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子像一块面团子,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地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灯火摇曳着,映着屋内妇人苍白的面庞,忽明忽暗。
一道身影在小路上奔跑,这北方的风,刮得他的脸生疼生疼,他拼命地奔跑着。母亲苍白的脸时时浮现在他脑际,“我一定要救母亲,一定!”
“这天气……”村口处一间小屋内,这村里唯一的医生轻声抱怨着。凝视着窗外的天空,仿佛担心着什么……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敲在窗上,打在地上,“啪啪”的响声、“呼呼”地风声、“沙沙”的树叶摩擦声,混成了一曲狂风骤雨的交响曲,激昂、悲壮。
这时,医务室的门被一个满身泥点的青年男子推开了,显然是冒雨过来的。“医生,快去我家,我娘很不舒服,快!”声音焦急中带着哭腔。医生被这声音一惊,循声望去,这青年他认得,是四队的文生,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他娘为了供他上学,日夜操劳,落了一身的病,是医生这里的老病号。略一思索,“走!”医生斩钉截铁面色凝重地说。“谢谢医生,谢谢您!”只见医生穿上雨衣、蹬上雨靴、跨上医药包,正要出门时又回头拉开抽屉拿了两盒药,装进包里。拉上门,面朝风雨,“走!”
夹杂着黄尘的雨点在弹跳中破碎、聚合;在两道焦急的脚步下,带着泥土飞溅;落在脸上,顺着眉毛眼睛流下,模糊了双眼。天昏沉沉的,世界仿佛蒙了一层黑布。两道身影在疾风暴雨中狂奔,浑然不顾风雨泥泞。这是与时间、与死神的赛跑!穿过这片树林子就到了,他们越跑越快。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痛苦的呻吟,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狂风怒吼着,雨越下越大,树木在狂风的鼓动下张牙舞爪地摇晃着。
“快点,再快点。娘,您还没享福呢,一定要坚持住啊!”心中满是焦急,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医生一个趔趄,跌倒了,一骨碌滚进了路旁的水沟里。文生失声大喊:“医生,医生。”医生从水沟里爬起来,“我没事,拉我上来。”文生把医生拉上来,没等他说话,医生已经向他家跑去。两道身影像闪电、似飞人,穿越树林子,爬上小土坡,终于来到了文生家。
“娘,医生来了!”文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医生拉着文生娘的手,号脉、听诊、喂药、挂针。“没大问题,老毛病,不用担心。”医生脸上露出了微笑,虚弱地对文生说,话刚落地,医生便倒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疲惫不堪。文生递上一杯热水:“谢谢您!今天多亏您了,您还好吧?”医生摇摇头,接着水喝了一口,“你好好照顾老人,五队的水生妈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家呢,我得过去看看。”说着提起医药包又冲进了风雨中。
文生听着娘均匀的呼吸,看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医生,他感慨万千。
雨晴了,骄阳下,天空中出现了一道亮丽的彩虹,照耀着山村里翠绿的树林子,照耀着山村里的老人,照耀着医生高大的身影。
指导老师:每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