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路：打动汤唯剧本是唯一筹码

吴秀波、汤唯

　　撰文、编辑/王子烨

　　一个怀孕的“前小三”和一个没钱没权的中年Loser，这两个人能有什么化学反应？恐怕挺难的。但如果他们是汤唯和吴秀波呢？剧情立刻逆转，真爱简直天注定。而在如今的国产片语境下，现实主义题材要么火候大了成为“批判现实主义”，要么火候小了沦为“粉饰现实主义”。火候恰好，既不回避现实，又能见微知著，打得过擦边球，最后还能传递温暖的正能量——好吧，《北京遇上西雅图》做得还不错。而问到此前只导演过一部电影的薛晓路，靠什么能请来“文艺女神”汤唯出演这个“二百五物质小三”时，导演薛晓路对《精品》说：“我们没什么能打动演员，除了扎实的剧本。”

　　“所有在海外的部分，我希望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外国电影”

　　移民热潮、境外生子、小三炫富、物质至上、拉拉借精怀孕、国内名医在美国当司机吃软饭、最后真爱无敌……这一连串桥段和关键词组合起来，发生在当下中国，你期待的故事可能是“蜗居”类的现实解读，或者“万箭穿心”类的残酷解读。而第一女主演是汤唯，故事发生之处又在浪漫“高发地”西雅图，你很可能以为故事的调子浪漫文艺，又略带忧郁恬淡。可导演薛晓路既没有让故事太尖锐，又没有让它发展成粉红色童话。她的这部《北京遇上西雅图》走的是纯粹的爱情轻喜剧路线。在如今国产片的语境下，如果说某一部影片“类型准确”，很像某某某部好莱坞范本，多半是褒赞。所以刚看到这部影片的时候，帝国大厦、密集的轻松桥段、漂亮的月子中心、各色奇怪孕妇，如果不是大部分演员都是华人，你会觉得正在观看一部纯正的“外国小清新”，也有影评人干脆直接说“这次国产电影终于学会抄了……”

　　当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导演薛晓路时，她哈哈大笑：“如果你说看这个电影能想起比如《和莎莫的500天》那我太欣慰了。”在电影学院文学系做硕士生导师的薛晓路是研究类型片的行家，她的第一部导演作品《海洋天堂》当初就是因为剧本打动了李连杰，杰老板零片酬参演成为业内一段佳话。拍片前，薛晓路重新看了近几年所有热门的爱情轻喜剧，既有新近的《一天》《和莎莫的500天》《真爱无敌》，又有经典的《西雅图夜未眠》。“总之，所有在海外的部分，我希望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外国电影，但人物的状态要很‘中国’。”薛晓路调侃道。“因为这种片子没有大情节，就是一男一女遇见，然后经过一系列故事产生爱，最后达到价值观统一。所以，整个过程中，细节、密集的桥段就非常重要。”

　　“我只能拍让我有表达欲望的东西”

　　这部《北京遇上西雅图》最初被追逐的焦点在于大明星汤唯的出演，岂止出演，简直就是“文艺女神”变身“物质二百五”的颠覆表演，汤唯在片中的亮相貌似“郭美美附体”，炫耀、张扬、一身BlingBling的奢侈品，满口不着四六的虚荣话。每次能请到最大牌的明星，是薛晓路作为“年轻”导演最容易被“嫉妒”的一点。

　　由李连杰领衔，文章和桂纶镁加盟，薛晓路导演的处女作《海洋天堂》看起来众星捧月，实在是够风光了。又因为关注“孤独症”这个题材，不仅有卖相，还有灵魂。由江志强投资的《海洋天堂》尽管有大佬支持，亦有不俗口碑，但在薛晓路看来，无论是拍摄、宣传、发行，仍是一部“太艰难”的电影。而下面一个拍什么，几乎决定了导演的高度。在2010年上海电影节放映结束后，安乐电影公司的老板江志强在电影节酒店大堂问薛晓路，下一个你要拍什么？刚刚制作完成处女作，还不太“熟悉”导演身份的“薛老师”愣住了，她对自己的“导演未来”毫无规划。“但有一点我知道，我只能拍让我有表达欲望的东西。我必须先找到故事，有话说才会去写剧本。”

　　“海外生育”一直是薛晓路感兴趣的话题，尤其在中国当下，这个故事模子可以套出社会不同面相。“我对‘生育权’很感兴趣，故事中的三个女性并没有经济问题，但各有各的难言之隐，所以不得不去海外生子。而现在‘移民潮’也是个值得我们反思的现实问题，比如片中吴秀波饰演的Frank，他在国内是非常著名的外科医生，可就是因为要移民，要做出一个物质和家庭的选择，所以他到了美国去做司机，变成了一个在外人看来没有用的男人。包括汤唯饰演的文佳佳一开始对物质的狂热，这些都很关照中国当下的现实。只不过我们用一种轻松的、温和的方式表达出来。”

　　在真正做出《北京遇上西雅图》的剧本之前，薛晓路一直孤军奋战。最早江志强和他讨论过许多次创作方向，有文艺的，也有商业的。“故事我也能编出来，但要没有话说，我觉得缺少灵魂。作为一个现实主义的电影，一定要记录当下的某些痕迹。”后来有一次，江总干脆拿来《西雅图夜未眠》问薛晓路，“咱们翻拍这个怎么样？”薛晓路又看了一遍这个浪漫爱情经典，然后沮丧地对江总说：“这个真不成……这个故事太浪漫、太童话了，你放在现在的中国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女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什么都不顾，物质不考虑、人生不考虑，什么都不考虑，还带着一个孩子，远距离来投奔这个爱情？中国观众肯定不信！但有一点是可以借鉴的，就是我相信两人在冥冥中自有缘分。”

　　于是，缘分、远距离的心心念念和此前薛晓路一直关注的“赴美生子”如此嫁接，形成了故事的大致面貌。可当薛晓路把这个想法告诉江志强的时候，江总叫上发行的老总，两个大男人听后，连连皱眉——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怎么会有爱情？没有男人会对孕妇感兴趣。薛晓路说，你们让我先把剧本写完再说。

　　除了故事，剧本中“藏”着的薛晓路的表达其实是很残酷，又很无奈的：“中国当下是一个特别物质的社会生活环境，每个人因为这种物质状况，或者喜悦，或者担忧，或者迷茫。女孩子面临更多的要求和选择，你想变得强大，可奋斗出来又变成剩女嫁不出去，因为她身边没有配得上她的好男人，好男人又都去选择年轻漂亮的女孩。年轻的女孩看到了这种现实，觉得我为什么要奋斗，奋斗上去就成了剩女，那我不如拿青春赌明天，去选择一种物质的生活，而且选择得理所当然，大张旗鼓，就像郭美美什么的。对男人来说，除了钱和权，现在对男人的评价越来越少，好像只有这两个标准。男人应该有的，比如说宽厚、学识、忠诚、顾家、温柔、体贴等等这些可能都得退居二线了。这种环境挺残酷，也挺异化的，所以在我的故事里，男主角除了没有钱没有权以外，他有一切优点，他不成功，他也受到很多打击，但他还有力量去收拾自己的生活。”

　　后来，江志强看了剧本觉得角度还是挺有趣的，逐渐有了点信心。然后，薛晓路直接飞到洛杉矶的一个月子中心实地考察采访，一切准备就绪，似乎就差男女主角了。

　　“剧本是我唯一的筹码”

　　能请到汤唯，如今看来是《北京遇上西雅图》最大的胜算之一。但对当时的薛晓路来说，根本不敢想。

　　“我写这个剧本的时候老板并不信任，拿出剧本后他们有些信心，但并不是说我们一定可以邀请到哪个演员，咱也不是***，没有权利说谁一定就能来。只能把这个剧本给到演员，看他是否喜欢，剧本是唯一的筹码。汤唯看到剧本后很喜欢。”

　　写剧本的时候，文佳佳只是个概念中的人物，她到底是谁？薛晓路也不知道。文佳佳在这个故事中有太多不同的状态，从一开始的小三、炫富女、二百五，到中间她被“男朋友”抛弃，一度落寞、消沉，到最后她经过艰难走向成熟，敢于面对生活，也显示了人性中温暖的东西。一开始，薛晓路对汤唯也有点没底儿，毕竟“文艺女神”的“癫狂面孔”谁都没看到过。后来薛晓路和汤唯吃了一次饭，饭后，俩人又在酒店的破沙发上盘腿坐着，聊了3个多小时人物。此时，演惯了抑郁文艺片的汤唯也对出演一个喜剧角色不太自信，她也想知道，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样？“汤唯身上有那种随性、大大咧咧、傻开心的一面，这种气质是文佳佳特别需要的，因为这个角色一开始很‘反’，如果不是一个傻乎乎的二女孩，观众会讨厌她的。”后来，薛晓路一遍遍告诉汤唯：“你不是个喜剧演员，你不是葛优、赵本山、王宝强、小沈阳，观众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喜剧，观众没看他们就要笑。但这部戏不要求你搞笑，我们的喜剧点是一个有趣的人物，放到一个特定的环境里，产生了一个戏剧性的反应。这个反应是可笑的，是情境产生了喜感。所以你不用搞怪，你就演一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二姑娘就成。”

　　影评

　　汤唯的头发和吴秀波的胡子

　　撰文/艾安

　　薛晓路有点不一般，新人导演在如今的市场环境下往往需要收起证明自己的满腔抱负，先中规中矩地交上一个应景制作，她却能打动安乐老板江志强拍一部冷门题材的处女作《海洋天堂》，还找来李连杰和文章护航。然后你本以为她接下来的路子该是直指住房、就业、教育等略带点土气的民生问题直至“万箭穿心”，结果她转身了，炮制出大众美食。一定会有喜欢《海洋天堂》的观众表示出对她的不满，但那又怎样，会有更多受众瞄上这部《北京遇上西雅图》，会喜欢这种把出国生孩子、小三、女同、大叔等更洋气的包袱装到一个流行的袋子里的做法，吃吃爆米花、喝喝汽水，然后就剩下靓人靓景。

　　电影是有多担心赶客呢？汤唯有个俗艳违和的开头，她的开场表演传递出的信息无疑是傍了大款的浅薄情人，可汤唯是谁？是众人心中的“文艺女神”，怎能如此挑战观影原则？因此，要珍惜这一场，仅此一场。一夜过后，端看她慵懒却精心拾掇过的头发，还有洋溢着风情的印花长裙，绝非一般品位，而这才跟大众期待略符合嘛，也成为整部电影的关键——如果你是一个拥有观影经验和判断能力的观众，就不会对电影失望，当然那是因为你原本对它的期待值也有限，薛晓路交出的就是这样一部合格的漂亮电影。

　　一年到头，总需要这样的电影满足幻想及抚慰人心，所以你看吴秀波尽管在电影里被称为DB窝囊废(吃软饭男人)，可他那稀疏的胡茬子和忧郁的眼神、做医学实验的整洁蓝色大褂，即便闷在常年阴雨的西雅图当一个少言寡语的月子中心司机，号称不修边幅也挡不住他噌噌发射的电力。有这样两位撑场，电影便有了基本盘。再略施小计，添加进多年前那部《西雅图夜未眠》的情节，卖的就是浪漫温情，情感起伏、兜兜转转之际又均是地标性美景，这对成日生活在雾霾里的观众而言是多好的洗眼剂，至于其他事情，谁还会追究合理或者不合理呢？你说美国月子中心没电影里那么美妙，为什么不抨击小三，汤唯的表演浮夸。嘿，那些东西重要吗？薛晓路聪明地把爱情故事放到西雅图，不正是顺应***——迷信着到了国外，爱情才是爱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国外的月亮真的比较圆，有满眼青葱湛蓝映衬，依托帝国大厦顶楼的风景，谁还想得起国内的糟心事儿，现实苦涩的中年恋顿然成了魅力丛生的暧昧样板。最后两人定情的场景，由于复刻了当年的《西雅图夜未眠》，所以就得给寄生状态的汤唯一个改头换面奋发图强的机会，毕竟只有成为不假他人的事业女性，才能随时飞到美国约会呀，虽然用的联络工具十分本土——他们用微博找到对方诶！

　　喂喂喂，不还有满头银发大肚亮相的女同海清吗？价值观多么多元，氛围多么宽松，嗯，看似包罗万象，但你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物感同身受，却意外地无比满足，就是这样。真心期待上海遭遇罗马之类的电影，拍遍世界，爱遍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