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资料照片(3月29日摄) 新华社发
据周汝昌女儿周伦玲消息,我国著名红学家、古典文学专家、诗人、书法家周汝昌于昨天凌晨1点59分于北京家中去世,终年95岁。周伦玲说,按照父亲遗愿,不开追悼会,不设灵堂,让他安安静静地走。
今年的4月14日是周汝昌95岁的生日,而他在90岁时曾说过一段话:“我不是说我90岁了,就该自由自在地过了,我要利用我那点可能的时间和精力,把每天不断思考的新问题、新见解铺到纸上。不铺到纸上,我自个儿也忘了,这个消失了谁也替代不了,会让我觉得这是我研究了60多年的损失。现在的写作是抢救性的,每天几百字也写,一千字也写,主题很分散,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直到最近,周汝昌仍在通过他口述、儿女们记录的方式进行创作,他的两本最新著作《红楼新境》和《寿芹心稿》于今年最新推出,这是他3年来研究的心血之作。
周汝昌从青年时双耳就逐渐失聪,左眼因视网膜脱落于1975年就已失明,右眼则需靠两个高倍放大镜重叠在一起方能看书写字。他已无法将字写在稿纸的方格内,而是在比一般标准稿纸大一倍的“稿纸”背面任意书写。没过几年,手稿上的字已大过核桃,而且常常串行重叠。近3年来,周汝昌右目仅存的一丝视力也不复存在,继而改成了向女儿口述。
周伦玲说,父亲前几日还在跟他们讨论新书的提纲,“他还有很多头绪,心里还有很多东西想写,但就是够不上了。”刘心武接受采访时说,老先生是在北京的家中去世的,“他大脑一点都没问题,应该是其他器官衰竭。他女儿告诉我,老人很多天都不能下床了,昨天半夜不行了,来不及去医院就过世了,这种情况叫无疾而终。”
□生平
周汝昌,1918年生于天津,早年考入燕京大学中文系研究院。他在红学、诗词、文字学、书画、戏曲、音乐等诸多领域均有很高的学术成就。学术界认为,他是新中国研究《红楼梦》的第一人,享誉海内外的考证派主力和集大成者。
周汝昌一生致力于红学研究,其研究方法师承胡适,但又独树一帜。他重点考证了曹雪芹的身世与家世,并且仔细研究了大量清宫档案之后,得出了《红楼梦》是自传体小说的观点。2005年,周汝昌出版了20余万言的《我与胡适先生》,书中首次详细介绍了二人围绕《红楼梦》所进行的学术探讨,评说了胡先生与红学的渊源和贡献。
□亲人讲述(女儿周伦玲)
老友离去多不办仪式
对于父亲不开追悼会、不设灵堂的遗愿,周伦玲解释说,并不是父亲临走之前特意叮嘱的,而是在平常的交谈中多次透露的。她说:“这一两年老先生离去的挺多的,很多老先生都没有举行这些仪式了,我父亲非常赞赏,也非常同意。比如前一段徐邦达先生、黄苗子先生去世,父亲也知道是这些老友到了年龄了,但他还会表达出一种遗憾。他本来还说要好好地写文章纪念这些老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就放下了。”
周伦玲回忆说,父亲这几年生活得平淡自然,除了对做学问的痴迷,主要是家里人关系都很和睦,“家里人协助他出一些书,让他精神上感到愉悦,我觉得父亲能挺到今天也不容易。”周伦玲称父亲有个习惯,就是想到的文章、观点一定要落在纸上。她说:“在父亲双目失明后,他要做诗词了,写文章了,都是自己口述出来,我们再帮着弄,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使命感吧。”
脑子一直都没有闲着
谈到周先生这几年的生活状态,周伦玲称父亲对于做学问一直想过要停下来。她说:“父亲平常就是不停地再规划、再创作,平常家里人每天都会读报纸、说新闻给他听,我们读到一些有关红楼梦或者他的其他著作时,他一听简直就兴奋极了,那个陶醉样儿,但是一听完了又开始没精神了。”周伦玲觉得,父亲长寿也是因为脑子一直都没有闲着。
问及周汝昌先生的最后时光,周伦玲表示,父亲在最后两天确实比平常没精神,起不来床了,“但是在床上他脑子也没闲着,我还在给他读东西。你想他95了,还这么辛劳,他一直都是玩命地做学问,天天就是弄他的著作,他睡觉脑子里都不停。我估计跟他的劳累、身体状况、年龄都有关系,这都是自然的趋势吧。”
让周伦玲觉得有点遗憾的是周汝昌先生生前的工作环境比较艰苦,她说:“我父亲不是说没有物质这方面的要求,只不过是他做学问那方面占得多了,对于物质这方面要求得就相对少了。谁不愿房子大点儿呢,现在家里连个遛弯的地儿都没有。”周伦玲说,她说这些不是想说自己家里经济多么窘迫,“我们生活得还不错,没有经济上的困难,我的意思是如果父亲的工作环境再好些,能更好地发挥余热吧。”
□各方追忆
刘心武:他用肩膀扛着我
作家、红学研究家刘心武称,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周汝昌家人的电话,知道了老人去世的消息,万分悲伤。他感叹,周老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多太大了,“我的全部研究成果,可以说是他用肩膀扛着我。我的讲座和书籍都在他同意的情况下,运用了许多他的研究成果,他一直无私地扶持我,甚至把他掌握的还没发表的研究成果告诉我。”
刘心武透露,两人主要通过信件和电话联系,见面次数不多。他说周老给他写的信有数十封:“我们之间的通信可以出本书。他的眼睛不行了,但还坚持亲自给我写,每个字都有核桃那么大,第二个字覆盖了第一个字的一半,辨认起来非常困难,但我读他的信非常快乐。眼睛几乎全失明的老人,这么坚持给我写信,我怎能不感动?今后我一定会为这些信出本书,但这需要一个整理的过程。”
2010年,刘心武推出《<红楼梦>后八十回真故事》时引起了争议,但得到了周汝昌写诗力挺。谈及此事,刘心武说:“他给我写的诗也可以出本小册子了,断断续续写过很多,经常鼓励我,2006年我应美国方面邀请到美国讲《红楼梦》,他还写诗给我送行。”
在刘心武的印象中,周汝昌就是一个“书呆子,纯书生”,“他不善于社交,不会经营人际关系。”谈及周汝昌对红学的贡献,刘心武侃侃而谈:“他是当仁不让的红学泰斗,当代中国红学研究的一个大家。他对红学每个分支都有贡献,第一个分支是作者研究‘曹学’,他的《曹雪芹传》举世无双。考据学方面,他的《红楼梦新证》1954年出版,至今还在再版,是开拓性著作。他还把红楼梦推向了民间推向了普通读者,在推广红楼梦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对《红楼梦》的贡献是全方位的。”
宋广波:一个孩子气书生
宋广波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闻听周老去世的消息,他十分悲痛:“周先生在红学史上非常有造诣、有建树,是新红学的最后一员大将,他的去世对红学造成难以估量的重创。”
回忆起跟周老的第一次见面,宋广波说:“20多年前我就开始读他的书。2004年编写《胡适红学研究资料全编》时,想把周先生跟胡适的信收入,因此去拜访了老先生,先生很爽快地就把授权书给我。这是我最早跟周老的接触。”他说最后一次联系是今年4月,“当时我给周家女儿打电话,想去看望老人,知道他情况不错,就没去打扰。现在后悔当时没去。”
问及对周老的印象,宋广波说:“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一个孩子气的书生’,跟他当面接触就能验证这一点。如果谈到一个他感兴趣的学术话题,他会非常投入,显现出孩子气,完全不像八九十岁高龄的老人。”
邓遂夫:对年轻人很扶持
据女物娱乐报道,红学家邓遂夫与周汝昌私交甚深,他知道周老去世的消息后,感到十分沉痛。
邓遂夫十分敬佩和尊敬周老的为人,“周先生对年轻人十分扶持、爱护。他为人低调,一生都在做学问,90多岁还一直在写作,每年都在出新作。他真是一心一意都扑在学问上。”
在邓遂夫看来,周汝昌的红学研究贡献不仅表现在著作上,还体现在他对曹雪芹及其家世、时代背景的全方位研究、《红楼梦》版本研究、对红楼梦思想性艺术性的探索研究等,“抛开他红学观点的争议性,所有人不得不承认,他为后人提供了大量的研究资料和参考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