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民
这本《坐久落花多》(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风格,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编辑在与你聊天,聊读书与写作;聊编辑部的故事;聊一些社会现象……文笔的老道,使人以为作者是一位古稀老者,其实,本书的作者杨葵先生是六八年生人,还属于“后生可畏”的青年一代。
文笔老道的作者的文章,能读出一种味儿来,比如周作人的随笔、董桥的散文、汪曾祺的小说……这本《坐久落花多》,也能让人读出一种味道来,什么味儿呢?就是“散淡”,虽然他在书中谈论的是读书、写作这样的“经国之伟来,不朽之盛事”,却一点没有正襟危坐、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师爷派头,就是在和你闲聊,如:“偶尔不免这么想:汉有赋,唐有诗,宋有词,元有曲,不同年代都有个主心骨文体,我们所处的年代呢?段子?”又如:“话说回来,阅读感受都很私人化,我之蜜糖,你之砒霜。”再如:“会心的笑与被胳肢的笑不可同日而语。若要小心,自己先把心捋直了,别拐弯儿,别造作,真心随意流露才可能引人共鸣,心心相印。一味憋足了劲想逗,别人看到的只能是一张憋成猪肝色的脸。”
作为一名资深编辑,对于什么样的文章是好文章,什么样的文章是平庸之作,是最有发言权的,作者将平庸之作和好文章归纳成了“照着说”和“接着说”两种,照着说’就是重复,尤其指重复前人讲过的内容。孔子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苏轼再写‘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就是‘照着说’……‘接着说’与‘照着说’的关键差别,在于是否有新意……翻阅报刊浏览网页,会发现海量的‘照着说’。不少写作者因为读书太少,写出的东西在阅历较多者看来,都是津津有味地嚼剩馍。”那么,怎样才能避免“照着说”呢?杨葵给出了一个编辑的经验之谈:“第一慎落笔,能不写则不写。第二心里随时有根弦,警惕自己是否又在饶有兴致地嚼剩馍、说废话。除此以外还有第三条,确认自己不是天才,作为一名正常人,还是努力多读书,尽量少闹笑话。”
杨葵作为一名编辑,每天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游走,其阅历自非一般人可比,因之,其对人和事的评价,也非一般人可比。比如,关于木心和顾随这两位的讲课,杨葵的评价就十分精当:“木心场子拉得大,显示在题目大,全世界的文学史。讲出来的格局并不大,历史、人文,大抵如此,讲的是‘物’。顾随只讲诗词,摊子铺得客气,格局却大,问一异,探来去,辨垢净,讲的是‘心。对于文坛的发展变化,他品评得也很到位:“到了1984年底,第五次文代会召开,文艺界就像大换血,到了个新旧交替的节点,新秩序开始露头,年轻作家喷涌而出,又是一场新繁荣。可惜好景不长,到八十年代戛然而止。之后的文坛,似乎失去了一直罩在头顶的光环,跌落人间,从此柴米油盐,过上普通人家正常的日子。”
吃多了大鱼大肉,换几样清淡小菜、一碗清水煮挂面,一定是别有一番滋味。本书是作者近年来的随笔汇编,围绕写作、读书以及日常生活等题目展开,“种种体悟,千般滋味,让人心有戚戚。本书所述,或可谓闲言碎语,然而由作者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世道与人心之变,不可捉摸,却引人回味。”
唐宝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