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威用一个词形容当时的自己:“言听计从”。
只是他的听从并没为他赢来整个世界,反而输掉了真切的自己。
有时他会设想如果当初没去做偶像歌手,他该是继续读完电脑工程课,然后开自己的电脑公司或办学校传道授业,未来有多种可能。年轻的激情因一场妥协而改变,漫长的妥协影响他的一生。签他的唱片公司老板以前也是歌手,自己未能去日本发展就把东洋梦寄托给孙耀威,在台湾上算起步的他被输送到艺能界竞争白热化的东瀛。有强大的资金撑着,用一首和酒井法子的合唱打开局面,抵达日本的一个月内开演唱会,前一天跟唱片公司人员开会,因为意见不合,竟被对方用英文粗口辱骂。他气忿得决定玩失踪,漏夜收拾行李飞到美国,第二天的演唱会宣布取消,唱片公司要临时退票。
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也许是因为有自己想法,成了孙耀威事业中期的负累。唱片公司送他到日本出唱片,找来顶级填词人写英文歌给他,他一看文法大错,不知所云,也要被迫照唱。
再说起时,他的语气里只剩遗憾而没有愤怒。“我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去应对日本高负荷的工作,被公司强迫的滋味不好受。”他捋动自己的头发,面色尴尬。“基于种种原因,当时失踪的理所当然,就当是人生里跌了一跤吧。”
挫折阶段,离开歌坛。(1998)
而孙耀威在台湾唱片公司高压下(一年要出7张专辑),为了自己的音乐理想,毅然“叛逃”。如日中天的事业被他亲手“捏碎”。他不愿跟其他明星一样,继续听公司的话,继续对歌迷对观众假装微笑,继续出专辑赚钱。那位当红偶像的内心可不会因金钱而感到满足。音乐是“理想”,而不是“银行”,自己是歌手,而不是“印钞机”,唱片公司商业化的作法令他厌恶,他于是退出歌坛,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此一役,孙耀威的事业跌进谷底,恶运接踵而来。跟宝丽金签合约,宝丽金突然跟环球合并,合作告吹;跟飞图的叶志铭的儿子签合约,对方遇上交通意外丧生;父亲心脏病送急诊;连被勒索的倒霉事也遇上了。
再来既是演员(1999----2006)
那两年,他坐食山崩,银行户口逐个逐个零减少。
“几恐怖。我供妹妹到英国读书,那时她刚考进伦敦经济学院,那是全英国数一数二昂贵的学校,每个月十万廿万给她,很大压力,再这样下去我就破产。刚巧在最危困的时候,台湾有人请我拍《怀玉公主》,想不到拍完四十集,就破了台湾收视纪录,立刻添食到八十集,片酬很合味,令我赚回一大笔钱。”
最可怕的莫过于“怀”剧开镜,孙耀威和郑家榆共骑一匹白马出场,电视台燃放鞭炮,马儿受惊,当场狂嘶、跳跃,工作人员上前一把抱住郑家榆,孙耀威来不及获救,从高处坠落,整个人撞在早餐店前的木椅上,木椅应声碎裂,马儿往后仰,硬生生“坐”在他的胸上。
受到严重撞击,孙耀威肾脏受创、严重尿血,因为收入实在入不敷出,咬牙拍了7、8个月,回到香港检查时,才知道自己的横隔膜移位了!天生倔强的孙耀威,还是不肯放弃演艺工作,拍完“怀”剧,拍“陆小凤”、“包公出巡”、“皇朝太医”、“乌龙天子”、“千里寻母”,
那是他演艺生涯的第二阶段,由谷底爬上去。在台湾起步,一切唾手可得;到大陆发展,让他看到何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对孙耀威来说,演戏是面对另一个自己。
6年的演艺生涯不算很长,退出歌坛的那6年让他懂得什么叫成熟。6年里,许多人记住那个演员孙耀威,他是一位演员,人们夸耀他的成绩,夸耀他的演技,他唱歌成功,演戏一样成功。但孙耀威却从未忘记真正的自己,他是歌手。
无论身在何处何地,拍哪一部戏,这个内心充满火的人从不忘音乐,拍戏之余写歌作曲,他“雄心勃勃”。为的就是“重归”的那刻。
临回归香港乐坛前,他自问在内地剧圈发展得不错,拍过不少在黄金时段播的国产剧。
“算是争取到一个好位置,很多人梦寐以求,每一部戏都是男主角,而且一部接一部,这个位是很多人好想去抢,回来香港若不成功,分分钟失去一切,国内演员那么出色,台湾一群年轻人,飞轮海、183 Club、5566,随便一个足以淘汰我。”
港台偶像歌手比比皆是,没有一个人像孙耀威一样砸下10年青春、600万港币(约新台币2700万元)栽培妹妹出国念书,大妹抢下加拿大UBA企管硕士、小妹以英国伦敦经济学院第一荣誉毕业。
问孙耀威,演艺圈最大的成就是啥?他说:“看见我妹妹达成念书的心愿,又找到好归宿吧!”这几年,在山东山区摄氏零下15度吹着的冰冷海风,到摄氏50度的银川沙漠出外景,尝尽人生冷暖,都是为了妹妹,好不容易才为自己在香港付头期款订了房子,已经迈入30岁,孙耀威摇摇头,用一贯坚定的口吻说:“走过第三个低潮,再也没什么难得倒我!”
重归香港乐坛,从未放弃音乐理想。(2007--)
有回说到音乐的话题。惊觉这场访谈铺陈得也像孙耀威的人生轨迹,像中途去电视剧行业绕上一圈一样,话题回转到他的音乐。
“到现在这个阶段,我的生活该对自己负责。”他说想去美国读导演、想去法国读工商、还想到意大利学天文。“单纯的为了兴趣去学习,没有任何的压力和企图。”
至于一直不放弃的音乐理想,他已不再从市场、销量、排名作考虑。“POP不POP这种很虚无的概念,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孙耀威在台湾推出过一张唱片,被媒体归为地下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