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电影:将带我们去更远的地方旅行

2013/5/28 11:10:04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今年的香港电影节上,日本导演Emiko所拍摄的记录克里斯-马克生平的纪录片《给克里斯-马克:未寄出的信》全球首映。法国艺术史学家、影像专家阿尔诺-朗贝尔在回顾展期间来到上海,在讲座中为观众详细解读他所了解的克里斯-马克。

《十二只猴子》

《十二只猴子》

《美好的五月》

《美好的五月》

  《远离越南》《寻乱·黑泽明》日本女导演Emiko Omori  克里斯-马克(Chris Marker,1921.7.29—2012.7.30),这个集电影导演、影评人、摄影师、诗人、学者为一身的老头几乎游遍世界,他曾自嘲是“拍摄非著名电影的著名导演”。一生发表的文章车载斗量,留下50多部长片和短片,对电影语言的探索也启发了无数后来者,加上其作品中与生俱来的政治敏感,他当之无愧地成为法国电影新浪潮中“左岸派”的代表人物。

  今年的香港电影节上,日本导演Emiko所拍摄的记录克里斯-马克生平的纪录片《给克里斯-马克:未寄出的信》全球首映。

  而今年的第66届戛纳电影节上,克里斯-马克的著名作品《美好的五月》(Le Joli Mai,1963)的修复版亮相“戛纳经典”单元。而这部修复版的拷贝随即运往上海,于昨日与观众见面,为5月23日至27日举办的“克里斯-马克回顾展”压轴。

  同时,法国艺术史学家、影像专家阿尔诺-朗贝尔在回顾展期间来到上海,在讲座中为观众详细解读他所了解的克里斯-马克。

  在马克去世近一年之际,人们开始再次认识这位“无名大师”。

  Emiko Omori

  日本女导演,长居美国,1968年开始创作,为旧金山公共广播电台的新闻工作室工作。1972年开始自由创作。

  5月23日至27日,“克里斯-马克电影回顾展”在上海举行,影迷有幸在上海观看了法国“电影新浪潮”中“左岸派”(偏知识分子气质的一个流派)代表人物克里斯-马克的《堤》、《美好的五月》、《远离越南》等7部代表作品。

  昨日,在回顾展的最后一天,放映的是今年在戛纳首映的《美好的五月》修复版,这个2K扫描修复的版本应马克的遗愿删剪了20分钟,片长从165分钟缩短为145分钟。

  而对于不了解克里斯-马克的观众来说,纪录片《给克里斯·马克:未寄出的信》是最好的入门影片。该片由日本纪录片导演Emiko Omori拍摄,于不久前的香港电影节上首映。

  克里斯-马克尽管曾和阿伦·雷乃、阿涅斯·瓦尔达等众人耳熟能详的电影大师同为“左岸派”战友,却因为他隐匿、神秘的生活作风而一度消失在公众视线中。这层神秘的面纱似乎开启了人们对于他作品的更多好奇与想象,而关于马克的研究则成为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

  作为马克曾经的工作伙伴,Emiko意外获得了马克“首肯”,被允许拍摄关于马克的纪录片。但除了说“可以”之外,马克并没有给予Emiko更多的帮助与合作,拍摄期间,Emiko曾寄给马克一些素材,但从未得到过回应。不论从客观上还是心理上,拍摄都显得越发艰难,导致片子断断续续拍了10年。直到马克去世前一个月,Emiko才完成最终剪辑,当她想给马克邮寄这封“信件”时,却得知了对方去世的消息。

  《给克里斯-马克:未寄出的信》并不是一部常规意义上的纪录片,而更像是一部私人影像对话。Emiko并不避讳这是一封“love letter”(情书),并且称不是她一个人的“情书”。片中,众多马克的影迷分享了对于马克电影的热爱,并且追溯自己和马克生前的各种奇妙邂逅,以记忆叠加记忆,来描绘一幅关于克里斯-马克的肖像。

  记者在香港电影节期间采访了Emiko,她和我们分享了这部片

  子背后更多的拍摄故事。Eimko说:“他生前很喜欢旅行,他拍摄的电影曾经带着我们去过很多地方。现在他去世了,而这部电影却在世界各地放映,这种旅行仍然没有结束,只会走得更远。”

  他创造了散文式的纪录片

  :电影的名称是“未寄出的信”,听起来像是跟Chris Marker很私人的对话、一种日记体形式,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拍这个电影的?

  Emiko

  Omori:这部电影我2002年开拍的。1974年我就认识了克里斯-马克。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隐私,不愿意接受采访,不喜欢被拍照。但是他的电影让我和其他观众深受感动,包括那些不认识他,但只要看了《堤》(La Jetée)就说“天呐,那真是很棒的电影”的学生。他的电影挑战了纪录片的结构,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事,创造了一种散文式的记录方式。我在电影学校上学、在电视台工作过多年,头脑、思维都形成了某种定势,很难脱离一种循规蹈矩的方式。所以说,他的电影给了我很多“灵感”——尽管这个词形容克里斯仍然过于简单了。

  克里斯的电影中尽管语言跟画面(看似)没什么关系,但总的来说它们还是联系在一起的。可能不是立刻产生联系,但到后面会有。所以他的电影从整体来看可能比你在某一刻看,而显得更有结构性、更有连贯性。换句话说,他的作品并不具有迷惑性,他的技术有时制造意象,让一切显得很难理解,但最终总会抵达一个“更大的***”。

  他很聪明,记忆力很好,脑子像照相机一样,似乎能记下所有事情。他的参考资料都来自书本、诗歌、电影、戏剧……我不能说我理解他的电影中的所有东西。我有很多东西要告诉他: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不能做一个电影只是表达我有多喜欢他,所以我在片子里找了其他人, 那些能表达克里斯对他们的意义的人。其中有一个被采访者说,“我看《日月无光》就像读一首诗。你要多读几遍,才能读出个中越来越多的深意。”听完他说的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谢天谢地,不只有我一个人看一遍没有看懂(笑)。第二,观看克里斯的作品是一种学习,一次次的思考,每次看都会有新的想法,产生不同的诠释。这是我个人的想法,片中的受采访者替我表达了这些想法。片名有“未寄出的信”的一个原因是:他的很多作品对我来说都是一封封“正常寄出的信件”,尽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寄来。而“这封信”我一直想写,但一直没有写。事实上,生活中我们并非没有通过信,但更多的是关于我的工作,不是私人的事情,我从未在信里表达过他对我有多重要。现在(通过这部纪录片)我正在这样做,把“信”寄给他。

  :关于他出生在蒙古这个事情,是他本人开的玩笑吗?

  Emiko Omori:在片子里David Thomson(电影评论家)给出了他的解释:可能是克里斯梦想生在乌兰巴托;或者是他想表达你们都以为我是巴黎人,但我真的不是。总之我们都很清楚他在跟我们开玩笑,但另一方面,也难免有一点沮丧,因为我们中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这个“玩笑”给出一个完整直接的答案。

  我知道有很多关于他的书、很多专家分析他的作品,而我不想在这个纪录片里这么做(学术化),我也做不了,因为他的电影太深奥了,你需要有很广博的知识面,丰富的信息量才行。我想展示的是他人性的、有趣的一面。

  他喜欢卡通和流行文化,尽管他看上去很严厉,很知识分子。我记得以前去他家,电视机开着,房间里一片狼藉,感觉所有东西随时都会不翼而飞。房间里至少有两台电视机开着,我明白那可能是因为克里斯一直饱受着失眠的困扰。电视前面有一些小椅子,其中一台电视在放《动物星球》,然后有一些招财猫啊猫头鹰样子的小东西放在椅子上,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群动物端坐在椅子上看《动物星球》(笑)……事实上,在他去世前,阿涅斯·瓦尔达拍摄了一段他工作室的视频,你们可以在Youtube找到,那片子里的工作室比我记忆中的还要乱。

  电影拍摄过程中,我停了一段时间,带着小摄像机到处旅行,去亚洲、非洲,收集各种画面素材,我知道克里斯曾经也是这样做:到处旅行拍摄素材,最后拼贴组合在一起。直到我2002年见到他,他已经不再频繁地旅游,那时他已经80多岁了。我就给他看他不会再去的地方,比如日本的那间酒吧(注:日本有一间酒吧女主人是克里斯·马克的影迷,在纪录片中出现)。我告诉他酒吧还在那里,那个女人还记得你,你的酒瓶里的酒还在那里等着你,我想这是她(酒吧女主人)想写给他的“情书”。我想跟他分享现在的世界怎么样了。克里斯是这样的,如果你见到他,并且他喜欢你,或者你们有共同话题,他就会想跟你通电邮。纪录片里的受访者Daniel Potter也和他保持通信,后来他们约在咖啡馆见了面(注:Daniel Potter在片子里感叹见到克里斯本人时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一直过着很隐逸的生活,但当他私下里和你面对面的时候,他又不像传说中那么“与世隔绝”。

  :当他知道你要拍他的纪录片,反应是什么?众所周知他不愿意出现在任何镜头前。

  Emiko Omori:我确实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我们早期的通信是通过传真——他喜欢这种即发即得的方式,虽然有电子邮件之后更方便。我通过传真一条条告诉他我的想法,那些传真我至今都保存着,有一些也用在了电影中。2002年,我带着我的小摄像机去巴黎,我们一起喝茶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我不会出现在片子里。我说好的。所以他就给了我在影片结尾出现的照片,是他和他的猫。这就是他给我的所有素材。

  他是技术控

  :在看这个纪录片之前我就在想你会给我们呈现怎样的影像,因为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克里斯·马克是谁。有趣的是你试图通过人们的印象描绘一个马克的“肖像”。除了一些业内人士之外,你还选择采访了一些工程师和计算机人士,为什么?

  Emiko Omori:我发现马克对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吸引力。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科学家可以“懂”克里斯·马克, 因为克里斯本身是个技术控。而且,这些专业和电影毫无关系的人却因为有一天“撞上”了克里斯·马克的电影,而改变了他们的人生或者对世界的想法。其中一个采访者对我说,他第一次偶然机会看到《堤》时,并不认为这部片子是幻灯片,而是“运动的”。而且他前几天又看了一遍,更加确定这部电影是动起来的,而不是一堆静止的图片。(注:《堤》是一系列静止照片通过蒙太奇组合成的电影,只有一段几秒钟的画面是动态影像。)

  :这些片段都是在笔记本电脑上放出来的,是画中画。而背景是人来车往的大街,这有什么含义吗?

  Emiko Omori:一个是把他的材料和我的材料分离开来(克里斯·马克的素材呈现在一个笔记本屏幕上)。另外,我想他可能会觉得把他的电影放在苹果电脑上放很有趣(注:克里斯是苹果控)。我对背景做了一些处理,有时候是加速,有时候是减速,因为这样时间的概念会有不同,但他的电影是以正常速度播放的。这种速率上的差异造成了时间上的玩味,同时也呈现了两种语境:屏幕里可能正在放一些非洲的故事,而背景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我认为克里斯的电影把世界上不同的东西都联系在一起了。你在这里做一件事,却会影响那里的一件事。克里斯把这称之为世界的反射(reflecting):生活中充满了各种意外和巧合,而这些事情又能互相影响。这是我从他的电影中得到的一大感受。他和我说过,有很多人认为他电影里的许多场面是“人造”的。不过事实是,我的一个朋友在看《日月无光》时,亲口表示曾经在生活中经历过类似的“巧合”。克里斯知道这点后觉得很高兴。

  我只知道他有一只猫

  :那么现在这个电影在各个电影节放映,你认为这封信寄出了吗?

  Emiko Omori:从我认识他以来,我就一直想给他写一封很个人的信,谈谈我的感受,但我太害羞了,所以我想采取一种“电影”的方式。然后他就死了。我注意到在《最后的布尔什维克》里,他曾也想给已故的亚历山大·门德夫金写信,但是他最终没有。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写。

  :你打算给他家人看吗?

  Emiko Omori: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家庭,不知道他所有的私生活。事实上可能除了他巴黎的密友,没人知道。这是不公开的。我一直不太有自信去过问他的私人生活。我就知道他有一只猫。记者 沈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