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大风的“前世今生”：风光背后的纠结

胡彦斌曾受高层重视，但他最后依然选择离开

罗志祥

萧亚轩

许巍这样的歌手，有时候对公司的要求会很无奈

　　金牌大风的前身，是全球四大唱片公司之一的EMI(百代)。2003年，E MI正式进驻中国大陆市场时，郑东汉就以中国合伙人的身份任职EMI亚洲区总裁，掌控着EMI在整个华语区的市场。而与他拍档多年的老友黄伟翔，则时任大中华区总裁。

　　从EMI时代到后来的金牌大风，这两人都是这家公司最顶层的操盘手。郑主外，负责公司在国际上的关系，而黄则主内，掌管着台湾、香港、大陆三地分公司的发展。

　　但郑黄两人，更多是把控着公司发展的大方向，当时真正进入内地，为E MI开拓中国市场的功臣，是跟随郑东汉打拼多年的一个魄力非凡的女人，她用短短几年时间就在内地打造了包括胡彦斌、许巍、花儿在内的E MI艺人阵容，为后来郑东汉成立金牌大风在内地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2008年8月，EMI宣布退出中国市场，郑东汉趁势收购了EMI在中国的所有股份，成立了金牌大风，当时这件事曾引起外界极大轰动，业内盛传这是“华人收购国际公司”的一次创举。

　　接下来的两年，金牌大风在整个华语区发展势头生猛，成为第一个国际公司转型华人公司的标榜。但在辉煌背后，这家公司也无法避免的滋生出各种漏洞问题与权利关系。直到2010年，郑东汉宣布退休，这家公司再度易主后，金牌大风从E MI时期就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开始浮现。

　　日前，南都记者在采访了新任总裁齐雅莱之后，也借此机会约访了数位在金牌大风任职多年的老功臣，在细说对这家公司新旧两代掌权者的印象和看法之余，他们也对金牌大风发展历程中遗留的一些问题做了较为深入的剖析。

　　或许，从新旧金牌大风所遭遇的一些问题中，我们能对这些跨国音乐公司真实的内在状况，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而必须强调的是，这不是一家公司的问题，每一家跨国音乐公司，甚至行业以外的其他大型企业，都无法避免的会存在一些管理漏洞和人际问题。因为，这是在中国。

　　旧金牌大风

　　很多钱收不回来？艺人有很多情绪？很多利益无法细说？……

　　现任金牌大风华语音乐企宣总监的黄宜蔚(Sky)，是这家公司老功臣之一。2005年，她从台湾来到内地，进入当时的EM I内地分公司体系，负责企划跟宣传等工作。

　　虽然期间她曾离开了几年，直到现今的新老板上任后，她才又回到这家公司，但可以说，Sky是见证了这家国际公司早期在中国的发展。

　　老状况1

　　财政漏洞 那些不会出现在账目上的钱……

　　Sky说，早在EM I时期，这家公司就积累了很多问题，是当时不会被发现的，一直到这两年换了新主，而外国老板的处事方式跟中国人又在观念上有本质区别，这些问题才慢慢呈现。“譬如财政混乱，就是这家公司遗留下来的最大问题。”(来源： 南都网)

　　一家发展中的企业，在迅速扩张业务的过程中，必定会出现各种管理上的漏洞，这是此前的金牌大风难以避免的问题。Sky举例说，譬如以前有工作人员偷了公司的钱，或者带着艺人去演出，却没有把钱拿回来，这就是财务上的漏洞。但Sky也强调，这并非金牌大风独有的问题，其实在其他公司也会出现这些管理上的漏洞，所以也可视为这个行业现状的一种表象。

　　“以前其实是看不见的，很多操作是在暗处，因为负责管理的是台湾人，不是特别了解内地媒体环境，起初，我也不知道艺人出席签售会是有钱的，这其实是我和我的团队有隔阂。他们也不会跟我说，告诉我艺人上电视节目是有钱的。但这些钱都没有出现在公司的账目上。”

　　当然，Sky举的只是一些小的例子，但从她的话语中，我们能联想到，当年E M I之所以会亏损，最后退出中国市场，其实归根结底就是财政的问题，“中国市场很大，公司其实是有赚钱的，只是当时管理机制很乱，很多钱都没收回来。”

　　老状况2

　　艺人关系 强势管理的正反面

　　当年，EMI正式进驻中国内地市场时，负责这家公司最重要的开拓者，是一名魄力十足的高层，她也是Sky当年最直接的顶头上司。对于这位领导，Sky最佩服的是她的精神，“她非常勤奋，可以每天晚上去应酬客户到半夜，但每天早上还是九点多就回到公司上班。”

　　但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金牌大风的发展，这位上司功不可没，可过于硬派的作风，也难免会在管理上出现一些问题，譬如在处理跟艺人关系方面。这直接导致的问题，是她为公司、为艺人做了很多事，但艺人反而会有点抵触情绪。

　　譬如胡彦斌，大概三年前，他跟金牌续约的时候，公司特地给他筹划在台湾办演唱会，即使明知亏本也还是要办，足见对他的重视程度，但胡彦斌在续约两年后还是离开了。

　　而领导层过于强势的艺人管理模式，同时也给现在的新公司留下了一些隐患。Sky以许巍作为例子来说明问题，她知道，当年许巍在金牌大风，其实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无拘无束。“前几年，许巍常会被公司安排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譬如要求他给某个歌手写首歌，给哪个媒体做个采访等。许巍是个很随和的人，通常他都会按要求照做，因为他不想为难工作人员，但做完之后他又不开心，回家就自己捶墙。”

　　今年，许巍又将发新专辑了，但因为早年在宣传上遇到太多让他不愉快的事，许巍现在心态上已有了严重抵触，“前段时间，许巍就很认真地跟我说，这次发片他不想做任何采访了。这也是之前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所致。”

　　老状况3

　　严苛管理 “难道你拍下我肩膀会死吗？”

　　同样，在对公司下属的管理上，领导层有时候难免会过于严苛。现任金牌大风上海分公司华语音乐企宣总监的郭明哲，是2005年进入EM I的一位资深宣传人员，外界尊称他为郭哥，对前上司在管理上的一些问题，他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她有自己的立场，换了谁都一样，那个位子太难坐了。”但倘若非要去评价前上司的硬派作风，郭哥则认为，她或许应该更多给下面的人一些认可。

　　“我是台湾人，并且在内地待了很长时间，更懂得怎样让台湾艺人在内地去操作一些事情。这么多年来，我给艺人做通告，几乎没向公司报过一分钱的账，宣传经费都是自己去拉。”尽管他为公司做了很多，但上司却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认可的话，郭哥笑说“难道你拍下我肩膀会死吗？”

　　但其实郭哥并不太在意这些事，他说，自己能在这公司、在这行干那么久，是因为对这工作真的有很高热情，每天都累得很开心。而且毕竟干那么多年了，所以对他来说，是否能得到老板的赞赏已经不太重要，“但倘若是一些新员工，老板的一句赞赏其实是很大的动力。”

　　而另一方面，金牌大风之前的管理，确实有苛刻一面。郭哥说，他以往极少接受媒体采访，是因为以前公司不太建议员工直接面对媒体，“这方面，我前上司的态度比较严谨，也是为了保护艺人形象，其实是好事。”

　　老状况4

　　高层利益 分公司下还有分公司……

　　金牌大风此前的管理混乱，另一方面也体现在高层之间的权力争夺，这个问题，在竞争力相对薄弱的广州分公司体现得比较明显。现今任职广州分公司华语音乐企宣总监的刘文佳，2003年进入这家公司，是在金牌大风干了将近10年的老员工。

　　“从我进这家公司开始，广州分公司就已经正式成立了，起初，我这边更多是负责香港艺人来内地宣传，所以我的工作性质就比较复杂。按行政上，我是直属北京那边管的，她是我的上司。但实际工作上，我却更多是在做香港的事情。”

　　文佳回忆，大概在2009年，时任香港区总经理的陈辉虹就带了一帮新的员工，入驻了金牌大风广州分公司的办公室，成立了另一个香港分公司，此后，香港艺人那一块她就不用管了。“当时的状况很有趣，就是在原有的公司基础上，又多了一个分公司，专门负责香港艺人在内地宣传，但这两个公司是相互独立的，这种关系相当混乱。”可见，那时候的金牌大风，高层之间常常是各自为政。

　　此外，还有另一件有趣的事，众所周知，郑中基的老爸就是郑东汉，当年郑中基与阿Sa结婚，Sa爸就跟郑东汉成了亲家，而Sa爸的演出公司跟金牌大风又有着一些合作关系，那时候，Sa爸的公司也安置在金牌大风的广州办公室里，曾经有一段时期，金牌大风的广州分公司出现了三队人马，我们原本分公司的人，加上陈辉虹的人，还有Sa爸那边的人，场面相当热闹。

　　但这个热闹场面如今已不复存在，后来郑中基跟阿Sa离了婚，Sa爸原本安在金牌大风里的小公司，也悄然搬走了。而去年金牌大风的新老板上任后，陈辉虹也离职，那个新成立不久的香港分公司也被新老板撤掉。如今的金牌大风广州分公司，终于安宁下来。

　　新金牌大风

　　外国人在中国做生意，真的不容易

　　经过2011年一整年的大换血之后，金牌大风如今终于稳定下来，去年年底，新总裁齐雅莱正式上任，开始逐步去解决这家公司的各种内部问题。在这方面，与齐雅莱同在北京的Sky都一一看在眼里。

　　能力

　　齐雅莱是金牛座，脑袋真的挺清楚

　　“说实话，齐雅莱现在很辛苦，她必须要从财务上面开始解决这家公司的机制问题，因为金牌大风之前有太多财政上的漏洞了，但这又是一种中国特色的表现，只能尽量去填补。”

　　的确，在中国做生意，没办法用很直接的方式去处理事情，而这个行业里，更是有太多事情不是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譬如有很多客户会跟她说，我不要打你的公账，因为要交税。她是一个外国人，她会很难去理解这种行为，但你的合作方不愿意怎么办？甚至很多演出商，还是习惯演出那天直接把现金带给你。”

　　Sky认为，齐雅莱虽然只是一个23岁的小女孩，而且是出身于一个超级富裕的家族，但她上任以来表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她这个年龄。这也是Sky为什么会选择给这家公司效力的关键原因。

　　“她的头脑很清晰，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面对一些重要抉择时，她不会有这个年龄的小孩的冲动，譬如她很明白，现阶段她必须守住一些大牌艺人的经纪约。你知道，那些经纪人都很不好沟通，趾高气扬的，她在这些时候就会忍着，因为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够强壮，很清楚她要守住这个，才有筹码，同时去做她认为有未来的东西。”

　　此外，令Sky特别赞赏的，还有齐雅莱的财务观念，以及依靠数据去分析一些抉择的可行性，“譬如，之前我们签付辛博，他是华裔的，在个人角度上，齐雅莱对他挺感兴趣，然后她是认真的评估，让每个部门，从经济角度、音乐角度、去分析能不能赚钱。她是用这个来决定，而不是任性的一头热，如果赚不回来，那就不做。”Sky说，齐雅莱是金牛座，脑袋真的挺清楚。

　　学习

　　她正在努力，如何能更快地融入这个环境

　　但在赞赏之余，Sky也无法避免的要面对这个新老板的不足之处，而齐雅莱现在存在的问题，主要是与她的外国人身份有关。“她对中国的流行音乐市场还不是很了解，她需要去学习，去积累更多关于这个国家的一些特殊情感。但做音乐这门生意，有时候还是要靠直觉的，她暂时还没有这个直觉，所以多少会存在一些她自己拿捏不稳的状况。”

　　这是齐雅莱跟中国文化之间的冲突。但这种冲突，更严重的还是出现在一些生意场上的操作，“中国人做生意的方式，是最让她头疼的，但她自己也正在慢慢适应中，譬如之前去拜访一些经纪人，我就陪她去买过礼物。”

　　当时，Sky告诉她，你要去拜访经纪人，手上一定要有个东西，而且那个东西是不是个名牌很重要，譬如是LV哪一年推出的限量版包包，就是要给对方一个我很在乎你、尊敬你的感觉，所以给你送一个很珍贵的礼物。“这个事情，刚开始她不能理解，但就逼着她做。她就会自己记得，慢慢的一次次，方方面面就有进步。”

　　但Sky也很客观地说，这些都是齐雅莱要面对的一些很现实的问题，她不仅要去学，而且要尽快地学会，“她奔跑的速度必须要更快，因为她身处一个快速变化的行业中，可能今天不出手，别人就出手了。”

　　他们眼中的新掌门

　　黄宜蔚(金牌大风华语音乐企宣总监)：虽然只是一个23岁的小女孩，而且是出身于一个超级富裕的家族，但她上任以来表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她这个年龄。

　　周汤豪(歌手)：我第一次见齐雅莱，是两三个礼拜前，觉得她特别nice，而且她比我还小一岁，就做老板了，我觉得这是很厉害很酷的一件事。很多人可能会担心她太年轻，会操控不了一家这么大的公司，但我觉得不会，因为这是音乐行业，跟其他行业还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她会给华语音乐注入很不同的想法。(来源： 南都网)

　　韩雪(歌手)：我第一次见齐雅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北京的公司，觉得她真的很年轻，但她对音乐很有热情，跟以前看到的老板不一样。但签约金牌大风，我不是跟她直接谈的，是跟制作部的人沟通比较多，我会更看重这家公司的做事实的那些人，他们真的能力很强，这会给我们更大的信心。

　　专题采写：南都记者 黄锐海 实习生 刘荣乐 梁钧君 黄灵 侯月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