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耀明北京献唱(图)
陈淡秋
1985年,香港乐队潮蔓延,组建过 DLLM(Don’t Like Loud Music)、OEO(Oriental Electronic Orchesta)乐队的刘以达,打算组建一支新乐队,于是在《摇摆双周刊》刊登启事,征求主音歌手,若干年轻人前来应征,其中包括蔡一杰、蔡一智及黄耀明。试音时,黄耀明唱了两首歌,一首是Boy George的《Time(Clock OfTheHeart)》,另一首是《Careless Whispers》,刘以达觉得不错,将黄耀明留下。
录制小样时,他们认识了资深广播人俞琤,她为乐队起名为“达明一派”,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们可以自成一派”。她将“达明一派”推荐给宝丽金高层,并找到张叔平为乐队设计造型,张叔平在丽晶酒店咖啡厅和两人见面时,黄耀明一头长发,在当时的香港乐坛来说,这非常罕见。他保留了黄耀明的长发,给刘以达剪了平头,“以图形成强烈对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俞琤所在的商业电台,尤其是2台的“叱咤903”,给他们许多支持。
1986年,乐队潮开花结果的年份。香港乐坛在这一年,出现了21张乐队唱片(单曲和EP占了10张),Beyond乐队也在这一年三月,自费出版盒带《再见理想》,与此同时,“达明一派”推出首张EP《达明一派》,主打歌是《继续追寻》。半年后,他们推出了第一张专辑《达明一派II》。 1987年,《石头记》问世,连续三周成为本地中文唱片销量冠军。
属于“达明一派”的时代开始(尽管时断时续),属于黄耀明、刘以达的征程同时开启。
自幼就想要带流苏的牛仔裤
1962年6月16日,黃耀明生于香港,祖籍潮州,父亲经营熟食生意。他是家中的第五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姐姐。
就像有人终身跳舞,只为穿上红舞鞋,黄耀明年幼时便发明星梦,也只因为喜欢扮靓,“在电视上面看到那些人,罗文、许冠杰、顾嘉辉都穿得珠光宝气”,这动机既微小,又强烈。他曾请求母亲带他买带流苏的牛仔裤,“唱歌跳舞时袖子都要有穗的”。但,在一个连照相机会都很少,寻找少时照片只能去幼稚园手册上搜寻的贫寒家庭里,家人不可能买这样不实用且过于新奇的衣服给他。
一切都得以实用为主,包括中学生涯,也是在兄长建议下,在九龙工业(类似于技校或中专)完成的。黄耀明的兴趣不在这里,各科成绩都不理想,“我怎么可能会锯木?”他的兴趣是电影,喜欢法斯宾德和维姆·文德斯。
中学毕业,黄耀明打算做导演,因此报考无线训练班,但编剧导演班都需要大专学历,只有艺人班门槛较低,允许中学毕业者报考,黄耀明考入艺人班,和刘德华、梁家辉成为同学。毕业,做了两个月的助理导演后,他辞职,到电台担任DJ。
1986年,他看到了刘以达的广告,毛遂自荐,成为“达明一派”一员。长发造型跟随他很久,林奕华说:“那长发俨如一朵玫瑰标记,走到哪里,哪里就沾上艳丽。”
明哥的歌就是那20年的香港史
在K歌(易上口具备传唱度的歌)占据主流的香港乐坛,“达明一派”是个异数,好在当时正逢华人流行乐黄金盛世,唱片公司容得下略微小众一点的尝试。
乐队露面之初,由刘以达弹电子合成器,黄耀明打电鼓,这种配置在当时十分新鲜,加上他们的音乐元素多元,舞台尝试十分大胆,歌词包含同性恋、爱滋病、政治问题等等社会化议题,这一切,都让他们超前于他们所在的时代。音乐人袁智聪多年后回忆他当时的感慨:“在香港终于有这样的电子组合了。”
“达明一派”两位成员的结合,完全是因为音乐。他们两人外貌差别很大,个性,都完全不同,因此音乐理念出现分歧也毫不意外。 1990年10月26日至28日,达明一派在红馆举行“我爱你达明一派”演唱会,随即宣布暂时解散。到此,“达明一派”一共只出过五张完整意义上的专辑,却成为华人流行乐最艳异的回忆,《石头记》、《十个救火的少年》、《马路天使》、《今夜星光灿烂》等等名曲,已经进入一代人的记忆,成为用音乐书写的另类历史。牛文怡曾说:“要看这20年香港文化人的心态,没有史书,只要听明哥的歌。”
此后,“达明一派”有过几次复合,一次是在1996年6年10月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演唱会,另一次是2004年9月10日的“人山人海包围达明一派”,最近一次,则是4月20日开始的“兜兜转转演演唱唱会”。
迈克这样评价他们:“达明之所以历久不衰,是因为他们给了一个很大的投射空间。不同的人投射在他们的歌上面,在他们的形象上面,所代表的东西上面,所以这么久还可以继续下去。”
和他们合作过多次的黄伟文和林夕则说:“写在达明一派或黄耀明身上的词,在其他人那里根本不用指望有机会写。”能给他们填词,就像考进“一家很难考的名校”。
乐评人颜峻在评价他们两人的位置和作用时说,黄耀明是精神,刘以达是肉体,是中性化的性感,电子音乐的冷、艳、美,文学和戏剧的高度融合,这个结合,“是时空来回转过来很多次以后才发生的,所以真的不是谁都可以这么酷”。
时代终于追赶上黄耀明
黄耀明和刘以达的艺术空间,在乐队解散后,仍然延续,尤其黄耀明,逐渐成为众人认可的“香港音乐教父”。
上世纪80年代中期,黄耀明加入香港著名艺术团体进念二十面体,此后二十余年,他一直和进念有合作。“达明”解散后,他一度加入罗大佑的音乐工厂,随后回香港,在1999年6月16日,他37岁生日当天,宣布成立“人山人海”,后来加盟英皇。
“前卫”曾是黄耀明的最重要标签,在香港这样一个开放与保守并存的都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形同一个穿越人物,罗文曾说:“我是狂野之妖,黄耀明是妖在骨子里”。城中卫道士不能接受这种妖冶迷离,始终指责他“男女不分”,“连我外甥、侄儿,有时候也指着电视上的我大叫:‘为什么叔叔像个女人似的?’”但多年后,他拒绝了“前卫”冠冕:“他们只是不知道世界有多大而已。”
世界始终很大,但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却要努力扩容。不论是艺术,还是个人生活——他一度在银幕上表演男欢女爱,《恋爱季节》、《金燕子》和《浮世恋曲》里,他都是和女演员表演恋爱,但他和女伴在公共场合亮相只有一次,那是在1990年,一个颁奖典礼上,事后,他说他们只是朋友。
终于,在“达明一派”为庆祝出道25年举办的“兜兜转转演演唱唱会”第三场,在唱完《忘记他是她》、《禁色》之后,黄耀明突然宣布:“我是一个同性恋者,我是一个gay佬。”第二天,黄耀明发微博:“谁介意晚节会不保,笑一笑已苍老。”——那是林夕为“达明一派”写的《晚节不保》中的歌词。
其实,已经没人在意他是否晚节不保,正如乐评人郭小寒所说:“时代终于追赶上黄耀明了。”
而时代还将追赶下去,江山代代,都会有才人出,或者清爽,或者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