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世上唯一的女性专用文字,流传于湖南江永,是濒临消失的国家首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谭盾,一位从湖南走向世界的杰出作曲家、指挥家,曾以一曲《卧虎藏龙》问鼎奥斯卡,被誉为中国的文化名片。 这一次,谭盾将
女书,世上唯一的女性专用文字,流传于湖南江永,是濒临消失的国家首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谭盾,一位从湖南走向世界的杰出作曲家、指挥家,曾以一曲《卧虎藏龙》问鼎奥斯卡,被誉为中国的文化名片。
这一次,谭盾将神秘的女书搬上世界舞台,用音乐讲述起了中国最古老的文化。
“我是个很有使命感的人,我希望自己能像贝拉·巴托克弘扬匈牙利民族音乐一样,把中国的传统音乐带到全世界。”
湖南大剧院外的那条马路,被大批驱车前来聆听谭盾新作《微电影交响诗:女书》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音乐厅地面、地下停车场都已塞满了车,很多人被迫绕行至附近的地下车库慢慢排队。闷热的天气让焦灼地等待着的人愈加烦躁,但他们依然愿意守候。
一部耗时五年创作的音乐力作,一支历史悠久的著名交响乐团,还有一位从湖南走向世界的著名音乐家。谭盾和他的作品,再一次以“非常规”的姿态出现,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整场音乐会,除了舞台上的声音,四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偶尔听见几声抽泣,偏头一看,有人拿出纸巾擦眼泪。八旬老妪纯净的歌声,直直地唱到了人的心底。
13个乐章结束,台下掌声一片,完美的演出惊艳四座。谭盾,这个艺术殿堂耀眼的音乐之星,借助他的音符和创想与追求,成功地记录下了一个历史遗留下来或将丢失的宝贵财富。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与演奏时那个庄严认真的谭盾有所不同,台下的他诙谐幽默,用长沙话来说,有点“策”。
说起《女书》,他的眼里满满都是喜爱。他将自己和女书的故事归结于缘分,几年前,因为在书店偶然被一段描写女书的文字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那天是和朋友一起,他问我去吃蛇还是逛诚品书店,我选择了后者。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上帝要通过你表达的东西,总有他的渠道交给你,用一种非常偶然的小概率方式。”第二天一早,他就买了机票直奔女书发源地——湖南江永“女书村”。
然而,一个大男人想去探寻女书的秘密,必定会遭白眼。一开始,那里的老太太们都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女书的传人不愿和我多说话、交流,她们的年纪都比较大,要想进入她们的内心世界真是太难太难了!”谭盾笑起来,“好在我做饭在行,凭着这一手才慢慢与她们接近并成为了好朋友。”
这段“曲折艰辛”的心路历程后来被谭盾称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同时也是“非常非常艺术的、优美的过程”,“正因为这个过程,使得我的写作不关有记录、不光有描述,还有很多内心深处的体味和感触,这些东西我都放进了创作当中。”
在湖南大山里,他找到13位懂女书的老人,等做完交响乐微电影,还剩下7位。在接触的过程中,谭盾慢慢得知,“女书村”每一位懂女书的母亲,都会将女书传给自己的女儿,而用女书吟唱的歌声更是美妙动人,其节奏和旋律还十分古老。女书如同一本眼泪之书在他心里流淌,让他无数次感动,无数次心潮澎湃,并从中找到了无限的创作灵感。
“这是个很穷的地方,这里的女人吃过很多苦,流过很多泪,但为什么她们看起来总是那么快乐和温暖?”这不仅是谭盾在“女书村”一直想要弄明白的问题,也是他一直想要在音乐中表达的情感。
在这里历经了五年的生活后,谭盾终于得出了结论:“女书村”的女人们之所以快乐浪漫,因为这是一群活在梦里的人,她们通过女书缔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理想王国。而谭盾也恰是一个从来不放弃梦想的人。
于是,谭盾决定用现实、梦想和音乐三个层面来形象展示“女书”文化。“微电影交响诗”这一全新概念随即浮现在谭盾的大脑中。
谭盾说,《女书》是“斗”起来的艺术。“好的女书歌词与一般的音乐很难斗起来,而要把女书传人的梦与女书的现实斗起来,古代(女书)和前卫(交响乐)斗起来,电影和声效斗起来,斗得好就是奥斯卡,斗不好也还是很好的微电影。”
约两百个小时的原声生态影像,13部微电影,五年后,微电影交响音乐史诗《女书》诞生了。“女书是一种世界文化,我希望让它搭上交响乐这艘通行国际的船,驶往世界各个码头,把中国这种特有的文化传递到全球的各个角落。”
“冲动比激情更容易让人成功”
有人说谭盾的作品标新立异,也有人质疑他过于离经叛道。在他的综艺首秀《天天向上》节目中,我们看着谭盾用石头敲击音乐,用纸片吹出旋律,汪涵调侃他“不是音乐大师,像是音乐巫师”。对于这些,他都毫不讳言,反而引以为傲。“艺术作品本来就不应该是喜闻乐见、平易近人的。”
正是这样一位敢想敢做的音乐鬼才,用十天谱写出奥斯卡金曲,让全世界都听到了来自中国的声音。
“当年,由于资金原因,李安在《卧虎藏龙》拍摄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到做音乐时更是毫无分文。”此刻,李安想到了好朋友谭盾。
“李安跟我说,这部电影音乐比较难搞,因为片子是中国古代的武侠片子,而主要市场又放在欧美。你的音乐必须既要符合中国传统音乐的特色,又要符合欧美观众的音乐口味。”
谭盾笑了笑,很狂妄地说,你只能找我才达到你的要求。果然,十天,谭盾就把一沓厚厚的乐谱交给了李安。这组音乐不但征服了挑剔的李安,征服了全球的观众,也征服了奥斯卡所有的评委。
中国人第一次站在奥斯卡电影音乐的最高领奖台上,而这个创作只用了十天,这让谭盾有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金光闪闪。
别人说谭盾牛,谭盾笑了。只有他知道,这十天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记得有一天,我写了25个小时。当时赶得很厉害,这是我唯一一次一直在写,我的秘书走了,再来上班时我觉得她刚刚走怎么又进来了,她说她已经走了一个晚上。那一次觉得特别奇妙,我觉得写电影音乐要有很多技巧的、情感的积累,当你真正进入电影音乐创作时间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完全就这么流出来。”
或许,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十天和一年没有任何区别。“创作不是靠激情,而是靠冲动。激情就是没了冲动,还要勉强自己继续下去。”他觉得,冲动是自己血管里燃烧的汽油,趁这个时候就要快跑。不然,油耗尽了,动力就没了。
“大家都是俗人,谁也没有能让自己永恒坚持下去的控制力和能力。冲动,也许比激情更容易让人成功。”
“敦煌让我好像重新活了一回”
年过五十的谭盾,冲动依旧。在完成了《女书》的创作后,谭盾又把目光从湘南转移到大西北。那将是他新一轮“东西合璧”的爆发点——敦煌石窟。
面对这些民族传承和“非遗”文化,谭盾总有种“与时间赛跑的感觉”,很怕晚点又错失了几分传承,“女书”如此,“敦煌”亦然。
“去了江永无数次,每次离开时我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总担心下次再去时,那些年龄大的女书传承人或许已离去。”“女书村”的经历,让谭盾更加觉得时间的可贵和工作的紧迫。
“在中国,需要抢救的伟大文化太多了。比如敦煌就是如此。”谭盾计划依据敦煌石窟艺术创作一部与交响乐相关的作品---《菩萨》。为了更好地去描述它、展示它,谭盾在敦煌待了整整三个月。
“我不是考古学家,但我想探索信仰的根源。”谭盾说,敦煌石窟不像教堂、庙,后两者体现了极致的权威,在权力号召下才能建起。但敦煌石窟属于个人的自发行为,古代画家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戈壁滩,租一个洞,一挖就是六七十年,挖了再精雕细琢。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这些创作者,这些发自内心的信仰,或许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失和苦苦寻找的。”
谭盾说,敦煌石窟里珍藏的不只是壁画,更是中国人民的信仰。在珍藏信仰的艺术里,你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是一种对中国文化的传承。他在微博里写道:“我来敦煌已经四天,好像重新活了一回。在莫高窟的几百个洞里,有4世纪至14世纪的千年真迹,更有中国人的信仰珍藏……”
从凤凰古城的《地图》到刚上演的《女书》,再到《敦煌》,谭盾说自己始终保持着一颗“回头看”的心。“在中国最富有的传统中去寻找我的未来,站在传统的肩膀上我才能够看得更远。这是我的使命和抱负,希望一直可以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