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乡下,最美的风景,莫过于菜园里那一朵朵在翠色欲滴的藤叶间竞相绽放的丝瓜花了。
有风吹来,金色的丝瓜花儿俏皮地飞舞起来,还扬起一丁点儿淡淡的清香,惹得蝶来蜂往,赶趟儿似的,煞是热闹。那些花儿,可不是一般的黄,而是一种明亮耀眼、热烈奔放的金黄,连花蕊也是黄澄澄的。那翠绿的藤叶,黄的花,嫩绿的瓜,组合出的色调有如一幅美丽的画面,令人惊艳!
其实,单朵看丝瓜花儿,并不大美。而几十朵几百朵的丝瓜花儿一齐开放,就是壮观了。菜园里,那一根根丝瓜枝蔓上挂满了黄澄澄的花,黄的是那么新、那么艳,摘一朵在手,就象丝绸一样滑润。丝瓜花苞一簇簇地挤在一起,却从不争宠,约好了似的玩开花接力赛,一朵黄花刚发蔫,另一朵便生机盎然地张开花瓣,沐浴阳光了。看着它们,心里不能不涌起一种震撼:微弱的生命,原也有这等的爆发力。
这样想着,不禁对翠绿的藤叶多了一份敬仰之心,于是便极其自然地蹲下身来细细地欣赏起那一根根细长的丝瓜藤蔓,它们伸出长长卷须,见什么抓什么,有的攀缘到水塘边的瓜架或是矮墙长篱上,有的借助树枝或竹竿的引领,甚至能蹿上十多米高,牵牵绕绕,不断分支,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丝瓜花儿令人惊艳,藤蔓儿不屈不挠的生命力让人叹服,但最令人自豪的还是那一条条窈窈窕窕、周身碧绿的丝瓜。它们长得很快,花开几日后,便有手指大小的丝瓜,从密密麻麻的绿叶下,羞涩地探出脑袋,像邻家的小姑娘,头戴黄花,掀开绿帘,羞答答地对着你笑。不几日,丝瓜瘦小的身躯,便渐渐丰腴起来,如妙龄的少女般,一袭绿衣,苗条婀娜,亭亭玉立。曼妙的身姿,泛着绿莹莹的光泽,充满青春活力,每次欣赏都令人心旷神怡。
记忆中的夏天,丝瓜是餐桌上常见的蔬菜。我不能不想到老去很多年的祖母。记忆里的每个夏日清晨,祖母总会去菜园里采摘下还带着露水的新鲜丝瓜,给我们烧一些用丝瓜做的家常菜。丝瓜很好吃,做法也简单。只要将丝瓜去皮洗净、切片,加一些豆腐放在一起清煮即可。有时为了换口味,祖母也会把丝瓜与鸡蛋、蒜瓣、红辣椒一起爆炒,绿的、黄的、白的、红的的交相辉映,未尝其味,色已夺人,那鲜美的滋味让人至今难忘。
除丝瓜外,丝瓜花儿也可以当作蔬菜来吃。丝瓜花儿有雌雄之分,掐来做菜的都是雄花,又叫“谎花”,雌花不能动,那是要结小丝瓜的。每到丝瓜花儿开得很闹猛的时候,祖母总会到菜园里摘一些雄丝瓜花儿,并将其洗净;然后把一只鸡蛋和一大匙牛奶放入碗里,还加一小匙盐,再把它们打匀;最后将每朵花沾上蛋汁,同时沾上些面包屑(祖母都是自己做的,很简单,就是把新鲜的面包撕成碎屑,摸起来柔软,且有一点湿度,这样沾上蛋汁油炸出来会有酥松的口感)入油锅,油炸至面包屑变成淡金色就可以捞出。由于花瓣很薄,每次油炸丝瓜花儿,祖母都只需要很短时间,就可以把普通的丝瓜花儿变成我儿时最爱吃的小点心,那香脆可口的味道,此刻想来依然令人叫绝。
或许与儿时的美好记忆有关,现在我对丝瓜依然有一份独特的情愫。每当在乡下看到一大片丝瓜,我就会停下脚步,神情专注地欣赏起金色的丝瓜花儿,看着看着我就屏住了呼吸:那花骨朵慢慢拧嘴、破蕾,直至开放的奇妙神韵和瞬间抖开的细响,似乎一起在向我袭来,心于是也就像花朵儿一样,有被甘甜的浆液滋润得溜光水滑的感受。
周末回老家,又一次看见父亲的菜园里那婆娑的丝瓜藤紧紧攀附在篱笆架上,像一道道绿波在荡漾,闪着细碎的银光,繁密的、黄澄澄的丝瓜花儿,在和阳光挑逗嬉戏,近身一看,宛若一只只金色的蝶儿停栖枝头,展翅欲飞。
第二天回城前,父亲要我带些鲜嫩的丝瓜和金黄的丝瓜花儿。我嫌麻烦,说城里菜市场多的是。父亲微笑着:“我知道,但这是我种的,带回去尝尝鲜。”看着我顺从地接下了,笑意在他的眼角荡漾着温暖,双眸尽是欣慰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