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和黄海波有关系,估计也是想以后进演艺圈”6月24日,在被关押38天后,刘馨予的母亲第一次在收容所见到了女儿。在不到三十分钟的见面,刘馨予不愿意多说,除了低声叫了句爸妈外几乎再无言语。没有传言中坐牢的剃头、挨打,刘馨予完好地坐在父母面前。见到女儿第一眼,母亲劈头就问,和黄海波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默不作声,就是点头。”“黄海波嫖娼事件”显然是这个火辣夏日里最瞩目的娱乐圈大事件,而女主角刘馨予也意外成为关注的第二焦点。网络上流传着关于她的各种身世版本,人妖、变性人、外围女、足球宝贝……不一而足。本刊记者贴身采访刘馨予母亲12小时,让读者了解一个真实的刘馨予。
采写/摄影_ 本刊记者 罗雨田 部分图片提供_ 张明
“再关半年,我也得等死了!”
5月30日中午,北京40℃高温,东城区看守所外,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中年女人在太阳底下四处张望。每见警察经过,她都会跑上前去,声音里尽是焦灼:“黄海波昨晚都放出来了,我姑娘咋还不放出来,他俩犯的是一样的错误啊?”
她叫张明,是黄海波事件女主角刘馨予的母亲。在得知黄海波被释放是假新闻后,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毕竟网上盛传的刑拘十五天,警察也说,如果没有接到其他通知,十五天后就可以去领人了。算来算去,应该明天她就能看到女儿了。
她计划早上五点搭乘坐东方卫视的采访车去看守所接孩子。“听东方卫视记者说,他们明天也拍黄海波,这事儿涉及到名人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吧?”张明问孩子爸刘馨予的父亲,也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下午五点半,张明接到一个电话,连着问了三个“咋回事”,撂下手机她带着哭腔说:“孩子明天出不来了。”爸爸愣了一下,随之陷入了沉默。电话是公安局尹警官打来的,根据北京地方法律条文,刘馨予、黄海波都将继续收容六个月。
夜里九点,张明的弟弟和侄女从沈阳赶到北京,原本他们是来一起接刘馨予回家的。熙熙攘攘的地铁口,张明搂着侄女呜呜地哭,“还要关半年啊,她出来,我也得等死了!”
“她有梦想,只是从来不和我说”
张明后悔让女儿来北京。因为在沈阳化妆品不好卖,刘馨予才动了来北京的念头。的确在北京什么销量都好。化妆品、佛牌、电子香烟,在沈阳一个月能卖三千不到,而在北京能净赚五六千。但是张明一直觉得,女儿来北京不单单是为了卖东西。这孩子有点才艺,对于文艺一直都有那么点梦想。
虽然只念到小学三年级,从未学过英语,但是她能把《泰坦尼克号》主题歌唱得跟原唱似的。舞跳得也好,尤其是印度舞,沈阳哪里有开业,她就过去演出。“那小腰儿扭得可带劲儿了,每次都有观众打口哨,叫返场。”张明很自豪地说。去年孩子考上了厦门的一个模特队,因为两万的定金她拿不出,刘馨予不得不放弃了。
张明一直觉得如果能有钱培养,女儿没准儿会有出息。这一直是她作为母亲的痛处,好在女儿理解她,从不抱怨,但是也对于自己的梦想也从不向她提及。
刘馨予只说来北京挣几年钱,然后给妈妈在老家买套房子,不用再租房过日子。在张明眼里,女儿孝顺、单纯,买房子的钱还没开始攒,就天天琢磨装修的事了。张明打开微信,聊天记录里,都是女儿对新房子的想象:“电视背景墙我打算贴上玫瑰花的墙纸。”张明回了一个笑脸。
很多美好的设想都在5月16日发生了改变。那天在沈阳老家的张明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说是女儿在北京被拘留了,但朋友没敢多说具体细节。因为张明曾做过心脏支架手术,还有糖尿病综合征。当时的张明有点蒙,只想赶紧到北京一看究竟。
火车过了秦皇岛,手机里总是跳出“黄海波嫖娼被刑拘”的新闻,她心烦意乱,把手机关了,此时她尚不知道这则新闻正是跟自己的女儿的被拘留有关。傍晚十分,张明才赶到北京,办案***说,因为你女儿刘馨予和演员黄海波涉嫌卖淫嫖娼,被依法拘禁。她马上打开手机看新闻,第一张图是黄海波,紧接着一张就是女儿的,穿着白T恤,目光呆滞,好像在测身高。张明的脑袋嗡一下子,一头栽倒在地,速效救心丸、胰岛素摔了一地。响个不停的电话叫醒了张明——一些朋友委婉来询问,你家馨予和黄海波还认识啊?一些不是朋友的也来打听,刘馨予是不是人妖?
出生后被视为怪胎险些被埋
关于刘馨予的身世,连家里亲戚都没几个知道,张明的弟弟说,就知道以前是个外甥,后来成了外甥女了。如果不是为了澄清谣言,张明不会说出隐藏了20年的秘密。
1985年8月30日,沈阳新民县的一个农家,土炕铺着炉灰和报纸,张明就在这里早产下一个婴儿。“是男孩!”接生的大嫂向大家宣布。张明至今都记得孩子爷爷的表情,他就直着眼儿,盯着这孩子的小命根儿,眼睛里汪地都是眼泪。丈夫有四个姐姐一个妹妹,是老刘家的独苗,而这个孙子更是老头的命。爷爷亲自给他取名刘涛。
全家高兴没几天,张明就发现这孩子生殖器和正常男孩不一样,小便方式也不对劲儿。带去医院医生说,孩子很像双性人。全家人听了都愣住了。当天晚上张明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她穿着裤衩,光着脚跑出去,不远处她发现了婆婆正抱着孩子往山上走。原来婆婆打算把孩子埋了,让张明再生一胎。
从那以后,张明和婆婆成了仇人。因为孩子有缺陷,婆婆态度坚决,要么埋了再生,要么和他儿子离婚。因为拗不过老家儿,孩子出生没多久,张明就和丈夫分开了。从此只有张明和孩子相依为命。
对于前夫,张明没有多少怨恨。前夫是个孝子,选择离婚实属无奈,如今刘馨予已经29岁,他也没有再婚再育。而婆婆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公公看见她生的第四个孩子又是个女的,一脚把还在月子里的婆婆从炕上踹了下去。刘涛三岁那年,再也经受不了孙子不男不女的事实,婆婆一股火儿去世了。而公公却一直在抱重孙子的梦里坚持着。邻里们都说,这孩子给整个家庭带来了灾难。
但张明说,真正每天都活在灾难里的是孩子自己。因为生殖器官畸形,他从来不去男厕所,可是身份是男孩,女厕所也不能去。每天都要憋到家里才敢解手,忍不住就要尿裤子。冬天最遭罪,沈阳零下三十摄氏度,尿湿的裤子迅速结了一层冰渣。
刘涛20岁变成了刘馨予
长到十六岁,刘涛依然没有胡须,说话轻声细语,皮肤嫩得水汪汪,白得透亮。
多少次搂着孩子睡觉,张明都觉得,这分明是个女儿啊。但是毕竟他的户口本上写着“男”,爷爷一直以来的愿望是让刘涛成为真的男孩,传宗接代。青春期那几年,刘涛吃了很多的雄性激素药物,可是这些药没有让他变成男人,却导致了骨骼的畸形。15岁到16岁刘涛从一米六几一下长到了一米八五。结果是手脚外翻,下巴也好像一夜之间长长了一寸,牙齿几乎掉光。因为没法吃饭,一米八五的个头只有九十斤。“说句当妈的不该说的话,当时看着这孩子真觉得像个怪物。”
有一次张明和孩子拌了几句嘴,随口说了一句,“看你长的那样,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这句话一出,张明后悔了,却也收不回了。第二天张明像往常一样上班,可走出家门就觉得心里慌。她跑回家,正看见刘涛拿着一条绳子往暖气管上搭。张明冲屋里,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抱住孩子哭作一团。
从小到大,每次和别人发生点小矛盾,刘涛都被人骂“二刈子”(东北话,对双性人的蔑称),他自杀过三次,最后一次却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他活二十多年受的委屈和白眼比一个八十岁的人都多。可畸形、丑陋,都不是他的错,怨也要怨我。”
20岁那年,张明带着他做了DNA检测,结果百分之八十五为女性,并有全部的女性生殖系统,张明后悔,这个检查做得太晚了。医生的建议是,剔除男性生殖器官,还原刘涛的女儿身。手术很成功, 将来结婚生子过一个正常女人生活的希望很大。
拿着医院的诊断证明,张明和刘涛来到派出所,把户口本性别一栏改成了女。同时改名刘馨予。“那是我们娘俩最解脱的一天,20年噩梦一样的日子过去了。 孩子终于可以以崭新的身份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刘涛变成刘馨予,爷爷抱重孙子的梦在等了20年后彻底破灭了,三个月后,爷爷去世了。
“浑身都是假的,能好看几天?”
张明忍痛揭开自己和孩子伤疤,本以为可以得到澄清和同情。可是接下来的却是更多的嘲笑调侃和新一轮人肉搜索。不久,沈阳晚报上一个化名刘丹的女孩说自己和刘馨予很相熟,还爆料说女儿的变性手术是在泰国做的。是个整形狂人,鼻子、眼睛等都是做的,而且还经常在朋友圈晒图秀自己,在沈阳期间常活跃在夜总会,总想骗男人钱云云。
“这个社会太冷酷了,根本不给刘馨予这样的特殊人一点活路。”张明满心的失望和委屈。别人怎么说,她管不了。在张明心里,女儿是最优秀的。
唯一让张明困惑的是,对于容貌,刘馨予要求越来越苛刻。因为严重的反咬颌,为了让女儿正常吃饭,张明给女儿做了牙齿正畸。没有那么多钱,女儿一口的烤瓷牙花了8000元。刘馨予总担心崩坏,至今不敢啃骨头。
可是从那之后,刘馨予似乎整容上瘾。先后隆鼻、开眼角、隆胸。就在出事前两个月,因为隆鼻的假体歪掉了,她还回沈阳重新做了修补,顺便做了水晶文唇。刘馨予的收入几乎都用在整容上,好在沈阳的很多美容院都请她做代言人,刘馨予有很多免费整容的机会。
其实张明不怕女儿花钱,就怕她遭罪。但是对比二十岁前的样子,现在看着女儿的确越整越美。有时候看着熟睡的女儿,张明也感叹,女儿真是变漂亮太多了。
一米八五的个子本身就很惹眼。整容之后,刘馨予走在街上的回头率更高了。刘馨予的追求者很多,其中也不乏有钱有势的。张明说她一直有顾虑,她常说:“妈,我这浑身都是假的,能好看几天。万一生了孩子,和我自己一样有缺陷。我下辈子又得走你的老路。”
女儿有一个处了四年的男朋友,家庭条件非常拮据,其貌不扬,173cm的身高和刘馨予站在一起很不协调。今年春节男孩拎着一条鱼来张明家提亲。张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了刘馨予的病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女儿的情况男孩全知道。“他不嫌弃馨予的过去,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如果没有出这事,可能过两年就结婚了。”
“人家都是出好名儿,她是坏名儿啊”
“八辈子没想到能和黄海波扯上关系。她来北京不到一年,其间我还来北京照顾她好几个月。不在北京时,我们每天至少一个电话,微信还不算。就是屁股上长个疙瘩,她都会和我说。我不信出这么大的事她会瞒着我。”在北京这一年,刘馨予住在CBD附近的一个小区,有门禁有保安,挺安全的。自从刘馨予出事后,一起合租房子的女孩就回东北老家了。现在,这里成了张明在北京的临时落脚点。
回到女儿的住所,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在派出所和看守所奔波了一天的张明还不忘给女儿供养的古曼童上香。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迷上了泰国的这些东西。“每次我来北京,她都会要叮嘱我好几遍,千万别忘了上香。”有时候女儿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饮料,都要给那它供奉。“这东西怕是不灵,不然我姑娘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嘴边满是火泡的张明摇着头说。
虽然警方已经明确证实刘馨予的卖淫行为,张明还是一直不愿相信。看着手机屏保上女儿摆着剪刀手嘟着嘴的照片,张明说:“我不相信这么单纯的孩子能去卖淫。”
张明说:出事前半个时,她还通过微信和女儿视频聊天。“当时她还在家里,我问她干什么呢,她说要出去和朋友们唱歌。我叮嘱她注意安全。结果半个小时后就因为卖淫被抓了。”“到北京,我和他爸特意打车,从家里到出事的酒店,也得四十分钟。”张明说得底气十足。
但当记者提出要看下视频记录时,张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算她真和黄海波有关系,估计也是想认识一下名人,没准以后有机会进入演艺圈吧。我姑娘一直很单纯。”张明辩解道。
坐在一旁的侄女开导她,现在多少人想炒都炒不火,这回馨予借着黄海波一下子就火了。
张明反驳,“人家都是出好名儿,她是坏名儿啊,因为坏名儿还能火,还能进演艺界咋的?”
在北京刘馨予的出租房里,母亲张明坐在女儿的床上,面对记者讲述了过去生活中的艰辛和母女相处时的美好,也对眼下的困境流露出无奈。(床头柜的照片是刘馨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