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从我所谓‘出柜’到现在,我觉得是越来越好,其实人就是要适应一些事情。包括观众,适应了这个想法之后,慢慢就会……”出柜后发行全新专辑的何韵诗亮相北京,喧闹过后,何韵诗称现在反而很平静,不过关于同志、爱、音乐,何韵诗还有很多未说完的梦。
何韵诗,香港人,国语不错但未到十分顺溜,她用手比出一条高开低走的弧线。
“平静?”
“对。”
对何韵诗来说,爱同性这事本身确实波澜不惊:15岁意识到喜欢女生,“就很自然,真的不是因为童年阴影之类的”;父母也一贯支持,家庭没给任何压力;出柜前询问身边人意见,连在艺人私事上一贯扮演“反派大Boss”的公司老板,居然都毫不反对,“这我就没话讲了”。于是,2012年11月10日,她站到游行队伍中间,在4000人面前疾呼“我是同志”。现在,刚发新专辑的她,大大方方和我们回忆着这些。
但媒体和大众这边的“平静”,也只是飞快地接受了“何韵诗是同志”这个设定,就马不停蹄奔回那几个陈年话题。人们依旧热衷于讨论她的绯闻女友,香港的容祖儿倒下去,台湾的邓九云站起来,于是我们看到《康熙来了》里小S的连环追问让她不迭“讨饶”;媒体依旧用“断背”等字眼和猎奇口吻来写这些八卦,让何韵诗深感被歧视(她同样不喜欢“出柜”这个词,但也知道习惯用法无法改变);她长期以来都贴着“中性”标签,出柜前,很多人说“何韵诗那么像男生,一看就是同性恋”,如今,这个讨论“升级”了:“我出柜后,大家就一直说:她是T(女同志中偏男性化的一方)吗?”
她的中性,有另外的定义:“很多人觉得中性是男生像女生,女生像男生。但我觉得中性是你接受自己的两面,我既刚强,也有柔弱一面,我穿西装,但也不讨厌穿裙子。其实每个人都是中性的,我们身上所谓男生或女生的特质,只是社会留下来的一些规则。”爱情亦然:“大家觉得(同性恋)一定有‘男生’或‘女生’之分,但对我来说不需去分是哪一边,我就是我,我就是何韵诗。男女生的恋爱关系里,男生也可以撒娇,女生可以照顾男生,这是人之间自然、健康的相处方法。”
人都有两面,爱无分性别,何韵诗找到了这样的自己。这并非与生俱来,人人都是在不断的尝试中探索内心,用样在2012年喊出“我是Gay佬”的黄耀明向她感叹:“过去一年,我们都重新体会自己的身份,也重新认识爱情。”他们的一句“出柜宣言”唤起的,除了旗帜鲜明的正反立场、单纯的口号,也许更是人们自我意识的悄悄觉醒。出柜5个月后,何韵诗说,很高兴现在有人走过来,说从她身上获得了做自己的勇气。
而她同样因为这样的自己而变得更勇敢。三四年前,何韵诗想过退出歌坛,因为那时候她怀疑,自己说的、唱的都没有回应,“好像丢进了空气,不见了”。如今,何韵诗大声唱歌,大声出柜,大声“撑同志,反歧视”,她已经可以相信,这些声音不会消失在空气里,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关键词:公开
“现在这个年代当艺人,比以前辛苦很多。”
女物娱乐:黄耀明说,你出柜前想了好几天。那时候你心里面最大的冲突是哪方面?毕竟也有人说之前很长时间,你为什么都不把性取向说出来。
何韵诗:第一个会想的事情,就是有没有这个需要,我一直都觉得性向是很个人的事情,所以以前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而公告天下;第二,当然在工作上面还是会考虑,会不会有影响。所以其实那天我站到台上讲之前,一直还在挣扎,我就打很多电话给我的同事,或者公司高层老板——我要得到他们的支持才可以心安理得去做这些事情,毕竟跟这个公司合作很多年,已经不只是工作关系,是有感情在,如果我这个决定会影响到公司,让他们不高兴的话,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但结果大家都非常好,包括老板,大家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们一定会支持你。这就没话讲了:真的是没有几个歌手、艺人有这样的支持。所以得到这些讯息后,我觉得我更要去做。因为我有这个条件、这个支持在背后,我一定要为一些没有这个条件的人站出来,去为他们争取一些事情。
女物娱乐:后来你就站出来喊出“撑同志,反歧视”的口号,你本人对“歧视”这一点最深的体会在哪?公众人物跟普通人在这方面肯定不一样,也有人会觉得艺人被保护得比较好,受到的歧视比较少。
何韵诗:艺人被保护得比较好吗?(笑)我觉得现在艺人完全是站在一个风口浪尖上。我前阵子跟朋友说,现在这个年代当艺人,其实比以前辛苦很多,因为大家有一个直接的渠道可以去……当然可以去赞美你,也有人去骂你、攻击你,所以你的心脏一定要很强,才可以面对这些事情。当然,没有人真的走过来直接骂过我,但一直以来,那些新闻,那些八卦,他们用的那些字眼,好像就是想要用这件事来伤害你。那个心态,我觉得已经是一种歧视。单单用“断背”那样的那些字眼,和用负面的角度来讲事情,这本身就是对于同性恋有一种想法。
女物娱乐:鄙视的想法?
何韵诗:对。
女物娱乐:每次看到媒体对你这方面的穷追猛打,就觉得“哇,好累”。
何韵诗:这个真的是你要慢慢去……也不是说习惯,习惯好像有点儿无奈,但是就要互相理解、体谅。传媒就是这样的运作方式,你可以体谅的话,就尽量体谅。还好我对我的歌迷和大部分的观众是蛮有信心的,现在的人也很清楚,看得很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可以包装,或者是传媒讲一些东西,他们就完全相信。现在这个世界透明度其实蛮高的,大家可以判断最基本的是非。
关键词:勇气
“如果我的一步可以为别人带来希望,那这步就走的很值得。”
女物娱乐:从去年说出我是同志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有感到工作状态有什么不一样吗?
何韵诗:我觉得越来越好,其实人就是要适应一些事情。包括观众也是,他们适应了这个想法之后,其实可能讨论了一下、八卦了一下之后,会越来越……
女物娱乐:平静。
何韵诗:对,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用心在做一些实在的东西,外面那些八卦其实会慢慢散开。我跟大爱同盟(黄耀明和何韵诗发起成立的团体,致力于为同志争取权益、反对歧视)也一直在努力,现在也在安排一些活动、计划;而我个人的部分,也回到本身的轨道上来。
女物娱乐:那会比以前积极吗?心态会不会不一样?
何韵诗:可能面对事情更加坦然。整体来说,我觉得大家对我更友善。前几天在台湾,有一个DJ看到我就很开心,他一直讲,他也希望可以找到那种勇气。我觉得其实是大家都希望自己可以勇敢,但可能因为生活中不同的东西影响到你,不能去做某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当你看到有人踏出一步,那个是一种投射,你也希望能这样做。所以就是因为这样,虽然大家可能价值观、形象不一样,但大家都可以去欣赏这一点。如果我的一步可以为别人带来一些希望,那这步就走的很值得。
女物娱乐:你得到这样的勇气,也是经过一段的时间的历练。大家知道这其中圈中的前辈一直有给你鼓励、启发,你印象特别深的有哪些?
何韵诗:有一位……我之前有说过,有一度我想要不再唱歌了。
女物娱乐:退出歌坛。
何韵诗:对,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讲的东西好像都丢进空气里,不见了,所以我会想我做的这些意义在哪里。然后有一个朋友出现了,拉了我一把,就是林奕华导演。他说看到了我那两年做的事,还有他感觉怎么样,他很替我开心这样的话。我才发现,原来我做的东西是有人接收到的,但可能我的焦点放错了,我放在整个大环境上面,觉得做一张专辑就可以改变一些事情,或是可以影响到大环境——就是焦点放太大、看太远了,反而没有看到此刻的事。
现在的我比较坦然:你不能要求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理解到你想讲的话。拿唱歌来说,歌者和歌,跟听众也是有缘分的。可能某一个人听到你的歌,现在没有什么直接的感觉,但过了五年、十年,他经历了一些事情,再听到同一首歌,就找到了一种感觉。音乐有生命力,那个生命力不只是在唱片宣传期里面,如果你用心讲一些东西,它一直会存在,现在我们还会听一些5、60年代的歌。所以也不急于一时,觉得大家现在要听懂,我觉得OK,现在我整个人面对事情的态度都有点儿不一样了。
关键词:软弱
“以前我没有关注到自己内心软弱的部分,差点把能量耗光了。”
女物娱乐:林导演也说过,演《贾宝玉》的这几年你成长了很多,你觉得他看到你的成长是在哪方面?
何韵诗:我觉得我更了解自己,这个不只是因为演《贾宝玉》。演这个的时间有一年多。这段时间里我的生活也有一些变化,也做了一些人生中比较大的决定。更看到自己以前忽略了的弱点,更学会怎么样好好照顾自己的心。
女物娱乐:不要总觉得自己没弱点。
何韵诗:对。曾经有一度我跟自己说:我是一个很正面的人,我可以一直输出正能量。后来我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也有脆弱和低落的时候。之前就是因为我以为,我可以撑得住,可以消化掉(负面情绪)。那就是我没有关注到自己内心软弱的部分,有一度差点把能量耗光了。现在有了一些人生经历,我从不了解自己到慢慢地成长了。中国人总说“阴阳”,我最近在学习气功,知道人的整个身体要保持好状态的话,阴阳一定要平衡,要接受自己身体好跟不好的东西。
女物娱乐:之前看你上《康熙来了》,你说现在有责任感在肩膀上,觉得自己是代表一个族群,要保持好的形象,不能做错事。当时蔡康永就说,你不要这么想,压力会很大,你有注意到这句话吗?
何韵诗:有。
女物娱乐:因为不少艺人公开性取向后,也是会觉得自己的社会责任感很重,要更多投身社会活动中。但这样的想法也会给人不少压力,你有没有想过怎么疏导?
何韵诗:那个感觉是在我刚刚……所谓“出柜”之后,突然觉得以后做什么都跟这个身份会有关联了。如果你做错的事的话,好像会连累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