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财神：成功编剧最重要的是运气

采访、撰文/徐晓倩

　　7月14日， 继乐嘉、曾子航之后，著名编剧宁财神迎来了自己的《非诚勿扰》首秀，在经历了前期的各种别扭之后，他越来越进入状态，面对台上奇形怪状的人、千姿百态的价值观与感情，他直呼g.c连连。当然，本月和《非诚勿扰》一起登台的，还有他的新剧《龙门镖局》。

　　成功编剧最重要的是运气

　　“正好你写的东西是这个时代需要的。有很多好编剧写的东西很好，但或者是不商业也好，或者是碰到烂制片人也好，很多好剧本就埋没掉了，反而很多烂剧本拍完了收视率还特好。其实你说所谓的成功，如果是名利的话，那么它就是靠运气，没有别的。”

　　一直做编剧的宁财神不但出现在热门相亲节目《非诚勿扰》的舞台上，他还在自己的新剧《龙门镖局》里客串了个角色，演员的航班临时取消，于是他演了一场“上来就被毒打”的戏，权当玩票。这部“微博时代的古装职场喜剧”7月30日即将开播，对于已经6年没写电视剧的宁财神来说，除了财务和发行，关于这部剧的每件事都要操心。在他看来，这6年是中国变化最大的6年，从论坛时代过渡到微博时代，碎片化时代聚集起来的各种各样的看法也都在急剧变化。“原来有很多对事情的观点都是固定、成熟的，相对来说没有争议。到这个时代，大家的观点都会旗帜鲜明、正反两方。其实每个人都很茫然，我自己写作的过程也在梳理这个观点，边写作边考虑自己的立场。看热闹不需要站队，但写作时就必须要站队。”6年间，看着大家都在不断往前奔跑，左顾右盼，宁财神想，至少能停下来多查些资料，免得观点出来误导别人，不再像过去一样凭着人的直觉本能去完成。

　　一直以来，宁财神都相信，好电视剧是有观点的。“每个人都在说故事，我也在说，关键是最后总要有一个观点——你为什么要写这个，其实对我触动挺大的。像《新闻编辑室》，稍好点的美剧至少每一集都有很清晰的观点，整个故事为表达观点服务。你看老的、好的电视剧都是有观点的，包括《编辑部的故事》《北京人在纽约》，无论是对事件或对人生的观点都有表达。至少这几年，有很长时间我们没有看到有清晰逻辑且与生活有关的有观点的电视剧甚至电影了。”

　　对于很多当时热映的电影，宁财神在网上也往往想到什么说什么，直言不讳，由此也“得罪”了很多人。宁财神坦言，以前对电影都很宽容，很客气，可别人又说自己“交口”，是不是收了钱，可是“我自己做了后才知道一个项目有多艰辛——前期融资、谈明星，一路上那个痛苦啊，就可能对电影稍微苛刻一点，真的是外行人只看到红地毯和闪光灯。碎片化时代，任何人的观点影响不了票房，那么当我说它不好，我也不会对它有真正的伤害的时候，发现谁都断不了人家财路的时候，那我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喷完各路电影后，宁财神心里有两个电影成为市场的正面示范。“《泰囧》是坚持类型清晰的商业片，以观众的情绪为主要的着眼点，营销方式相对新颖，没有使用过去业内做烂掉、做懒掉的电影宣传人员的方案。《北京遇上西雅图》就是告诉我们坚持好莱坞的叙事规则的爱情，甚至不是喜剧，也能卖钱。两个片子给电影市场带来了真正的正确指引未来的方向，就是好莱坞叙事规则加上本土化的细节和话题。”

　　假收视率一直是宁财神多年来面对的最大挑战。“当有的人在吃兴奋剂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速度奔跑下去。我不可能去吃兴奋剂，我也不懂。我好不容易对自己特有自信了，做一东西出来本来应该挺好的，还要再买点假数据的话，我心里真的挺恶心的。现在这个行业就唯收视率论，这种时候我怎么再体面地生存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是个考验了。我一开始还有点愤怒，但现在也别愤怒了，其实上天还是会公平，当真正的品质真是比别人好一大块的时候，可能会有其他的收获呢？”

　　从小作文不及格的宁财神在大学学了金融，被求证开始走上写作道路是否与恋爱有关，他干脆地答：“当然有关系，我双鱼。”曾经熟练运用一晚上写一万字、连续写七八天、抽烟喝咖啡的“伤身写作法”的宁财神如今工作方法更加科学，更懂制作，效率提高，不再用蛮力，懂得运用技巧，分配力量，也跟他对写作的态度变化有关。在拖延症的情况下合理分配时间，“写一集快的话6个小时，6个小时内如何进入写作状态，我基本上一进入写作状态、能顺利完整地写完一场，后面就非常快了，只是进入的时候有点困难。”

　　某种程度上来说，网络改变了宁财神的走向，如果没有网络，今天他会在做什么？“我可能在开设计公司。我九几年的时候做平面设计，做得还不错。”作为网络文学的领头人之一，宁财神对纸质化的图书依然看好：“纸质图书永远有未来。越是碎片化时代越需要深度阅读，对纸质化图书的要求可能会更高，你做到更好它才有可能打得过碎片。反而这是好事情，碎片化时代能剩下来的书就一定是好书，等于用大量无效资讯帮我们筛选了一遍。我现在反而又重新开始去看书了。”

　　采访当天，宁财神准时到场，手里还捏着一个煎饼，左耳上的耳钉闪闪发亮。记得多年前网络初兴时，我在网上看过一个叫“宁财神”的人写鬼故事，2006年，《武林外传》则让他一跃成为“著名编剧”，如今他带着新剧《龙门镖局》开始尝试编剧之外的监制。他说起话来表情丰富，恣意直接，和博客里那个“手中有剑，心中无码”的自己合二为一，保持着最奢侈的童心。这枚因追女而开始写作的双鱼男，15岁上大学学“时髦的”金融，貌似“年少成功”背后的***却是“根本跟不上”；他遗传了妈妈的红绿色盲，嘴刁，相信没有爸爸包的大饺子的年三十儿最难将息；他热爱武术，追看漫画，如果当年没有网络他就会开个设计公司……我们边看他自己设计的家居庭院，边聊到了当下这个碎片时代、美剧、婚姻、感情、孩子提升离婚概率、创作……甚至，爱情动作片。

　　对20岁的自己——

　　“那时候在做期货嘛。没什么忠告，我这一路走回来，我不觉得我走了什么弯路或特别后悔的或不值得做的事情。每一步其实都是自己的碎片，是组成自己的部分，改了一块可能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我对现在的自己挺满意，没什么好改的。开玩笑的话肯定会说，多买房少炒股，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如果发财特早我也不写作了，肯定每天玩，现在不定什么样儿呢。”

　　对当下年轻人——

　　“我觉得还是踏踏实实赚钱吧。良知也好，尊严也罢，我自己的感触都是，当你饭碗足够大了，你才能慢慢有机会变成你想变成的自己，你才可以不怕得罪人，说你想说的话，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但这些都是需要经济条件来满足自己安排的。”

　　“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有孩子比没孩子离婚概率要大得多。有小孩对于婚姻是有伤害的。”

　　“这个时代，有工开，有盒饭吃就不错了，每个人都是在疲于奔命。”

　　“过度消费愤怒，每天狂骂社会，骂完之后任何改变都没有。每天就这样，没完成也没解决。”

　　我的饭碗比别人大点

　　“人家说如果说话说得太难听可能会影响饭碗，我可能饭碗比别人稍微大点而已。”

　　15岁的少年大学生陈万宁(宁财神原名)上大学学了时髦的金融以后却发现“根本跟不上”。初中时，也为了赶时髦，他扎了耳洞又怕长起来，就一直戴耳钉到现在，而且“都挺贵的，丢了就换”。这位“时髦爱好者”甚至还学过一段计算机，毕业以后到北京做期货，再后来网络兴起，他成了那个写鬼故事的宁财神。他说自己很懒，不会为自己做事，做的事大部分都与别人有关。一直以来，除了疲于奔命，他回想最美好的时代就是恋爱和创作的时候，“我在只有真正能保证高兴的时候，就是我在睡得很充足的情况下，写作，那个是迄今为止还是会觉得很高兴的事。”小时候的陈万宁并没什么具体的梦想，《中国合伙人》里有句话对他触动很大：“梦想就是你坚持做一件事的时候会有幸福感。”于是，他现在明白，“那可能写作对我来说就是梦想。”

　　写作对宁财神来说，就是“一个自己梳理、整理、表达、还原的过程。写作可以使我自己变得更放松，思维更清晰，更像自己。只有写作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我还是挺好的一个人。编剧等于长篇作品，拼到最后就是拼价值观，不光是写作技巧。要是心眼脏，写出来的人、事、各方面也是藏都藏不住的脏，等于对事情、对人的观点态度，那个脏无处不在。我写完了跳出来看，我至少心里还是挺干净的”。

　　无论是微博还是博客，宁财神都让人感觉他经常像个小孩，他自己也认同这一点，相信保持童心是很奢侈的事，“它需要能力，因为童心有时意味着任性，意味着所谓自我，就不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如果你的饭碗够大，你可以不用考虑它也活得下去，这都是自己买回来的。有的人你当然可以童心啊，但是当他饭碗不够大的时候，别人会认为他傻B。”就像他行文中铺陈的恣意灵动，那是种“不看别人赏饭”的时候的潇洒，“人家说如果说话说得太难听可能会影响饭碗，我可能饭碗比别人稍微大点而已。你看咱行里都别吹牛B，他都知道饭碗的边儿在哪儿。所以再狂放什么的，都是假象，只不过是因为他饭碗比别人大。”

　　在宁财神的前27年生命里，他被父亲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父亲每天都会做一大桌热腾腾的饭菜；在他初感身体不适离家前，就把菜谱写到本上，同时开始教宁财神的妻子烧菜，直到把所有手艺都传给她，才放心去住院。父亲最清楚儿子的“嘴刁”——除了爸爸的菜，什么都不能久吃，年三十儿的大饺子最心念。满分父亲在2006年去世，宁财神说：“有次我做梦上厕所，忽然我妈把卫生间门打开了，说，你看谁来了。我妈一闪身，我爸笑眯眯走过来，我直接起身，抓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百感交集。几秒钟后，由于过度兴奋，醒了，极其遗憾，没能多跟他聊一会儿，哪怕多看几秒钟呢。直到现在，我都一直认为，他只是出了趟差，也许几十年后，我们会在某个空间重逢。一直这么想着，所以，心里也始终不是那么难过。”当年和爸爸一起看上的大理的房子如今是妈妈夏天的度假地，妈妈则忙着四处游历，几乎不在上海，一两个月才和儿子见一面，交流不多。宁财神自觉“性格、处事方式和智力都随我父亲。我妈对别人很好，相对比较善良，这点随我妈，愿意去照顾和帮助别人”。

　　宁财神的“妻管严”很出名，他一直说，没有妻子程娇娥就没有《武林外传》。今年三月，他更在微博上直接告白：“今天是我和老婆相遇十周年，十年前，我们约定，无论富贵还是更富贵，无论健康还是更健康，无论出轨还是出柜，都要互相镇压、不离不弃。十年后，我们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恋人变成三秋不见如隔一日的亲人，之前的约定还在。今后，无论我们的爱转化成什么形式，它都不会少一分。”面对采访，他却坦白交代：“保不了鲜，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鲜啊。我跟太太恩爱还是很恩爱，我老是想干点什么吧，但是这种机会也少。就怕麻烦，甩也没法甩。原来跟那些前辈打听过，都是伤筋动骨的，特别麻烦。要离我也没法离，又不是说感情不好，感情也挺好。人到这岁数肯定还是因为荷尔蒙和多巴胺什么的确实和创作有关，比如徐克、王家卫后来枯竭都跟常年没有新感情有关，从作品就特别直观能看出来。灵魂的枯萎、感情的干燥让人极其痛苦，这是不搞婚外恋的坏处。他一定会折腾得伤筋动骨，一定会很痛苦，但痛苦有时带来的是生命力。有痛觉神经，你会有奔跑的欲望，有咆哮的欲望。当真正写作的动力停止时，当我描述一段感情需要用理性而不是直觉去推动时，当我使用的情节大多是间接经验不是直接经验时，那就真的不行了，就需要新感情。现在写感情戏时就不会像过去写得那么快，那个体会离我远得我觉得已经对写作造成威胁了。”

　　宁财神一直觉得孩子是个累赘，如今观点未变，除了“你得赚多少钱才能让小孩不受欺负”之外，他还觉得，“有小孩离婚概率会大，因为如果没孩子，俩人想想离了之后也没什么纽带了，会更想在一块儿。有孩子的话，反正俩人心想一辈子有这孩子也分不开。我觉得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有孩子比没孩子离婚概率要大得多。有了孩子之后反正没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孩子反正更绝望一点，分了以后再没来往，所以我觉得有小孩对于婚姻是有伤害的。”

　　一停下来就活不了

　　“大量资讯之讨厌就在于，它会逼迫每个人看同一个世界，在没完成、没解决的时代里每天不断地像傻子一样地看完每一个事件，结尾最后没人知道。”

　　1975年生的宁财神是个入世者，在这个退不起休的时代弄潮。“当然想特有钱后干自己想干的事。但现在退休，你怎么退？今儿你有几千万就特了不起，十年前自己有几百万特了不起呢，几百万现在够干吗使的？你说你现在有几千万退了，我估计就是活不下去了。一旦停下来就活不了了。”

　　这个双鱼宅男的理想生活存在于自己的工作里，工作可以带给他的乐趣让他身处哪里都自觉快乐，即使到了马尔代夫也可以在房间里安心宅着。“我在家很舒服，每天上网，看看微博下下爱情动作片儿什么的。我下的好多片儿特好，现在新的欧美片子的光影技术、数码摄影机已经非常新了。所以我后来给摄影提要求，基本上都是给他们看这些片子，看电影没用，因为他达不到——你用的设备和人员素质都达不到，但毛片基本上都是数码机拍的，不是用胶片，制片环境成本很低，每一个好毛片都是教科书，研究毛片就够了。”

　　嘴刁的宁财神曾经为“吃”这件事规划了旅游路线，对洋快餐也不吝热爱，吃对他来说是种信仰，好吃的会让他有幸福感，比如那“薄皮，大馅，筷子一夹都会颤的大饺子”。除此，宁财神还热爱武术，各个武术流派到今天的传人们他竟然也都相熟，轻描淡写一句“感兴趣就会认识”带着些许神秘，也让人联想起《武林外传》中的种种桥段。宁财神也追漫画看，“因为画漫画的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世界相对来说新鲜点，受到资讯的干扰少。大量资讯之讨厌就在于，它会逼迫每个人看同一个世界，在没完成、没解决的时代里每天不断地像傻子一样地看完每一个事件，结尾最后没人知道。过度消费愤怒，每天狂骂社会，骂完之后任何改变都没有。每天就这样，没完成也没解决。”

　　看起来活跃的宁财神朋友不少，但很少跟谁有心灵交流，更多时候他喜欢在自己设计的家里待着。他举着手机给我看在上海的家里自己设计的庭院、家居和自己收藏的满墙满柜玩具时，又快乐得像孩子般自豪地说：“我家很舒服、很漂亮。”他喜欢安静的大理，在那儿买了房；日本则是他一直想去又没去过的地方，因为那儿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可惜却年年都没时间。

　　财神心计划

　　“我想自己导个电影，但是还没想好。我有挺多故事，但具体哪个还没说有非导不可的。话剧是一定要做的。其实工作计划还蛮多的。生活也会有些改变，但是现在没完全想清楚……不是离婚啊！就是整个的生活状态。比如有多少时间用来写作，我是不是要转制片人，这个我自己也有点矛盾。我觉得我是个非常好的制片人，但是彻底转过去呢，可能各种琐事造成没有时间写作。我当然可以把很多项目做得还不错，现在自己就在衡量我要不要少掉写作的乐趣。”

　　财神法眼入围奖

　　最新入围

　　电视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新闻编辑室》(The newsroom)、《甄嬛传》

　　电影：《我们天上见》

　　往届入围

　　最喜欢的十部电影：《虎兄虎弟》 、《倩女幽魂》、《秦俑》、《黄飞鸿之狮王争霸》 、《喋血双雄》、《刀》(徐克版)、《Matrix》、《鬼子来了》、《咒怨》、《双瞳》。

　　最喜欢的十部电视剧：《雍正王朝》、《Lost》(1)、《Everybody Hates Chris》、《Friends》、《Alias》、《恋爱世纪》、《House》、《Monk》、《蓝色生死恋》、《流星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