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飞翔》追梦二人行：咸鱼也要有梦

　　其实对《逆光飞翔》，你远不必知道它曾代表台湾地区征战奥斯卡，也不必知道它出自王家卫扶持的一个80后导演，更不必知道马英九还为它激动挥就上千字影评，你只要知道它的调调儿和万千台式小清新一样，又被热捧了，或许“咸鱼也要有梦”的故事一不小心还能把淹没在PM2.5里的小灵魂治愈一下。当然，对“全程逆光特写虚焦”这种MV做派你也得痛下心理准备，6月8日鼓起勇气用这蔚然成风并颇受追捧的“台湾青春片式的做作”填补一下心灵空白。

　　“追梦二人行”的故事到最后并未发展得狗血和滥情

　　世界上关于青春、梦想、励志的故事和心境总是出奇相似，比如用五月天那首叫《咸鱼》的歌概括《逆光飞翔》的基调也并无不可。“我是一只咸鱼，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不要同情我笨，又夸我天真，还梦想着翻身。咸鱼就算翻身还是只咸鱼，输得也诚恳，至少到最后，我还有咸鱼不腐烂的自尊……”

　　其实自从《海角七号》后，无论是不负债不成活的导演，还是面临演艺事业崩盘的演员，在近年大热的台式青春片中，不论幕后还是台前，总是有很多等待翻身的咸鱼，我们也听过太多阿信式的励志故事。但当一种叫小清新的审美再次来袭，片中的青春脸们操着一口嗲嗲的台湾腔再次向你兜售一个叫梦想的故事时，你还是会忍不住被治愈一小下，即使他们个个儿都MV气质浓郁。就像喵导(林育贤)说的：“没人看好我，我难道就该自甘堕落吗？我能吗？！”抑或遥记起腹肌男彭于晏那句：“如果你一生只有一次翻身的机会，就要用尽全力！”

　　《逆光飞翔》的灵感来自视障钢琴家黄裕翔的故事。2005年，80后导演张荣吉为台湾地区某颁奖礼做拍摄纪录，该奖项的获得者大都是身体残疾或者家境贫苦的学生，张荣吉认识了黄裕翔，他看起来害羞腼腆，可是一碰到钢琴，“神情就与静坐一旁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是相处过后，很多被正常人忽略的细节都吸引了张荣吉。他记得有一次黄裕翔去澳洲，打电话说那边的风景很漂亮，语气中难掩兴奋，还叫张荣吉有空也一定来看看，“当时你会笑笑，但过后会想，他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看这个世界”。加之两人大学念的是同一所学校，因为不是专门的盲人学校，所以张荣吉经常看到黄裕翔的妈妈陪他上课，因为他看不见，做很多事情都被限制。张荣吉说：“电影对我来说可以创造一个世界，如果我创造一个对他而言完全没有限制的世界，他可以往自己的梦想前进(多好)，我想创造一个那样的东西。”于是张荣吉接连完成纪录短片《序曲》和半纪录式剧情短片《天黑》，拿到2008年台北电影奖最佳创作短片奖的《天黑》后来被王家卫看到，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在《天黑》里展现的创作力和拍摄手法，还建议加入更多角色和故事，发展成更大的作品，于是有了《逆光飞翔》。

　　电影除了表现黄裕翔的真实求学经历，还虚构了追求舞蹈梦想的女孩小洁(张榕容饰)的另一条线索。天生视障的裕翔，第一次离开家北上念大学，他钢琴弹得不错，却不愿意参加任何比赛，因为小时候拿过奖，被同龄孩子讥讽：“还不就是因为他看不见。”裕翔不想被同情。此时一个爱跳舞的女孩小洁走进他的世界，与裕翔的美满家庭、乐观性格不同，小洁有个爱Shopping的妈妈，总是欠下一身卡债要女儿还，她的男朋友是街舞团的高手，却背着她劈腿，小洁眼里那个一跳舞就闪耀光芒的男神瞬间粉碎。小洁每天在冷饮店打工，梦想着有一天还能站在舞台上，直到胆怯的她遇见裕翔……后面的剧情很容易猜到？

　　一个是眼盲的钢琴手，一个是心盲的舞蹈者，“裕翔融化了小洁冰冷的心，而小洁带领裕翔经历不曾有过的梦想，他们填补彼此遗失的力量，就算梦想遥不可及，也不再是孤独面对”……琼瑶阿姨打住！其实《逆光飞翔》的难得正在于这个“追梦二人行”的故事到最后并未发展得狗血和滥情，导演并没有将这两个角色推进浪漫爱情的俗套，只透过隐晦的好感牵系。并且在对视障者生活情境再现时，张荣吉有意识地加入裕翔室友阿清的角色调剂，这个胖男孩会背着裕翔看大波女郎杂志，看到小洁臭脸的样子还会对裕翔说：“好险你看不到！”这些看似失礼的举动，却对青春期的裕翔来说是珍贵的互动。

　　《逆光飞翔》的剧情延续《天黑》中的角色设定，黄裕翔的角色使用本名，遭遇更和现实人生类似，皆因早产导致视网膜病变，只有微弱的光感，却对音乐天赋异禀，高中毕业后甚至离开家乡台中，独自到台北读音乐系，是难得的“本色演出”。

　　国际舞蹈家许芳宜(左)在《逆光飞翔》里的演出是台湾观众惊艳的环节，她生于台湾宜兰，是许多台湾人眼中的“台湾之光”，戏外她还担纲了张榕容(右)的舞蹈老师，将四肢僵硬的女主角训练成一个基本合格的舞者。

　　“这明明就是靠小清新的镜头和音乐填补剧情的空洞啊！”

　　细心的观众不难发现《逆光飞翔》里的光影变化，虽然它们到最后看得人直眼晕。其实有关光影的设计在开拍前张荣吉就与摄影师做过很多沟通，而会在光影上用心思的主要原因也是在于黄裕翔虽然视障，但仍然拥有光感，也就是说，他虽然看不到形体的轮廓，却可以感受到光。“既然‘光’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我就要在画面里尤其强调光的意象，整部电影的前半段光线是比较偏向冷色调的，后半段就偏向暖色调，和角色的心境及故事的转折互相呼应。”并且摄影师通过脱焦等拍摄手法大量呈现剪影和轮廓，并以不同速度展现线条的状态，用镜头带观众去体会黄裕翔眼中的世界。

　　在声音处理上，电影会凸显出不同车子细微的声音差异、洗杯子时杯中的水量多少与其声音的高低变化。而在片中，黄裕翔敏锐的听觉也是他痛觉的来源，如听见母亲悄悄为他再洗一遍他自己没洗干净的袜子时、听到发传单的小洁刻意跳过视障的自己时，经过表演训练的黄裕翔脸上都会细微地闪现早已内化的失落。

　　当然，如果你已经熟稔《练习曲》《听说》等许多部以残障者为主题的励志电影，也许不会特别看中《逆光飞翔》，或许还会对这出“逆光特写虚焦的一贯台式做作MV”不屑一顾，“这明明就是靠小清新的镜头和音乐填补剧情的空洞啊！”但你还是不能否认这首主题MV的用心。用王家卫的话讲：“你(张荣吉)有一双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而对于台湾电影快要与“青春”“励志”“小清新”画上等号这件事，2012年台北电影节评审团导演王童曾在对相关电影进行评论时表示，“这几年台湾电影普遍‘有点甜’，倾向透过讨好观众的元素挽救市场，虽然这似乎是必要之恶，长此以往却可能使得台湾电影失去‘原味’。”不过张荣吉倒认为“青春电影也不一定是卖座的指标”，更多还是“跟台湾社会现状比较平稳有关系，因为电影的题材很多都是从生命经验出发的，不管是创作者的状态、社会环境、当下的氛围，都会带来影响”。同时，“近年台湾电影的甜美风格很可能是台湾媒体习惯以负面、滥情的方式呈现社会议题，电影导演们因而在无意识中更倾向以相对温情、正面的方式抵抗负面的社会气氛”。至于是否讨好观众的议题，张荣吉则认为电影是娱乐产业下的大投资，无法不从市场和观众的角度出发，他相信创作者心里都会有一把衡量艺术和市场的尺，迎合观众口味不一定就是盲目讨好、也不一定没有艺术价值。

　　但显然观众没那么高屋建瓴和心怀天下，因为在台式青春片里，无论是街角的奶茶店、路边的咖啡厅，还是笑容淳朴的钢琴少年、身段玲珑的芭蕾少女，他们在逆光中翩翩起舞、纯净演奏，永远都那么有利身心健康和令人心情愉快，只是有一点小小纠结，“到底要不要做一个盲人的女朋友这种心酸事真的没法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