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在片场
导演片场照
导演让-雅克-阿诺
阿诺爱拍阿拉伯世界
在“作者电影”遍地开花的法国,让-雅克·阿诺是少数几个以海外为主要制作基地和市场的法国导演。他擅长拍大场面的史诗类题材电影,喜欢去往一个陌生国度开始类似冒险般的拍摄。“只有冒险,才能展现给观众从未见过的世界!”这是让-雅克·阿诺拍电影的宗旨,也是他拍电影的动力。
鬈发、眼镜、笑脸——这是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每次签名时都会耐心附上的自画像,寥寥几笔,倒是像极了他——一个神采奕奕、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尽管一头白发,但让-雅克·阿诺丝毫不露老态,69 岁的他仍然没有停下“环游世界”的脚步。从《情人》(越南)、《兵临城下》(德国、英国)、《虎兄虎弟》(柬埔寨)到刚在国内上映的阿拉伯战争史诗片《黑金》(撒哈拉沙漠),阿诺的影迷已经遍布世界。
现在,阿诺即将踏上蒙古大草原,拍摄根据姜戎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狼图腾》。6 月,在阿诺受邀担任上海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期间,本报记者曾专访过他。近日,在《黑金》上映和《狼图腾》筹备之际,记者再次对他进行了采访——对阿诺来说,2012 就像是他的“中国年”。
迷上阿拉伯世界
8 月 18 日,《黑金》在全国上映。电影讲述上世纪三十年代两大阿拉伯酋长之间的斗争。导演阿诺通过两大家族的战争史诗,描绘被称为“黑金”的石油给阿拉伯世界带来的财富与牺牲。演员阵容包括好莱坞著名影星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法国男星塔哈·拉希姆和印度美女芙蕾达·平托。这也是阿诺第一部在内地公映的电影。
“如果这是你的热情所在,那就拍个关于它的电影吧。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总会有一些人看了电影后感慨,‘那演的就是我!’他们会从中找到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因为电影发自你的内心。”阿诺告诉记者。拍电影似乎就是他寻觅“知音”的方式——电影语言无声连接着他和观众。“其实电影的成功并不是让所有人懂你。如果它真是个好故事,那只要那些懂的人了解就行了。”阿诺说。
让-雅克·阿诺对阿拉伯世界的热情源于 20 多年前。“为什么这个地区和人民普遍被各国电影遗忘?阿拉伯和穆斯林的世界难道真的只有恐怖分子和炸弹?我打算亲自去探个究竟。”阿诺带着这样的疑问,和妻子、女儿前往也门过圣诞,遇到很多热情、自豪、又有文化素养的也门人。从那时起,阿诺便开始寻找故事。
之后几年里,阿诺阅读了许多有关阿拉伯世界和文化的书,又走访了毛里塔尼亚、阿曼、摩洛哥、科摩罗、约旦等国家。他在好莱坞的朋友看出他对阿拉伯世界的深厚兴趣,不断给他提供剧本,其中一个关于 19 世纪利比亚的故事,让他很感兴趣。正当阿诺着手准备,他拜访了一个好友、突尼斯制作人兼企业家 Tarak Ben Ammar,后者给了他许多小说,其中包括汉斯·鲁斯(Hans Ruesch)1957 年的小说《巨大的渴望》,它成了《黑金》最初的灵感来源。
这是阿诺近年来手笔最大、难度最高的制作,也是史上第一个正式与多哈电影机构(Doha Film Institute)合作的合拍片。有人将它誉为“《阿拉伯的劳伦斯》和《血色将至》的结合版”,但电影全球上映后收获的好评远不如对它的失望多。“野心勃勃但冗长乏味”,“剧本拙劣,称不上一个真正的史诗故事”,“唯一的优点是几个动作场景不错。”《帝国杂志》、《每日镜报》等媒体纷纷评论。
对此,阿诺并没有太大心理负担。他告诉记者,罗伯特·奥特曼在《最后一击》中曾为观众展示了好莱坞的一个有趣细节——那里每个制作人都想把下一部作品说成过去几个成功作品的结合,以此作为卖点。“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上钩的诡计。”对阿诺来说,他还是会继续坚持拍内心想拍的东西,在观众席中等待那个能与之产生共鸣的人。
阿诺和他的“情人”
让-雅克·阿诺历来以擅长拍大场面的史诗类题材著称。在《黑金》前,他的《兵临城下》、《玫瑰之名》、《火之战》都是其职业生涯中的重要作品。其中,2001年以斯大林格勒战役为背景的战争片《兵临城下》曾被第 51 届柏林影展选为开幕片,该片由裘德·洛和蕾切尔·薇兹主演,扣人心弦的狙击战融合唯美爱情,被誉为阿诺近年来的“巅峰之作”。1983年,《火之战》也曾为阿诺摘得法国恺撒奖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
阿诺善拍战争史诗片的强项,或许和他早年的非洲军旅经历有关。大学毕业获文学学士后,阿诺前往喀麦隆从军,其间执导了大量军事教育片。1976 年,以这段军旅生活为灵感拍摄的处女作《高歌胜利》(Noirs et blancs en couleur,又名“黑人为白人作战”)一鸣惊人,问鼎当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也是阿诺 1964 年从法国高级电影研究学院毕业后的第一部长片。
但对许多中国观众来说,初识让-雅克·阿诺,还是因为根据杜拉斯小说改编、由香港影星梁家辉主演的《情人》(1992)。为了这部电影,阿诺在西贡旅居近一年,在酷热喧嚣的东南亚城市里捕捉杜拉斯文字中的性感和忧伤。
那时,杜拉斯已经 77 岁了。这部根据她一生最著名的代表作改编的电影,促成了她与阿诺之间一段美丽的友谊。回想起杜拉斯,阿诺把她称为一个“怪物”——“一个没法让我不爱上、无法不尊敬、最后还成了朋友的怪物”。
事实上,在电影拍摄前,这两个性格鲜明、各有主张的法国艺术家没有在意见上达成一致,屡屡起争执。先是杜拉斯推荐当时已 40 岁的伊莎贝拉·阿佳妮当女主角,“你怎会想要她这个已有皱纹的母亲来演个处女呢?”阿诺反问杜拉斯。关于母亲的角色,杜拉斯的提议是苏珊娜·福隆,而阿诺则回击,“她那时看上去差不多 85 岁了!简直是个祖母了!”最后,阿诺找来当时不到 18 岁的英国乡下女孩珍·玛奇,并为此改变影片的预设语言,采用全英语对白。
在 1992 年电影上映前,杜拉斯曾炮轰阿诺“完全违背了小说,一点都不了解她的生活”,但影片最终反响很好。“她看完影片后也改变了想法,我们又和好如初了。”阿诺回忆道。
至于如何找到梁家辉,那又是另一个故事。“我看过他的照片,也看过他的电影,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梁家辉完全符合阿诺理想中的“情人”形象——“一个高、瘦、有教养、优雅,同时拥有完美皮肤和一个高高长长鼻子的美貌男子”。此前,阿诺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人选,因为在那个时代,所有会说英语的华人演员不是健美教练,就是会功夫,因为他们最常接到的角色就是瘾君子、毒贩子和计程车司机。“我唯一想对他说的话,在《情人》开拍前我已说过——‘你是亚洲的尊严’。”阿诺说。
但当阿诺去香港找梁家辉见面时,他却在北京;当他去多伦多见他时,他又回到香港。“我始终无法见到他,原因是他躲起来了,他并不确定他能出演一部英文电影。”阿诺回忆道。梁家辉的迟疑,或许出于自卑。“他曾告诉我他英语不大好。我对他说,不要担心,你是个优秀演员,用你的本能去演就好了。”阿诺说。
不折不扣的语言爱好者
让-雅克·阿诺是少数几个以海外为主要制作基地和市场的法国导演。在采访时,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我是专拍外国电影的法国公民。”
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只有早期的《轻举妄动》没有全球放映。阿诺还记得,当他的第三部电影《火之战》在全球上映后,他的同事和朋友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其中一个法国导演还在巴黎首映时半开玩笑地说:“哦,你和我们坐在一起?你怎么没在你的王位上?”
在“作者电影”遍地开花的法国,或许只有吕克·贝松才能真正分享阿诺的快乐。“我住在巴黎,但只有吕克·贝松才是我的朋友。因为他和我一样,电影在各个国家上映。让-皮埃尔·热内也是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有国际上的工作,我们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我可以聊我生活中发生的最自然的事——我去过哪里,我做过什么。他们也不会觉得嫉妒。”阿诺告诉记者。
阿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语言爱好者。当他还在学校念书时,就学习了一些希腊语和拉丁语,这让他在开始探索非洲时,“脑子里已经具备了解其他文明的准备”。而到了美国,为拍摄商业广告和好莱坞电影片花,他迫使自己学习英语,甚至随身带着词典,每天背一个字母,直到他的英语同他的母语一样流利。
除此之外,他还会说一些意大利语。阿诺对记者回忆起一件趣事。“在拍摄《玫瑰之名》的片场,每到下午5点,我就会开始说意大利语。因为我常常发现还有 3 个小时工作没做完,我等不及再用翻译了,只能用上我那差劲的意大利语。”阿诺笑着说,“所以我有很好的‘差劲的意大利语演说者’的名声。有时候在电视上,他们会说:‘你又要说意大利语了?不不,别傻了。’当我说意大利语的时候,我会失去一些崇拜者。”
B=《》
A=让-雅克·阿诺
B:你曾说过,《黑金》主人公奥达的经历能让你联想到自己?
A:在小说里,这个年轻的王子在两个父亲间徘徊。在我 19 岁时,我也发现我的爸爸不是亲生父亲——我是母亲与她情人激情的产物。真正养育我的父亲是一位铁路公司员工,而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富有、玩弄女人的“万人迷”。当我得知我真实身份的那一刹那,我体会到两个极端汇聚在我身上的一种优越感。至今我都很感激母亲做了一个明智而艰难的决定——她选择留在贫穷的丈夫身边,她相信他会是更好的父亲。
B:谈谈《狼图腾》的最新进展吧。
A:《狼图腾》这部电影有很长的前期制作阶段,目前仍在进行,刚开始拍摄一些初始的镜头。我们的狼已经是健壮的年轻小伙子了。到明年春天,它们就满3岁了。这群新的“年轻人”,在加拿大超级驯兽师安德鲁·辛普森的精心呵护下,飞快地成长。明年 4 月开始,电影的新明星、故事中的小狼就会出生。
B:《狼图腾》这部小说在当时十分热销,但也有一位与姜戎同时去内蒙古上山下乡的知青说,书中有大量夸大、不实的情节。
A:他是一个作家,一个小说家,他并不是用科学的角度在说狼,而是讲一个故事。不管你做什么,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你都必须任人评说。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并不能满足所有人。姜戎是很真诚的人,我跟他在蒙古待了很长时间,他带我去那些故事真实发生的地方。他坐在那块石头上,狼的巢穴就在那儿。作为一名电影工作者,我会在他的作品基础上,再加上我个人的演绎。
B:你在那儿看到狼吗?
A:没有,它们都躲起来了,这是它们的强项,隐藏在自然中。但我们很幸运地看到一大群瞪羚,大概有 300 只。这让姜戎很兴奋,就像是重新回到他的青年时代。
B: 你尤其擅长拍摄和动物有关的电影,1988 年的《子熊故事》是你最受好评的电影之一。这是不是也从一个方面反映出你的内心世界?
A:是的,在自然中我很开心。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很容易理解人心,那是因为你已经了解了动物的内心。有的时候你若能了解人类的习惯,那么你也一定能够了解动物,这是同一种感知。如果你了解你的狗,你也同样能够知道你的邻居,即使他是从非洲搬来的。
B:你自己养宠物吗?
A:我有一只鸭子、一只小鸡、一头驴,还有我的老婆(笑)、我的女儿,和我自己。
B:你电影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国际化,这应该也和你的个人经历有关,比如在非洲的经历。能分享一些在国外的经历吗?
A:当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我住在法国郊区,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困惑。我觉得我要打破一些壁垒和障碍,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对历史、地理很感兴趣,因为父亲在铁路公司工作,他会带我走遍法国,所以我对我的国家相当了解。
另一个启发我思想的是非洲。我学习了远古文化、古希腊语、拉丁语。当我在探索非洲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有了了解其他文明的准备,因为我学习了其他语言。在非洲的村落、丛林的深处,我很开心地和大象、水牛分享我的心情。
B:那里的生活环境应该不是很好吧。
A:我得过所有可能的病。你可以找一本热带疾病的词典,里面的病我都得过。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形成了对各种病的抗体。
B:语言是合拍片的一大难题。你如何处理合拍片的语言问题?
A:我举个例子,为《情人》找演员时,我的制片人想要找一个法国演员,但我们讨论说,语言这个问题应该取决于我们所找到的演员。我们在法国没有找到我心目中的女孩,在会说法语的演员中也没有找到想要的男演员。最后,当找到梁家辉和珍·玛奇后,我们决定用英文台词。刚开始的时候,法国人都对此感到很惊讶。我得说明一下,演员并不是真实的人,就像一个演员演一位杀手,但他并不是杀手。一个人演一个俄罗斯人,但他本人不一定要是俄罗斯人。我的电影通常会被翻译成很多语言,所以,电影在德国放映的时候,银幕上所有人就都说德文。如果语言不足以构成问题,那就只是在限制演员。如果你是中国人,你就只能演中国人,或者因为你在广东出生,所以你只能演广东人。这就是地域的限制。这样的约束到哪里才是尽头?所以事实上我并不介意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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