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聆
权聆
女物娱乐讯 柏林当地时间14日下午,女物娱乐在柏林独家对话了电影《陌生》的导演权聆。电影《陌生》是贾樟柯扶持新导演“添翼计划”投资出品的第四部影片,剧本在2010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就获得了中国电影创投最佳创意项目奖。此次,《陌生》也成为入围第63届柏林电影节“论坛”单元的唯一一部中国电影,并入围了最佳处女作奖。
电影《陌生》讲述了一对青年夫妻(由陶虹和郭晓冬饰演)所陷入的婚姻困境,无论是家庭琐事,还是情感上的占有欲和嫉妒,相互之间的猜忌和不信任,言语的伤害……都使他们的婚姻逐渐滑向分崩离析。他们像很多中国的夫妻那样,互相爱着但又互相伤害着,在一起受不了,分开了又舍不得……
电影《陌生》在柏林首映的时候,也因其中所展现的中国社会、家庭面貌而引起了外国观众的极大兴趣。导演权聆对话女物娱乐时表示,希望通过这部电影,提示所有婚姻曾经或正在经历胶着状态的人,“用自己的智慧让家庭继续下去”。电影最后采用了开放式结尾,和之前参加创投会的剧本略有不同,权聆略遗憾地表示因为剧本结尾和之后上映的《一次别离》“撞车”,所以拍摄的时候进行了修改。
不爱写婆婆妈妈的小说 但这次想拍寻常故事
女物娱乐:我们知道这个项目先是获得上海电影节创投奖,后来成为贾樟柯导演“添翼计划”的第三部作品,可否给大家介绍整个项目的诞生过程?
权聆:我和贾导是朋友,以前是写小说的,我找他说我想做个电影请你做监制,他让我写故事大纲和剧本,我写完给他他觉得不错,带我去上海电影节参加创投会,得了一个奖,这个计划就这样沿着这个起点做下来。3年时间筹备,很大精力是在剧本上,贾导作为监制,非常负责,艺术上的要求也很高,他也一再跟我强调一个电影最重要的就是剧本。第一稿15天就完成了,后来改了十几二十稿,变化还是很大,贾导对剧本的这种重视程度是我拍电影前没有想到的,但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也确实让我非常受益。
女物娱乐:剧本在哪些方面有比较大的变化?
权聆:气质上是有变化的,我以前主要写小说,主要是文字上的考量,变化成影像,技术上就有问题,我在磨练剧本的过程中也确实有这么一个过程——怎么把自己写小说的思维转变成电影语言。故事的基调是差不多的,但故事的细节、内容肯定是增增减减,变化很大。
女物娱乐:《陌生》里人物很生活化,很有烟火气息,您是受到怎样的启发开始写这个故事?
权聆:看到太多朋友的婚姻、男女关系、家人、包括自己,积累到脑海里,形成一种观念,我写小说很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啊、爱情啊、男人和女人啊,我是很避免写这种题材的,我之前的小说喜欢写奇幻的,不太按照习惯去写某种东西,拍这个电影我对自己有个挑战,我想写个特别寻常的故事,把它拍成电影。我并不想拍那种剧情冲突很厉害的、刀子和血的、戏剧冲突特别大的,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故事对作家来说是不难的,不管是从写作习惯还是从拍电影的角度,我想给自己这个挑战,把一个寻常的故事拍成不那么寻常的电影。
本觉得家庭题材俗不可耐 看《步履不停》受启发
女物娱乐:表面上是情感和家庭伦理片,但好像反映的是一部分国人的社会生活现状?
权聆:是这样的,我在构思的时候也是以这样的想法。昨天电影首映跟观众的问答我也提到,我觉得中国的现状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了,事实上我们周围的环境,我们的处理事情的态度、社会风俗,都已经发生变化了,很多我们小时候熟悉的东西,成年以后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对我来说这种感觉都是一种失落,这种“陌生”感是非常普遍的。
女物娱乐:当下的故事?
权聆:我个人原本是觉得这个题材很俗的,觉得写家庭题材是俗不可耐的,但我看到一个日本影片叫《步履不停》,我很佩服这位导演。讲的是一对夫妻,丈夫带着曾经离异过带着一个儿子的妻子,去见他的父母,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讲的也是家庭琐事,我觉得这种电影很不一样,我在写剧本的时候就想也尝试这么去写写。
女物娱乐:选择这两个人物来塑造,是觉得他们的性格和生活状态比较典型、比较有代表性?还是觉得人物本身比较特别、有意思?
权聆:我一开始是先有的陶虹饰演的陈雪松这个女人的形象,再以此延伸出她的家庭背景——丈夫、孩子、周围的情况。
虽然生活充满痛苦,只要有爱应该能继续
女物娱乐:您这两个人物持什么态度?同情?悲悯?理解?
权聆:说实话我没有悲悯也没有同情,(注视?)对对,我感觉我像他们的邻居,在我很熟悉的这么一个小镇上,有这么一对夫妻,我觉得我挺冷血的,没有因为我是女性,所以给更多关注给陈雪松,事实上我可能对他的丈夫也非常理解,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困境,不仅在小镇上,大城市里也有这样的状况,不死不活,但他也得这样生活下去,这是我在生活中积累的一些看法。
在写这个剧本之前,无意中看到一张报纸,有四五页的都是征婚启事,80%都是中年妇女,我对她们有种同情。他们很多属于4、5十岁,带着孩子,离异或者丧偶,我觉得这样的状态下找到伴侣是很难的,他们的生活将来怎么过呢?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的状态,在孩子长大以前,可能是没有爱的,甚至也没有性。在写这个剧本之前,可能这些东西在我脑海里存储后会影响我对于这两个男女演员的态度,如果一定要我说对男女主角的态度,我觉得虽然生活中充满了痛苦,但他们其实是有爱的。只要还有爱,他们应该能够继续下去。
女物娱乐:可能缺少的是一种互相沟通的方式,时代也好社会也好造就了很多这样的人,但他们的生活很难通过自我觉悟去改变。
权聆:对,我觉得缺乏沟通、缺乏沟通的技巧,也包括昨天观众提到的完备的社会咨询体系,会导致这种婚姻关系出现胶着的状态。
女物娱乐:为什么选择这两个演员。
权聆:其实我觉得我在写剧本的时候已经觉得是他们俩了,之前看过他们的影视作品,觉得他们在这个电影里做夫妻是挺合适的。陶虹我是看了她在《美丽新世界》里的表演,觉得她演普通女人的功力是很强的。
和《一次别离》“撞”结尾 “坚持”并非“隐忍”
女物娱乐:影片选择了开放式的结尾,但好像之前在上海电影节参加创投的时候,剧本是说他们最后离婚了?
权聆:是这样的,本来剧本设计的是他们俩在民政局门口等着离婚,排队的人很多,特别慢,老公等得不耐烦了,趴在老婆身上睡着了,其实也是一个开放式结尾。几年以后,电影还没开拍,我又看到《一次别离》,电影就是在民政局结束的,所以我们就觉得不要在同一个电影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女物娱乐:所以您觉得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一辈子也有它幸福或者温馨的地方?
权聆:德国的观众就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觉得这确实可能是东方人和西方人对家庭的观念不太一样,我认识很多年纪比较大的朋友,他们的婚姻很多也经历这种胶着或者已经走过来了,他们的说法统一起来就是一个词——坚持。昨天我是临时想到了在伯格曼电影里的一句话,这个电影叫《等待中的女人》,故事是说妻子出轨了,情人是她和丈夫共同的朋友,丈夫非常生气,拿了把枪想出去了解自己,邻居的老婆过来劝,这件事就算了,朋友就问她你说了什么,她说最糟糕的不是被背叛,而是变得孤独。这句话我听到了挺受震动的,因我的这些年长的朋友和婚姻维持了很久的朋友,总结出的一句话都是坚持,我认为跟这里有相通的地方。我觉得这种坚持不同于隐忍,我绝不认同隐忍,我特别不能理解中国有些家庭为了孩子可以维持婚姻关系,这是我不赞同的做法,我觉得只要有爱的基础,就要互相给对方时间,完善个人的成长,用自己的智慧让家庭继续下去。
女物娱乐:所以您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悲剧?
权聆:我觉得这种状况在大部分的婚姻中都是存在的。有冲突是难免的,双方要去找到这种智慧。
女物娱乐:您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我也正在构思新的电影的故事,应该不会再是男人和女人了,对我来说,经过这次“折磨”,我觉得到此为止吧(笑)。
女物娱乐柏林报道组 陆姝/文 陈植/视频 图/一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