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岳勋:电影是赌局,让人甘愿犯险

2012/6/22 7:05:22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大陆观众对导演蔡岳勋的认知,也许不如近年风头正劲的钮承泽或魏德圣,但从作品的传播度与影响力来说,蔡岳勋似乎更胜一筹。“电影是个很大的赌局,要是赚钱,真能赚很多,但赔钱也会赔得很惨,可电影本身的魅力会让人甘愿犯险。

  撰文、编辑/ 王晓晶

Dialogue 对话蔡岳勋

  遥记电影《痞子英雄》曝光预告片时,一些记者调侃:“哎呦,这大漠狂沙的,长得怎么有点儿像《碟中谍4》 ?”等看过媒体场之后,对该片“十分好莱坞”的评价依旧,只不过有了更多两极分化的看法——正方认为它是“一部让人不敢相信是台湾电影的台湾片”,完全国际范儿,特效爆点连番抛出,全程无冷场;反方则斥其是史上最扯电影,主创几乎将观众能够想到的所有好莱坞商业大片元素全部堆砌在一部两小时的华语片中,不管你是否觉得山寨、廉价、脸红或者撑坏了。

  但不论怎样争执不休,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正反双方都能在这样一部耗资7500万元的土产商业大片中寻得开心,至少票价是值回来了。而欢乐之余,见地长远的有识之士也许还会感叹一声——台湾电影人又一次走在了类型片的前面,风水轮流转,也许台湾商业电影崛起之日真的来了。

  大陆观众对导演蔡岳勋的认知,也许不如近年风头正劲的钮承泽或魏德圣,但从作品的传播度与影响力来说,蔡岳勋似乎更胜一筹。自从凭借风靡亚洲的《流星花园》奠定其江湖地位后,蔡岳勋在电视剧圈叱咤风云,相继推出《战神》《白色巨塔》《痞子英雄》等大热作品,一颗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开的不仅是他的名气,这股厚积薄发之力更推送蔡岳勋回归到他的“大华语电影”梦想中。

  相较其他很多爱谈抱负的导演,蔡岳勋的理想主义看起来更务实。十多年来,他一直试图在电视的环境中找到商业的沟通方式,“观众到底为什么喜欢看一些戏?为什么有些电影的票房会那么好?试图去了解后,变成我的思维模式,就可以来做创作。”在蔡岳勋看来,当下的电影环境中,创作者改变自己、迎合观众是首要的,“没有界限的华人商业电影”则是让观众重回影院的最迅速、最有效途径。“当所谓的主流是没有人要看、没有商业力的东西,市场就会瓦解,只剩下次级品。台湾电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毁灭掉的。文艺电影和商业片必须要在市场上有一个等值的制衡,你看好莱坞,既有《艺术家》,又有《复仇者联盟》。”

  所以《痞子英雄》布了一盘野心巨大的棋局,一位提前看片的网友说:“如果这个剧本照搬到好莱坞,即使加上了更好的特效与不是一号表情的实力演员,我会给三星。但冲着八五大楼、黄渤的口音、Angelababy的回眸,就算有再多不合理剧情、再多令人眩晕的英雄主义,各位观众,不好意思,四颗星。”这大概就是对大胆实践者和敢想敢干电影人最大的褒奖吧。6月19日,《痞子英雄》,全面开战。

蔡岳勋:电影是赌局,让人甘愿犯险

Dialogue 对话蔡岳勋

  “对一部艺术价值高的电影和一部票房成绩好的电影,我选后者。”

  记者(以下简称记):当《痞子英雄》穿着一身好莱坞动作大片的华服出场,不少人都被震惊了一下——这还是曾经小清新的台湾片吗?

  蔡岳勋(以下简称蔡):(笑)这两年来我一直试图做一些比较商业的电影,也很想做商业市场的扩建。从10年前拍《流星花园》时就在考虑构建一个亚洲华人影视产业市场,以日本、韩国、中国内地、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东南亚这样一个环状带来勾连。在这个市场机制下,最重要的就是推出没有界限式的商业电影,或者不一定是商业电影,但我认为商业电影现在最容易做,用一种非常商业化、娱乐化的包装,用快节奏和大场面让它变成另外一种观看电影的概念,重新定位华人动作片的想象。

  记:你的意思是先用商业电影这种最见效的方式建立起市场,而后再谈其他?

  蔡:是。之前有人问我,对一部艺术价值高的电影和一部票房成绩好的电影,你选哪一个?我选后者。因为票房对我来说代表的不是钱,而是观众。艺术电影本身具有崇高价值,尤其在台湾,有非常多的前辈跟高手,但台湾现在需要有一拨人出来把商业市场建立起来,让观众重新坐到戏院。然而你不能强迫观众产生兴趣,你必须试图改变自己。可以表达思想的艺术电影谁不想拍?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观众的观影沟通模式是有习惯性的,比如你听说克里斯托弗·诺兰要拍《超人》,一点都不会觉得有问题,因为你知道好莱坞电影的创作习惯,清楚他们拍的《蝙蝠侠》《蜘蛛侠》《超人》是什么样子,并且这次是诺兰,你反而觉得他拍《超人》更值得期待。但如果现在我们有导演说拍《超人》,所有人应该都会瞬间大笑吧!因为观众没有这种惯性,接受力跟扩散力自然会减轻。我非常崇拜的导演是斯皮尔伯格,从《大白鲨》《E.T。外星人》《夺宝奇兵》到《侏罗纪公园》,他创造了无数传奇,但等他成熟到一个能力时,也可以拍《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他的艺术电影也充满了观众。所以当市场建立起来了,就算拿出一个占有率只有40%的电影,但大市场的40%跟之前小市场的40%比例就很不一样,能做的事情就会多很多。

  记:构想很美,但前路漫漫,尤其是在打破文化差异和隔阂上,需要做很大努力。

  蔡:所以我试着去找到这些方法。这10年来我尽量在电视的环境里找到商业的沟通方式,观众到底为什么喜欢看一些戏?为什么有些电影的票房会那么好?试图去了解后,变成我的思维模式,就可以来做创作。其实合拍片提供了一种好的机会和形式,但要创作这样一部电影,所谓市场的融合本身就必须要存在,就是我刚才讲的没有界限的华人电影。台湾过去卖座的电影《海角七号》《鸡排英雄》,到了大陆票房都不是很好,那反观《唐山大地震》《非诚勿扰》到了台湾一样也没有票房,我认为原因就在于大家对那样的作品有隔阂,没有共鸣感,所以没办法产生好的观影欲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个观影界限消失,把整个创作拉到一个亚太地区所有观众都能理解的高度。市场共荣对我来讲才是合拍最大的意义,而不只是多出一条管道和市场可以发行。在这一点上,我和豆子(钮承泽)认知一致,我们都是更早期的台湾电影训练出来的,拍过长时间的偶像剧,见过台湾商业时代的荣景,转变比较容易;后面这些导演是新浪潮时代教育出来的,转变会晚些。豆子从《LOVE》到《英雄本色》,也在有意拉开这个市场,书宇导演的《星空》其实也开始调整,大家都在试着找到一种新方式跟观众沟通。

蔡岳勋:电影是赌局,让人甘愿犯险

  “最初我很担心《痞子英雄》能否做到?怎样做好?会不会特别土、非常假?并且这种担心和恐惧一直贯穿于拍摄全程。”

  记:所以我们看到在《痞子英雄》里,几乎观众能够想到的商业元素都被你放在了电影里,各种爆破、追逐、肉搏、劫机、爱情、搞笑甚至反恐、反物质炸弹,以及故事上的大boss终极意外反转,在两个小时内全部扔给观众,看起来就“野心昭昭”。但也会有人认为,导演是不是太贪心了,因为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导致角色太杂、分支太多,并且一些特技场面虽然很炫,但“只有场面、没有戏”。

  蔡:我重点是希望观众在影厅这两个小时像坐了一场很刺激的云霄飞车,所以特别多放了很多元素,就是想有种值回票价的概念,至于有些人物和细节没有足够时间交代,包括在叙事量过于庞杂,我其实也发现了,下次会审慎地做出改进。但无论如何,对我来讲,这次新的尝试是最令人兴奋的,因为在目前亚洲电影的环境中,我们常年受限于技术环境的困扰,想象力比较匮乏,所以很少去挑战一些新题材。拍摄《痞子英雄》时,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弄那台直升机,或者怎么把那台客机摆在海港上。但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做一件事的最大乐趣就在于,当你辛苦地做完它,你就有可能把技术复制并且留在这片土地上。

  记:从《流星花园》《白色巨塔》到《痞子英雄》,你很少复制自己的成功先例,反而总在创新和突破,在电视圈蛰伏10年,如今进军电影界,你的动力来自哪里?

  蔡:一个人一生拍戏的时间有限,真正能拍的东西也很有限,对我来说,创作最有趣的就是每次都能做不一样的东西。《痞子英雄》是我第一次和特效团队合作,都是亚洲人。最初我很担心《痞子英雄》能否做到?怎样做好?会不会特别土、非常假?并且这种担心和恐惧一直贯穿于拍摄全程。比如拍直升机,我们用了各种方法,为让直升机真实,有电脑的直升机,有真的直升机,有摄影机用的直升机,有军人、敌人用的直升机,互相去组接、套装才变成电影里的一个画面。

  记:哪场戏对你来说最困难?

  蔡:最后那段劫机戏最难,飞机的轮子放不下来,无法迫降,需要赵又廷扮演的吴英雄在高空上人工操作,在所有人最紧张的一刻化险为夷,包括吴英雄被“滞留”在飞机的轮子上、飞机在大楼中间穿梭飞行等片段,在好莱坞可能非常简单,但我们没经验,没任何参考对象可言。包括很多观众可能会提出疑问的飞机被炸开一个洞之后能否迫降,我们也研究了很长时间,夏威夷航空有台客机,上半截整个都裂掉了,完全像敞篷车,还是飞回来了;也有行李舱破掉,行李都飞出去了,最后降落的。那把这几个资料结合在一起后,我们觉得我们的技术能做到的大概就是破一个洞,没有办法把整台客机给掀了……(笑)

  “商业动作片里没有太多机会提供给演员去做所谓精致的表演,他们必须要在快速时间内达到一种非常直接的效果。”

  记:相较特效,倒是演员的表现差了很多。以黄渤的实力,这个角色太easy了;赵又廷虽然性格设置上就是暴怒警察,但他的表情也太单一了吧?还有Angelababy,真的就是花瓶呃……当然,有一点,他们全部符合你的“无界限华人电影”的标准。

  蔡:没错,我希望破除地域界限,像好莱坞电影就没有我们常说的“内地演员”“港台演员”这种叫法,因为他们的娱乐性已经高于地域界限。至于表演,《痞子英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实践了这些人物的存在,因为商业动作片里没有太多机会提供给演员去做所谓精致的表演,他们必须要在快速时间内达到一种非常直接的效果,让观众理解“我现在很危险”或“我现在完了”。商业性表演跟艺术性表演是两回事,后者一个反应可以演到20秒,但前者一个表演连两秒以上都没有。所以演员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达到既定的准确效果,就是说影院的观众会不会觉得赵又廷是个神经病的警察,像个疯子似的暴躁,甚至很多人会讨厌他,如果是,那就成功了;黄渤演的徐达夫是个混不起来的黑道,让你觉得他很懦弱畸变狡诈诡异但很好笑,如果是,那他就成功了。我甚至告诉赵又廷,电影版的故事先于电视版三年,那时的吴英雄脾气应该更暴躁,所以你的表情要更少,他很崩溃:“啊?表情还要更少?”

  记:黄渤和赵又廷的搭配倒蛮协调。

  蔡:我们排表时都会考虑到,先拍他们“陌生时”的戏。开工第一天是两人刚碰面就被直升机围追堵截,黄渤吓坏了!我跟赵又廷拍过电视版,知道他开机后就是吴英雄上身的状态。所以拍戏前我跟黄渤说,“你不要怪我没讲啊,赵又廷是个疯子,等下你在车里小心点。”他完全不以为然,“能怎样?能多快?不就那样吗?”结果赵又廷果然跟疯了一样,电影里很多飙车镜头都是他自己开的,旁边就是海,现场还摆了很多货柜,而且地上都是水,车会打滑。所以黄渤下来就一直跟赵又廷讲,“哇,你有必要这样吗?你现在正红,而且你还很年轻,你有必要这样吗?”

  记:包括Angelababy还有一小段“裸戏”,受伤后只穿内衣,取后背子弹,好像送给宅男的福利哦。

  蔡:我们事先谈过这部分,baby说她完全理解。我也跟她讲拍那段戏不是刻意裸露,而是我希望孤独跟哀伤的状态被感觉。就像男生打完架受伤回家,不敢让人发现,一个人躲在浴室把衣服扯了,自己治疗,那种痛苦感是真实的,如果那样的痛苦跟感受发生在一个女生身上,更容易被感知她的无助和孤独。

  “电影是个很大的赌局,要是赚钱,真能赚很多,但赔钱也会赔得很惨,可电影本身的魅力会让人甘愿犯险。”

  记:《痞子英雄》耗资3.5亿新台币,折合人民币约是7500万元,据说最初你很担心能否收回投资,但听闻魏德圣的《赛德克·巴莱》更烧钱,就平衡了很多?

  蔡:(大笑)对,因为特效花了很多经费,它是在追加的,很多小的地方都需要使用特效。而且特效在亚洲刚起步,所以我们的花费比起别人来要多好几倍。

  记:作为制片人的你太太于小慧女士常抱怨你超支。

  蔡:还好啦!她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个常态,因为拍片过程中总会有无法预期的事发生。但我不是无止境地乱超支,我会评估,超过这些预算后,我最终得到的够不够这些价值。好在这些年来,不管是《流星花园》还是《痞子英雄》,我没让任何一个投资人赔过钱,虽然超支,但我事实上是很能赚的导演。

  记:《赛德克·巴莱》在大陆并没有取得很好的票房,你对《痞子英雄》的前景怎么看?

  蔡:《赛德克·巴莱》失利非常可惜,主要原因是魏德圣导演没有时间宣传,在台湾,他花了近两年时间才让观众记下这个片名,但在大陆,几乎从宣传到上片只有两礼拜,根本来不及让人了解。我从我父亲(蔡扬名)身上承袭了一个理念,就是“小人物、大英雄”永远都是人们感兴趣的题材,所以对《痞子英雄》的表现还蛮期待。现在台湾电影环境比10年前好多了,从《海角七号》到《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有一定程度的复苏。原来拍电影,不是靠辅导金,就要抵押房子。但我总说,电影是个很大的赌局,要是赚钱,真能赚很多,但赔钱也会赔得很惨,可电影本身的魅力会让人甘愿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