他失业了。
她来看望孟非,抱着他哭。孟非也落了泪,他感到自己是失败的,如此勤奋竟也事事都不如意。
她说:“我们结婚吧。”她要和他朝夕相对,迎接人生所有苦乐。半年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做了他的妻。
后来,站在《非诚勿扰》的舞台上,孟非看着一个个单身男女来来去去,他祝福寻到爱的,以及尚在寻找爱的。走下舞台,褪去一身光辉,他还是普通的男人,家中有温柔的妻和可爱女儿等他回家吃饭,享受最世俗的温暖和热闹。他会在厨房里给她一个深情拥抱,会在临睡前亲吻她道晚安。这不是做作或矫情,他爱她,感激她。
生活有时天晴有时雨,即使在雨天他也没有被剩下来。剩下来的人,或许只因对完美爱情有一种坚持,而到了该结婚的年龄,能有一个心爱的人一同组建家庭,这幸福如饮水,撑着婚姻伞的最知其中暖意。
孟非说,有一夜阅读《史记》,《吕太后本纪》开头这样写道:“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他心头一动,又记起清人戴名世那句“两人微时,日相聚于茅屋中”。他走出书房,进了卧室拍醒妻子,望着她,认真地说:“我爱你。”妻子正睡意昏沉,这情话来得突兀。她看着他,脸上有诧异(想来她的心里应该是欢喜的)。而他的心早已波澜起伏——相识于微时,相爱于腾达。
他是这样想的,日后也是这样做。
“其实女人有时真的搞不懂,比如说甜言蜜语这件事,如果你嘴很甜,女人会说,这种油嘴滑舌甜言蜜语的男人特别靠不住,很花心;如果你嘴不甜,女人又会说,哪个女子不喜欢男人说点甜言蜜语呢,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怎么跟你过日子呢?”
谁都没有分身术,当一颗心全扑在了事业上,难免会不知不觉间冷落身边亲爱的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孟非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从办公室回到家,要么窝在书房读书,要么上网浏览最新资讯。他很少和妻子相对而坐,说说家事或只是随意聊一聊。
妻子渐渐心生不满:工作自是要忙,但我们总得除了工作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做。
他们吵架,妻子吵闹之后便回娘家,一住几天,孟非三番两次去接。
有一天,岳父请孟非到书房坐下。一席长谈,孟非幡然觉悟,女人其实是用耳朵生活,男人得给这双耳灌溉绵绵细语,亲的热的甜的蜜的,能使她心像冲沏后的茶叶一般舒展开来。
孟非变了,工作如常不有怠惰,但他已懂得将生活脚步放缓,再忙都留一些时间和妻子聊天,哪怕只三两分钟也好。有时,他也会将工作上的事和她说,听取她的意见。
1999年,江苏电视台突然任命孟非担任《南京零距离》主持人,孟非惊呆了。主持人,这是他的目标,可当他真的接近目标了,却无法抑制内心的紧张感,对自己的能力也开始产生怀疑。妻子鼓励他:“你当然可以!只需把你平日最本真的自然地展现出来,别的无需顾虑,总得试试才好!”
道理是不差,但第一次直播那天,最后五分钟,倒计时了,孟非突然想对领导说,这会儿不干成吗?但他也知道,电视机前,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其中一双是妻子的。她陪他一路走到现在,他不能退却,是的,总得试试才好!
很好,那一夜,几乎是江苏电视台有史以来最壮观的一夜,摄制组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观众纷纷感叹从未见过如此个性的主持人:光头,言辞犀利,幽默,亲切。
那天晚上,孟非一录完节目就回家了,等待他的,是妻子的拥抱。她用拥抱告诉他,他成功了!
有些男人,一旦功成名就便脱胎换骨,陌生得妻子都认不出了。孟非不是这样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名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上班工作,下班回家,陪伴妻儿。他知道她需要他,正像他需要她。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一个看报,一个开小了声音看电视,随意聊天谈心。
婚姻需要一些甜言蜜语,滋润平淡生活;生活不需要甜言蜜语,有时只要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偶尔深情对望,这婚姻就是幸福的。
“我觉得婚姻就是一个功利的产物。婚姻中有三个要素:第一是感情;第二是经济;第三是性。除了感情,其他两个东西都是功利的。”
有一天,孟非突然发现妻子变了。像烂俗的电视剧情节一样,妻子翻他口袋,看他的手机短信。更不舒服的是,妻子竟很在意金钱了,要他工资悉数上交,每有一项开销她都清楚盘问。
多尴尬,多陌生。然而,每一事出必有其因,这一点,孟非心知肚明。
一天晚上,孟非打电话给妻子,说不必做晚饭了,还要妻子出来,说有事商谈。妻子到了约定的茶馆,一眼就望见坐在孟非对面的那个漂亮女子。妻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果然所有传言都是真的。她转身就走,不想再看见他们,他们有多亲密她的心就有多凉。
孟非望见妻子,大步赶上她,拉她回茶馆坐下,向对面的漂亮女子介绍道:“这是我老婆。”又转头笑着对妻子说:“这是我同事!人们都说我爱上了她,是的,我爱她,不过是平常的同事欣赏之爱。”
所有的误会都消解了。
是的,她应该相信他。爱一个人,就要付以信任。
每次谈及此事,孟非都会朗声大笑:“如果你的女人突然关心起你的收入和开支,那么,你得小心了,你的婚姻生病了。”
婚姻其实是功利的,男或女,没有哪一方真的情愿无私付出而不计回报。给了爱的,都想着收获同等或更多的爱。在《非诚勿扰》节目里,孟非将自己的宝贵经验说给那些前来相亲的嘉宾听。
譬如主持《南京零距离》,孟非敢说敢言,可这毕竟是新闻节目,很多话题是敏感的,没有谁知道会生出怎样的不测。孟非自己并不在乎,但妻子却为他担惊受怕。
她爱他,不想他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他好,她才能身心有所依靠。从另一角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功利?不过,这是值得拥趸的功利。
“最近人越来越疲惫,这种疲惫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内心,有人问过我不做主持人会做什么,我回答是游历四方。”
孟非成为名人是从《南京零距离》开始的,而让他成为中国红人的却是《非诚勿扰》。
最红的,往往最有争议。
不少观众打投诉电话到电视台,说孟非一个新闻节目主持人,主持这等俗气的相亲节目,实在堕落。
孟非口里说着对外界评论不在乎,内心到底做不到心平气和,夜晚甚至会失眠。妻子安慰他:“任何节目如果用心做,做到了精致,大俗也能大雅。《非诚勿扰》不过是一个承载不同声音的平台,收视率一路攀升,就说明它有存在的价值。你也要能听取不同的声音,男人是需要话题的。”
男人是需要话题的,这话说到了孟非的心坎上。不争议不精彩,一边倒的输赢也不精彩。
孟非泰然自若地主持《非诚勿扰》,嘉宾们你一言我一语,风生水起,而孟非是一座山,山不动,风或浪不过是繁华过眼。
如山的男人内心都足够强大,使孟非内心强大的是他的妻子,还有他们世俗但踏实的婚姻。
当《非诚勿扰》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孟非想脱离这纷纷扰扰,做个无牵无挂的旅人四处看风景。他将这想法说给妻子听,妻子沉吟了一下:“好啊,你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名或利一辈子都争不完,人的一辈子实在短暂,多一些时间给自己,做想做的事吧!”
孟非还能做什么呢?他紧紧地拥抱妻子,知他者永远是她。
“观众都说我说话有深度,其实最有深度的是我太太。”孟非说,“她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必有惊人之语,使我很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一个男人,有妻如此,人生至大福事。名或利如风沾衣,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平常心平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