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内:中国动作电影落后因不注重实战

2012/6/28 15:33:46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张海,山东蓬莱人,作家、职业电影工作者,曾为《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关云长》等设计兵器,以制片人身份参与了《目击者》、《君子道》等影片。更令人揪心的是,在《弓》(韩国出品)、《拳霸》(泰国出品)等亚洲动作片风靡世界时,中国动作片却罕有佳作,显得异常冷清。

业内:中国动作电影落后因不注重实战

  张海,山东蓬莱人,作家、职业电影工作者,曾为《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关云长》等设计兵器,以制片人身份参与了《目击者》、《君子道》等影片。

  张海是位有心人。

  3年了,他一边忙着电影的事,一边做专访。前前后后,采访了近20位动作电影导演、武术指导、明星及替身,于是便有了这本《影武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本书堪称是中国动作电影的浓缩版《史记》,它有究天人之际的情怀,亦有成一家之言的深邃。

  在世界电影百年史中,几乎所有领域都写满了洋人的名字,唯有武侠片是中国人的骄傲,在这片独特的天空下,我们曾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我们对世界电影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这份辉煌却日渐暗淡,越来越多的国家在动作设计方面正超越我们,如今,能得到好莱坞认可的华人武术指导已寥寥可数,昔日中国武师主导一切的热闹场面,已成明日黄花。

  更令人揪心的是,在《弓》(韩国出品)、《拳霸》(泰国出品)等亚洲动作片风靡世界时,中国动作片却罕有佳作,显得异常冷清。如今,我们许多电影可能都会有一点拳脚展示,却很难找出一部纯粹的动作片。

  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话题:中国动作电影真的衰落了吗?它为什么会衰落?为此,《》专访了作家、电影工作者张海。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部动作片

  :您为何选择动作电影这一行呢?

  张海:原因很简单,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部动作片,从孩童时代起,我们就都曾梦想过,长大后去做一位大侠,像英雄那样的活着,身背宝剑,浪迹天涯。

  :您何时开始写这本书?

  张海:3年前。那时我刚离开电视台,转向动作电影。在电视圈,我做过很多年访谈类节目,采访这些动作片大师,完全是出于过去的职业习惯,刚开始没想过写书,后来发现这个圈子大多数的顶尖人物我都采到了,感到这些文字是难得的见证,所以就出版了。

  :书名为什么叫《影武者》?

  张海:两个原因,首先,这些人都是电影中的武者;第二,在采访著名的武术指导熊欣欣(“鬼脚七”的扮演者)时,他讲了很多替身的故事,他们的工作最危险,观众却很难记住他们,他们仿佛是行业中的“影子武士”。本书中采访的行业前辈,他们当年大多数当过替身演员。

  中国动作电影确实在衰落

  :与当年的巨大影响相比,今天动作电影有些门前冷落,是不是可以这样看,中国动作电影正在衰落?

  张海:确实如此,有两个表征:首先,在我们动作电影最辉煌时期,好莱坞动作指导有许多是中国人,今天他们中绝大多数又回来了。第二,今年《赛德克—巴莱》等热片,用的是韩国武术指导,本土影片用洋武师,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张海:在我看来,从动作设计的水平上说,人家已经超越了我们。因为他们的传统搏击技术,比如拳击、自由搏击、泰拳、柔道、跆拳道、菲律宾武术、巴西柔术等,都特别注重实战,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武术指导,对技击会有独特的理解。而我们今天许多武术指导练的是套路,或者是戏班里培养出来的武生,只会花架子,乍一看很漂亮,可这些被人家全学走后,你就拿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了,自然也就不太好找饭碗了。

  为什么我们喜欢花架子

  :武术不是很重视实战吗,为什么今天的武术指导多是花架子?

  张海:从香港的情况看,新一代的武术指导从小条件都比较好,没怎么吃过苦,自然就练不出真功夫。当年成龙、洪金宝他们学艺时,家庭条件很困难,父母把他们扔给师傅,一切靠自己,练得不好,师傅说打就打,洪金宝回忆说,当年饭都吃不饱,10多人睡一张大通铺。今天来练功的孩子,师傅哪儿敢碰一下?父母也舍不得让孩子受那个罪了。

  至于内地,一些演员基本功很好,但太急于求成,只想当主角,不愿演替身,当年洪金宝、成龙、元彪等都当了很多年替身,因为拍功夫片光会打不行,身手只是基础,还要学表演,没有这个过程,谁敢用你?不敢用新人,就只好用明星,这样票房还有保障,可明星中有多少人会武功呢?

  :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演员没武功,观众也看不出来吧?

  张海:可以在镜头上做一点掩盖,比如张曼玉、梁朝伟等也拍功夫片,正面镜头很少,都是远景、侧面,好让替身代演,这就不像李连杰,怎么拍都可以。这两者拍出来的差别很明显,观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们总把观众想得太傻,可事实上观众往往更聪明。

  今天的功夫演员太不刻苦

  :当年成龙不论多危险的动作,都是亲自去做,今天这么拼命的武术演员太少了。

  张海:是的,因为过去香港动作电影市场竞争激烈,有成家班(成龙)、洪家班(洪金宝)、元家班(元彪等)、刘家班(刘家良)、袁家班(袁和平)等,所谓“武无第二”,今天这个班出个新动作,明天那个班就会加码,大家都在比,水平自然就上去了。可今天许多功夫演员不敬业,有的人甚至演之前都不排练,彼此交代两句套什么招,直接开拍。如果说最不敬业的演员,我觉得非他们莫属。

  :排练一下,对自身安全不也有好处吗?

  张海:他们有这时间,宁可去剪个彩、跑个会,那都是来钱的事,谁愿意为一部影片搭那么多时间呢?过去行业没这风气,可后来煤老板、房老板都来投资功夫片,他们只认明星,你多专业、多有武术基础,他们反而不认。这就让一些演员把“装明星“放在第一位,把工作放到了第二位。一个人出来,前呼后拥七八个助理,你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演蝙蝠侠的克里斯蒂安·贝尔出来,一个助手都不带,相比之下,我们的明星实在太大牌了。

  武术指导居然不会开弓

  :除了演员不够敬业之外,在我们的功夫电影拍摄、导演方面,似乎与国外同行也有很大差距,您怎么看?

  张海: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吧,国内很多功夫影片都有开弓放箭的镜头,可我没看到一部片子的姿势是对的。开弓有两种方式,一是在东亚通用,即蒙古式开弓法,用大拇指单指勾弦,两指控箭;另一种在欧洲通用,即地中海式开弓法,三指勾弦。像这些知识,翻翻资料很容易查到,可就是没人看,非要自己发明出一种新式开弓法,连扳指戴在哪儿都不知道。弓是兵器之王,过去练武必先练弓,当武术指导,你没练过也就算了,连书都不翻、专家都不咨询,你还拍什么功夫电影、传达什么功夫文化?你看韩国拍的《弓》,里面开弓的姿势就是对的,你的饭碗这么被人家抢走,你能抱怨什么?

  擎天柱的大刀古人扛

  :现在许多功夫电影中,大侠们的兵器都异常古怪,令人很难接受。

  张海:别扭吧?可你还不能提意见,一提意见人家就说,功夫片不是历史片,传统兵器造型不好,做成这样才有镜头效果。我就奇怪,你怎么知道传统兵器造型不好?你见过吗?你翻书研究过吗?《十面埋伏》中唐朝人拿着明清时代的刀剑作战,《英雄》中青铜兵器居然会被击弯,说出来都是笑话。现在把道具兵器搞得怪里怪气,真的好看吗?古人拿的刀跟擎天柱拿的刀差不多,这不是瞎胡闹吗?

  电影投资人的水平亟待提高

  :动作电影本来很受欢迎,怎么市场化后,反而与大家渐行渐远了?

  张海:动作电影不能只靠打斗,打斗是为内容服务的,不能一味突出紧张刺激,否则会令观众审美疲劳。可现在的情况是,谁掏钱谁决定一切,所以老板最有发言权,可老板只看重影片能否赚钱,质量如何很少去管,他们不在乎技术与人,也不愿在培训上多投入。特别是一些业外的投资者,在商业上取得了成功,自我膨胀,觉得干什么都行,连剧本都要参与,有的干脆自己做导演。问题是,他们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懂,怎么可能做出好片子呢?麻烦的是,这样的人还很多,一拨人赔了,另一拨人又闯进来,所以烂片源源不断。

  :许多国家电影商业化程度比我们更高,为什么没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呢?

  张海:关键在教育,我们的应试教育不鼓励独立人格,不想让学生变得太聪明,这就让很多成功者人格不健全,以为成功了,自己就什么都会。其实不懂专业无所谓,只要尊重专业、使用专业人员就可以,但这点常识,他们就是搞不懂。

  做好自己的事最重要

  :香港动作电影在世界上曾享有巨大声誉,为何这些年来也徘徊在低谷?

  张海:香港的因素比较复杂,一方面,赶上了两次金融危机,它的市场比较小,抗风险能力相对差一点;另一方面,许多新一代创作者不认真,徐克拍一部黄飞鸿,马上几十部清代武侠片立刻跟风而至,抄袭太多,搞得投资商也害怕了,市场投入有所减少。此外,香港回归后,许多导演到内地发展,成名的动作电影导演基本都走了,这对市场也造成了一定影响。

  :香港动作影片从业者怎样应对目前的困境?

  张海:他们很少谈这个话题,因为他们多是既得利益者,还有一些人沉浸在昔日辉煌的幻觉中,以为自己依然是最好,不肯虚心向别人学习。

  :面对重重困境,动作电影究竟该怎样突围?

  张海:这个话我没资格去说,也不敢说。我很认同徐克先生的一句话,就是先做好自己的事。从各方面因素看,我们就像用大刀长矛去对付航空母舰一样,很难和别人竞争,还是做好那些能做的事吧。

  重建传统要慢慢来

  :韩国的动作片《弓》之所以获得国际影响,在于它拍出了东方文化独特的内涵,我们有异常深厚的传统资源,该如何深入挖掘?

  张海:虽然我们有丰富的传统资源,但近一两百年遭到很大的破坏,破坏的东西再想捡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人们心中对传统的尊重已经受到伤害,你再提什么,他们也不那么轻易相信了。既然曾经的东西都立不起来,那么重建的东西,同样不容易立起来,也许将来会有解决方案,当下确实感到办法不多。

  :如果加强对年轻人的传统教育,明天会不会更好一点?

  张海:我很怕回答这样的问题,我觉得今天的年轻人比我们更明白,年轻人应该去做年轻人的事,我们指望他们如何,未必真的会对他们好,对此,我没有权力说太多,还是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更切实。

  陈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