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金棕榈导演阿彼查邦：小片同样要合拍

阿彼查邦·韦拉斯哈古

　　文/马巍

　　阿彼查邦·韦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泰国著名电影导演，其最知名的影片当属2010年的《布米叔叔的前生今世》。该片在第63届戛纳电影节上一举夺得金棕榈大奖——这是亚洲电影时隔13年后再次登顶戛纳，时年仅40岁的阿彼查邦也由此跻身当今亚洲最重要的导演行列。他也是香港影视娱乐博览会的常客，《布米叔叔》在2011年的亚洲电影大奖上夺得了最佳影片称号。在今年的香港创投会(HAF)上，阿彼查邦又带来了以湄公河地区为背景的新片《先王之墓》(Cemetery of Kings)。

　　《综艺》：这部新片和你之前的《布米叔叔的前生今世》有很多相同元素，比如梦境、回忆还有超自然等。

　　阿彼查邦：对我来说，《布米叔叔》其实是对影院艺术本身的某种怀旧，而这次的新片关注的则是泰国的现实生活和政治状况，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泰国整体状况的反映。《先王之墓》的主题是泰国的东北部地区，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综艺》：你最近似乎热衷于湄公河区域，比如去年入围戛纳“一种关注”单元的纪录片《湄公酒店》，是在创作一套同主题的系列作品吗？

　　阿彼查邦：是的，过去几年我一直被湄公河的巨大变化所吸引，尤其是泰缅边境地段，之前也做了装置艺术、摄影等一系列聚焦该地区的作品。我在北京也做过一个系列展览，叫做“为了明天，为了今晚”(For Tomorrow For Tonight)，内容也是关于湄公河地区不同人的生活。目前我还准备在日本出版一本相关的摄影集。这部电影是这个主题创作的组成部分之一。

　　《综艺》：你常采取这种横跨不同媒体的系列作品形式，电影在你的创作中占据什么位置？

　　阿彼查邦：这个问题我也经常问自己。在我看来，创作是一个特别有机的过程。很多时候的很多决定都是根据现实情况随机做出的，比如有一次我特别想用一个女演员拍一个电影，但她当时刚结婚，腿又受了伤，所以最后选择了做成摄影而不是电影。

　　《综艺》：获得金棕榈奖对你意味着什么？这让你拍电影变得更容易了吗，比如项目的融资？

　　阿彼查邦：获得这个大奖打开了很多扇门，为我带来了更多的机会，人们对我所做的艺术和主题更感兴趣了，不止是电影，包括装置艺术等。当然，做艺术类电影很不容易。《先王之墓》是我在《布米叔叔》之后的新片，所以我们还得等着瞧，我希望融资什么的会变得容易一些。HAF是我们项目亮相的第一站，在这边还要会见很多可能合作的伙伴。现在大家对我的故事和主题的接受度更高了。此外，《布米叔叔》之后，我发现大家对我电影中的视觉方面也更感兴趣了。

　　《综艺》：亚洲的小成本艺术电影一直比较依赖欧洲的电影节和电影基金，这种局面是否会有所改变？未来是否会有更多本地资金进入这一块？

　　阿彼查邦：国际合拍的发展或许会对此有所帮助，比如现在在中国、新加坡，合拍都发展得很快，这在很大程度上也跟经济的发展程度有关。对电影创作而言，合拍很有趣，能带来很多新的可能。

　　《综艺》：是否考虑过拍摄受众范围更广泛的电影？

　　阿彼查邦：就态度而言，我可以接受商业电影，只要素材能打动我。但到现在为止，我觉得自己还做不了商业电影，因为做这样的电影需要专业知识，导演的责任也很重。导演要做对自己诚实的事情。当然我也常常被一些商业电影打动，有试试看的想法。

　　《综艺》：两年前你曾带了一个预算较大的科幻片《乌托邦》参加HAF，这个项目目前进展如何？

　　阿彼查邦：很遗憾，还处于乌托邦的阶段。这个电影是我的一个梦想，我不知道能否做得到，现在看来比较困难，因为预算太高了。我们对这个项目进行了很多修改，比如最初的剧本里面有很多怪物的设计，但现在电影世界里的怪物实在太多了，我也在思考不同的方向。做这样的合拍片很困难，我有心理准备。现有的合拍模式主要依赖明星，很多合拍片都是这个国家找一个明星，再搭配一个那个国家的明星。这个模式我也可以接受，只要这样的明星组合确实有新意，而不是为了找投资随意拼凑。《乌托邦》我们也想过找简。方达(Jane Fonda)，我觉得她很适合这个故事。

　　《综艺》：在你电影里总是能看到很多类型电影元素的拼贴，比如《布米叔叔》，国际市场反响也不错，影片在泰国的反响如何？

　　阿彼查邦：也很不错，比我以前所有的电影反应都要好。你说得对，我一直喜欢在电影里拼贴、混杂很多类型片的元素，而且现在越来越有兴趣这样做。以前我的电影确实太沉重，总想证明很多宏大的命题。现在我的想法有所改变，拍电影也更放松了，这次的《先王之墓》也会有喜剧和浪漫的元素在里面，我也想把电影做得更有趣一些。

　　《综艺》：泰国的商业电影近些年来也有很好的发展，这对电影创作的影响如何？因为从中国的情况来看，市场的扩容和创作的进步似乎未不同步。

　　阿彼查邦：泰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商业和市场的部分有所发展，但我们国家很小，所以电影市场和产业都很小，不会有爆发式增长。因此我们现在很看重合拍。不止是出于商业层面的考虑，从内容创作的角度——合拍能把很多东西集合到一起，或许会产生出很有趣的电影。但合拍并非一定要大制作，低预算一样可行，比如数码拍摄的低成本电影，合拍对制作和创作或许都会带来有趣的刺激。

　　《综艺》：泰国之前出台了电影分级制，新政对本地的电影业的影响如何？

　　阿彼查邦： 长远来看是一回事，但我们现有的分级制的影响还很有限，因为主管部门仍保有不批准电影上映的权力。泰国创作者还不适应这种新的体系，尤其新人，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摸索，结果往往就是创作者自己做了太多预先的自我审查。当然现实永远需要妥协，比如盗版问题现在在泰国也很严重。我个人并不特别介意盗版，但起码是要在电影上映之后。就创作者而言，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被更多的观众看到，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也需要借力盗版这些地下产业，所以说，现实永远是各方妥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