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著名文化名人、《读书》老撰稿人、乐评家辛丰年在南通去世,终年90岁。当天下午,辛丰年之子、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发出这个消息,并表示,“父亲一生忠厚老实,善良正直。他在任何时候都从未停止对真理的追求,从未失去对这个世界的信念。他这一生过得很苦,也过得很好。愿父亲安息!”这一天,正值贝多芬去世186周年。
据当地媒体描述,“当时,辛丰年正在吃饭,忽然气息不畅。二十分钟后救护车赶来,送往医院抢救,已告不治。”
辛丰年,原名严格,1923年生,江苏南通人。1945年开始在军中从事文化工作,1976年退休。20世纪80年代以来,为《读书》、《音乐爱好者》、《万象》等杂志撰写音乐随笔,驰誉书林乐界。著有《辛丰年音乐笔记》、《乐迷闲话》、《如是我闻》、《处处有音乐》等十余种。他对中国古典音乐普及与传播所作的巨大贡献,在文化界享有盛誉。他去世的消息一经发布,立即引发了网上大量的缅怀热潮。
“老人家是一个传奇。爱乐者的骄傲”,乐评人刘雪枫说。《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朱伟在微博中说:“老先生选此花香月圆之日,愿一路都有他一生喜欢的音乐相伴。我不认识辛先生,他自八十年代起在《读书》杂志漫谈古典音乐的《乐迷闲话》是影响了无数人的。身在南通这样一座小城,因古典音乐而联通了那样大一个天地——他被音乐温暖的一生是幸福的。”
乐评人、《读书》音乐专栏作者李皖发表博文纪念辛丰年,其中写到,“在《读书》的一次纪念活动中遇到王蒙,老王激情澎湃地讲辛丰年,像回到了他‘青春万岁’的年华。那一次《读书》作者的聚会,他最期望的是能见到辛丰年,但是辛丰年没来,是为王蒙的遗憾。后来,我每次看到王蒙、辛丰年、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这四个词中的任意一个词,我就会想到另外三个。音乐已经把一些东西连到了一起,那是声音,也是生活、情感、人、时间、永恒的生命。”
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也在微博上深切致哀,“昨天刚刚做完钱仁康先生告别仪式,今日又一位具有“五四后”风范的知识老人仙逝!辛丰年,相信中国的爱乐人和知识界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辛丰年曾给自己的定位是古典音乐的“导游人”,他也的确引领了无数爱乐者和读者走进古典音乐的美妙世界,他的去世令爱乐者们非常悲痛。爱乐者“米兰小良”说:“爱读辛老的乐评,那篇西方音乐必读、选读曲目是对我这个门外汉的启蒙,当时还有谷歌音乐,我按图索骥一个个曲子找来听。”
一位乐迷在自己的微博中深情回忆辛丰年对自己的的影响,“我这套音箱还是当年结婚时买的,当年的我算是个小发烧友,记得当时为了这套音响不知看了多少书,逛了多少音响店才选了这么一套音响,除了天龙功放和ELAC音箱外,还有SONY的LD,到现在快20年,效果还好得很,昨天惊闻辛丰年先生去世的噩耗,想起当年先生的书带我进入音乐殿堂,斯人已去,唯有书籍永存。”
一位名叫“南通行者”网友和辛丰年的儿子严锋相识,他回忆,“和严锋刚认识的那几年,经常在他家见到严老先生,留在我记忆中的是一个很小的屋子,摆满了书,一架钢琴旁经常转着几位长者,是这屋中唯一的奢侈品!和老先生最多的交流是进门的“伯伯好”和出门的“伯伯再见”,叫的声音很低,他的回应也是很轻。在这屋中就像置身在图书馆或是音乐厅。”
严锋曾在前年写了一篇篇幅很长的名为《我的父亲辛丰年》的博文,如今再次被众多网友推荐,其中有一段话非常感人,“在辛丰年牵着我的手去田野里散步讲鲁迅文章的年代,辛丰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后来,改革开放了,我去上了一所名牌大学,硕士博士一路读上去,名公巨匠着实见识了不少,福柯哈贝马斯也生吞活剥了不少,少年气盛,渐渐地就有些不把辛丰年看在眼里了。老头子过时啦,跟不上形势啦,太保守(太激进?)啦,等等等等。但是,现在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逐渐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了更深入一点的看法,我好像又有要回到童年的意思,用哲学上的说法就是‘回到辛丰年’。我冷眼看来,热眼望去,看来望去,左看右看,竟发现,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就做人而言,就对知识和真理的纯真热爱和无止境的追求而言,就对待名利的冷漠态度而言,还没有多少人能同我的辛丰年相比。发现这一点,我既觉得悲哀,又觉得宽慰,还感到骄傲。”
本报记者 罗颖WJ132
音乐,没有欺骗我
(辛丰年2006年自述节选)
我生于1923年,我原本完全不爱好音乐的,只是在上个世纪40年代初,我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贝多芬的《月光》,那是我听音乐的第一课,当时我还完全没有听过其他的外国音乐,连一部小品都没听过,比如现在很容易听到的《致爱丽丝》,小孩都懂——就这样,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喜欢上了《月光》,我听不懂它,但是我相信它没有欺骗我,不是在糊弄,那音乐一定是想说些什么。
似乎很多人都是从小从《命运》开始了解了一个粗犷有力的革命的贝多芬,而不是《月光》。可贝多芬其实多么复杂啊——你如果把他的交响曲1至9号认真听一遍,就有9种不同的面目和性格,他还有32首钢琴奏鸣曲,另外还有数十首弦乐四重奏,还有些不重要的作品——那一共有多少个贝多芬呢?一个聋子有这样的创造力,也使你不得不赞叹西方音乐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听音乐一定要认真。现在许多音乐爱好者很满足于随意性地去听,不想去尽可能地去了解创作背景和乐理方面的知识,没有办法深入进去,明明可以弄懂,却不去弄懂。就这么听听而已,再看看一些很肤浅的介绍,甚至就是看书,并没有听。
以前我常常劝人,要么就不爱,要么就准备为“听音乐”付出一定的代价,就是时间和精力。因为音乐并不是“背景音乐”,当背景来听也必然是肤浅地听,我很不赞同一边听音乐一边做别的事情,我习惯专门地去听它,完整地听下来,不能做别的事情,有时候为了集中精力,我站着听,我知道国外很多人听音乐会,买不起票,买站票,站着听,不觉得累。像瓦格纳那样大演三天三夜,你站着也不会喊累。WJ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