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有泉 摄影/晨曦
艾敬的艺术足迹
20世纪90年代的艾敬曾经作为歌手为人们所熟悉和喜爱,是中国内地民谣的领军人物之一。代表作《我的1997》《艳粉街的故事》《追月》等。
1999年,艾敬师从当代艺术家张晓刚,后定居纽约,逐渐淡出乐坛。开始一心从事绘画创作,将绘画从爱好提升为自己的事业。
从2007年开始,艾敬以视觉艺术家的身份参与到国内外重要艺术展览中来,曾经在北京、上海和纽约举办过3次个人艺术展。
自2009年10月的纽约个展之后,艾敬的艺术作品逐渐为人所熟知,也开始进入收藏家的视线。
“I LOVE AIJING:艾敬综合艺术展”不久前亮相于国家博物馆南二、南三展厅。从歌手跨界为视觉艺术家的艾敬,交出了她在10年里创作的近200件当代艺术作品,展品涵盖绘画、雕塑、装置和影像等多种艺术形式。她说,艺术创作就像是在谈恋爱,而唱歌则是谈情。
《海浪》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日本浮世绘艺术家Hokusai的著名版画作品《Tsunami》,但经典的艺术样式只是艾敬创作的某种灵感来源,在更深入的思考之后将其转化为自我观念的图腾。她说“海浪”更多的是对于心境的描绘,是一种既不是写实也不是抽象的意象境界。
《My Mom and My Hometown》装置
它是艾敬现阶段创作理念的集中体现,是游历西方各国之后对祖国、对家乡的一次情感的回归。这是艾敬母亲发动了家乡沈阳的近50名亲戚、朋友和邻居共同参与制作的,采用了家中废弃的旧毛衣、毛裤以及其他旧毛线,重新编制了一幅宽6米、长16米的挂毯。色彩斑斓的“love(爱)”字样前,是一位母亲埋头编织的形象,用以歌颂深沉而厚重的母爱。有关家乡的装置作品则以废弃锅炉为主体,让观众可以通过锅炉中装置的影像来体会北方的氛围,浓烈的情感给初冬带来了暖暖的温情。
艾敬总共用了一年的时间制作了64个直径为90厘米的黑白棋子,材质都是紫铜,手工锻制,外表烤漆,“紫铜有柔韧性,这和下棋时你推我往的意境相同,而下棋又是东方的文化,所以我不会选择玻璃钢。”创作的灵感来源于中国博大精深的茶道精神,与艾敬个人情感的变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艾敬以“love”一次性完成书写的形式,覆盖在一幅闻名世界的新闻图片上。借助世界范围有影响力的影像资料和大众熟悉的符号或图像,进行二次创作,从而赋予作品新的视觉效果,也让作品充满张力。
“我不过是多了一种身份”
1999年,曾被誉为“当代民谣女诗人”的歌手艾敬师从当代艺术家张晓刚,转行视觉艺术创作。“如果将艺术门类比做一扇门,每一扇门里面都摆满了鲜花。我不过是多了一种身份。”在她看来,无论是做歌手还是做艺术家,最宝贵的无非是两样东西——观念和时间。“有了好的观念,有足够的时间,那些身心的付出和资金成本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即便是用一次性筷子做的《生命之树》,都有深层含义。”
做歌者时,录制《是不是梦》专辑,艾敬甚至连给吉他录音的方式,都要经过反复推敲测试,即便歌迷根本听不出这些细小的差别;做艺术作品时,作品《棋子》为了让作品的深意和材料之间能够更融洽,艾敬选择了昂贵的紫铜,“紫铜有柔韧性,这和下棋时你推我往的意境相同,而下棋又是东方的文化,所以我不会选择玻璃钢。”
谈到自己的艺术作品,她有着和唱歌时一样的自信:“我对自己做着的每件事,无论是唱歌还是做当代艺术,都投入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说‘不疯魔不成活’,我坚信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是有意义的,无论这种意义是不是马上能被人们接受,但是艺术家一定要有这种信心、这种自负和勇敢。当然,这种信心是建立在大量体力和脑力的付出之上的。”
创作灵感源自母亲的毛线衣
在展览现场,媒体们要艾敬与《我的母亲和我的家乡》这件作品合影,“两个人都看镜头!”一些摄影记者喊道。艾敬笑了起来,因为和她一起合影的“母亲”是硅胶做成的雕塑,十分逼真。
就在不远处,“真妈妈”正在展厅的长凳前,替自东北远道而来观展的亲戚朋友们守着衣服和包,不时地和路过的记者、熟人聊聊天。母亲对这个女儿充满骄傲,说她从小就贴心、温柔,爱护家人和妹妹,性格如同名字一样“爱静”。
艾敬的作品一直都是以“爱”为主题。这一人类历史上永恒的、宏大的主题,但在艾敬内心深处,最终回归到儿时的记忆。这样的记忆,就像母亲手织的毛线衣一样温暖有爱。
艾敬说,退休以后,母亲仍然不断地给三个女儿打毛衣。开始女儿们想让母亲休息,“后来我才发现母亲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满足她自己对于色彩和构图的展示以及她内心情感的表达。”
艾敬曾经带妹妹艾丹去日本新潟滑雪,在那次滑雪中,她对妹妹极尽保护,以至于艾丹从头至尾没有摔过一个跟头。没想到,后来艾丹写信给艾敬,说在之后的滑雪中才知道,学会滑雪是需要摔很多跟头的。艾敬从此开始反思自己的“爱”和“保护”。
这样的反思,也让艾敬有了对于爱的更多层次、更多角度的探讨:“当爱成为信仰,艺术是主宰‘爱’到达的地方。”展览策展人、国博副馆长陈履生说,艾敬的作品和许多当代艺术家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讽刺与极端,而是人们很容易就能理解的“爱”,这让艾敬在当代艺术圈里,似乎成为了一个“另类”。
2009年夏天,纽约特别热。“躺在纽约中央公园的草地上,我听到自己耳膜的声音,像是一片轻薄的、泛黄的树叶,发出丝丝脆弱单薄的声响。”艾敬的回忆栩栩如生,“我仿佛在体验着一个梦境,想要醒来又害怕醒来。”这给她带来启发,她决定“去纽约最高的地方和最低的地方采录声音;采录纽约最痛苦和最快乐的声音……”
在纽约世贸中心的工地,她录到一个声音———“纽约的水泥地是很厚的,我录到了正在钻地的声音。”在帝国大厦的最顶层,她还录到了游客欢笑和沉默的声音。这件声音作品似乎可以视为艾敬音乐人和艺术家身份“完美重合”的标志之一。
我的老师,张晓刚
艾敬与艺术结缘是在1994年的巴黎之旅:她首先游览了享誉世界的卢浮宫美术馆,从卢浮宫出来,艾敬来到蓬皮杜当代艺术中心,在那里,她惊诧于抽象艺术的张扬与大胆。艾敬从两个美术馆感受到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她被这些视觉影像深深吸引。“我感觉到艺术给我带来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安和涌动,我渴望与之交汇碰撞的时刻,就像要恋爱的感觉,对未知充满期待。”
之后的几年间,艾敬在做音乐之余,把大量时间都花在了艺术上。走到任何一个国家,她都会去当地的博物馆、美术馆参观。渐渐地,周围艺术圈的朋友越来越多,直到1998年遇到张晓刚。
当时艾敬刚好在经历一个创作的低谷,生活上也有些不如意。艾敬的一些随兴涂鸦,让张晓刚觉得她蛮有天赋,但当艾敬提出“想要画画”时,张晓刚认为这只是艾敬的一句玩笑话。
他没有想到,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艾敬真的常去他工作室画画,“有一段时间几乎像上班一样”。艾敬则说,张晓刚待人很好,“待我更好,在他的画室里,我用他的材料画画。”张晓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艾敬的老师,张晓刚能够感受到,这个来自东北的娇小女孩是用心在画画,并且很有主见,也善于思考。“她的体内蕴含着一颗强大的心,强大到无人能撼动。”
有段时间,即使艾敬不说,张晓刚也能从画里看出她恋爱了,“画面带有一丝甜蜜与浪漫,很小女人的感觉。”
去纽约寻找艺术梦
2000年以后,艾敬曾数次在纽约和北京之间往返,最终定居纽约。从街头地下涂鸦到博物馆、美术馆等高雅殿堂,各种鲜活的艺术元素滋养着艾敬的艺术梦,自然带给艾敬宽阔的艺术视野和思想源泉。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钟情于美国著名涂鸦艺术家基斯·哈林,她读懂了他的破坏性以及强迫性,“他不断地重复一个符号,他的天真顽皮、反叛以及对爱的渴望,我与他内在有很多相似之处。”
刚到纽约开始创作时,艾敬还会努力回忆自己在张晓刚画室里曾经学到的东西,后来则慢慢地、逐步地找到属于自己的语言。在张晓刚看来,艾敬一直在“以一种国际化的语言与方式做当代艺术,虽然骨子里逃不出中国人的思维模式,但是作品的语言风格趋于国际化,观念性很强”。
在纽约定居那段时间,除了常常去各大博物馆、美术馆看展览以及“闭门作画”之外,艾敬有一段时间常常泡在各种画材店里学习如何使用颜料、材料。“我没受过所谓的专业训练,那我只好向各种专业的人学习。他们会告诉我每种颜料的特性,我画画过程中遇到有关材料的问题,也会向他们请教。”必要的时候,她在选择画材时甚至不惜成本,并坚信自己的作品有一天一定会有许多人欣赏,“我追求每一个细节的完美,时刻都在准备着去最好的殿堂做展览。”
Q&A
艺术门里开满鲜花
Q:关于爱,现在、当下你想到的第一件事。
A:无常。
Q:说到爱,不能不提爱情,能否透露一下你的感情生活现状呢?对你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A:我的感情生活都在我的音乐作品和视觉作品里透露了。这次架上作品里有一幅书写形式的画作“I Love the Marriage”(《我爱婚姻》)。这应该就是我对爱情的价值观,我相信只有婚姻才能使爱情显得高贵。
Q:认同“跨界”这种形容吗?多年过去,你希望歌迷再次提到你时,头衔是“民谣歌手”还是“艺术家”?
A:音乐就是最高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我从未看到界限,因此不谈“跨界”。
Q:现在您大部分时间生活在纽约,您能谈一下现在的生活、纽约和家乡沈阳对您创作的影响吗?
A:纽约打开了我的想象力,沈阳是我的家乡,我的个性都来自那片土壤。登上了国博这个台阶,我看到了世界。内心极其顽皮和自负的我希望在未来到世界很多国家的美术馆和博物馆举办个人展览。
Q:你如何分配投入音乐创作和艺术创作的精力?你现在的创作中,音画之间会不会有些特殊的关联?
A:我多数时间都投入在视觉艺术的创作中,闲下来的时间写音乐。我把音乐的创作当成是修复自己的行为,音乐的功能是与心灵的沟通与修复。
Q:你平时的工作状态是什么样子?
A:我每天都期盼早晨,我赶着去咖啡店,喝咖啡吃早餐,把一天的工作大致在脑子里规划好,然后到工作室去,中午只吃三明治,简单省时。一般情况下不加班,希望晚上7点就可以吃晚饭,与家人或者朋友在一起。
Q:现在的你,跟唱《我的1997》那时的你,有变化吗?如果有,是怎样的一种变化呢?
A:没有变的是我一直享受创作的快乐,变化的是我比之前的天地更广,因为我打开了艺术这扇大门,里面都是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