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X044Y036 100cm×150cm
顾长卫于2014年选取100元人民币的若干局部完成的微距拍摄,并用该局部在整张钞票中的坐标数值为作品命名。
F-X022Y027 73.3cm×110cm
F-X010Y006 100cm×150cm
F-X095Y015 93cm×140cm
顾长卫不久前在上海当代艺术馆举办了《i 顾长卫当代艺术展》。在展览中,顾长卫展出了自己一系列的摄影作品,他用微距镜头聚焦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寻常的100元人民币钞票上,通过选取不同的局部和符合他美学标准的构图,加以2000倍的放大倍率,再熟悉不过的百元大钞将我们拉进了孕育在其中的微观世界里,在这里,一切变得光怪陆离又触目惊心,百元大钞被解构成了一个个粉红甚至有些血色的各种图腾……
这次展览在外界来看,似乎是顾长卫从导演到当代艺术家的一次身份转换,但在他看来,多年的电影经历让他发现这种艺术形式的某些局限性,而关于这次展览则是他做电影之余的一次释放。对他来说,艺术创作只有门类之分,并不存在身份转换,自己会一直专注于生活中那些能够点燃自己创作热情的真切实在的内容,而不轻易被各种各样的语言形式所约束。
北京商报:似乎每个导演都有不错的美术功底,您早年也正统地学过画画,相信心底也有很深的绘画情结,为何没有从绘画入手,而选择摄影的形式开始自己的另一种创作?
顾长卫:选择以影像的表现形式,还是与百元大钞里那些原始的符号和图形传达的内容有关。我用摄影来呈现这些内容在有形与无形、似是而非之间的分寸感,单纯的传统绘画并不太适合这种表达。在创作和后期整理的过程中,我也思考过作品的定位与传统意义的照片影像有多少重合之处。从形式到题材内容上,我都乐意从不同的方向去体会,也试图在一个大氛围下给观众更多不确定的感受空间。
北京商报:初看您这些作品,可能少有人能不经提示地发现拍摄的对象是什么,100块钱,这个生活中的寻常之物,您最初是如何发现并选择它来作为您的创作对象?
顾长卫:我觉得它既是生活中特别寻常的东西,也是一个跟我们寻常生活有着不寻常的密切关系的东西。它貌似是一个特别物质的,或是一个数量的符号,但又远不能够这样简化的定义,因为人们通过它传递着价值观和各种美学的标准。它是一个极复杂的载体,有时是真的金元券,但是有的时候又像是带有膜拜色彩的一抹红色,既具有单纯的功用性,又跟我们的时代和命运息息相关。
对于金钱,过去的人可能更含蓄,更像是雾里看花,甚至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还是不愿那么直白地去谈论钱以及对钱的渴望,现在已经真的不太一样了。对于此,我们这些跟艺术沾点边的人也都在寻找一种语言去对我们自己的行为,或者对我们的时代去重新解释和认定。
北京商报:与您的电影一样,这批作品依然通过镜头完成,而不同于电影表现的人性与情感,这些作品对焦到了物品上并以微观的视角来呈现,或者说电影中所描述的人与人之间微妙情感关系,在这批微距作品上有着相同的延续?
顾长卫:我觉得本质上是一样的,还是从人文的角度出发,透过那些貌似的平面、符号、材质,希望透过自己能够控制的光、那些虚实,或者是透过能够营造的那些立体空间的感觉去重现一种历史的感受,或是重现此时此刻包含的人文和社会的图腾,这些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跟每一个生命的爱恨情仇有很微妙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我特别想从作品中表达的,也是我觉得有意思和着迷的方面。
北京商报:从这批作品来看,每一张的构图非常考究,对焦的指向便是您的思考和创作意图所在,有着极强的形式感,基于美学出发拍摄出的钱币肌理在观者看来却有些触目惊心,从而会引发他们对于这个寻常东西有着更深刻的社会性思考,这使您的作品具有了非常强的观念性,在审美和观念之间,是在追求一种平衡还是有所侧重?
顾长卫:二者我觉得都是有存在意义的,要是没有观念我觉得作品过于单一,仅仅是观念则会缺少足够的吸引力。这批作品的创作过程对我来说是一次发现之旅,在其中我常常感叹于许多令人惊讶的细节。对观察来说,在微观到某种极致程度的时候,会变成一个宏观的东西,事物常常容易从某个极端直接跨向另一个相反的极端。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发现过程:确定它,又否定它,在从另外的方面去重新认识它,有点纠结,但很兴奋。
百元大钞这个系列的作品,并没有过多强调我自己的创作,付出或者是收获,一张带着惟一编码的纸币完成了印刷和裁剪之后,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寿命,在多少年后也可能会被销毁,只有在它成为一个艺术品的时候,它的商品属性才可能被最大化,被赋予更大的价值意义。
北京商报:许多人看来,这次展览是您一次创作身份的转换,从导演到一位当代艺术家,您如何看待外界所认为的身份问题,对于您来说,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身份切换?大众艺术类的电影和您更加个人化的艺术创作是两条线路,还是殊途同归?
顾长卫: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处在一个对什么事情都不用惊讶的时代对我们来说是幸运的,每个人能够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大,以什么样的方式语言去表达或者记录只是一种外在和表象,其背后的内容其实才是真正的意义和价值。这批作品是在做电影之余的另外一种释放,对我来说做电影也常常是一个很压抑的过程,任何一种语言的形式都有它一定的局限性,虽然在很多方面会那么有魅力,但是这些局限性还是会让我纠结、很不满足。其实任何创作都一样,要专注于最初吸引我们、点燃我们热情的那些实实在在的内容,而不要轻易被这些各种各样的语言形式约束。对我来说,不存在所谓的身份转换,电影和个人的艺术创作是相辅相成的,不管哪种形式与我们现实的生活和存在的时代能够勾连起来的时候,创作者便有了使命感。
北京商报:回顾中国当代艺术之初,许多艺术家出道时总是被外界归类为各种的符号和标签来加以向公众传播,这对他们今后转换风格后的作品被认可带来了一定的难度,而您此次出手的风格之强烈可能依然会被许多人再次简化为某种符号和标签,这对于您来说是否会成为某种困扰?
顾长卫:我觉得如果作品本身的内容,或者是这个命题本身足够有魅力,或者足够有力量又强大的话,我倒觉得不用去担心这种外界对你定性的形象所产生的影响。像这次百元大钞的这个符号,我觉得它可爱的地方就是它本身就富有很强的人文意味,而不是被赋予、被阐释出来的东西。
北京商报:百元大钞会不会成为您接下来要持续很久的一条线索?
顾长卫:接下来的计划我觉得自己先不要发表太多意见,对于将来作品可能的创作和呈现我也很好奇。有时身边许多事物对每个人来说是不得不去喜欢、不得不去关注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才会有那么多切身的体验和深刻的认识。人民币愈发地成为了一个国际性的货币,我觉得它已经超出了货币的概念,蕴含了更多复杂的信息和因素,我们从一个计划经济下好像很儒雅的文明古国,或者是从一个很浪漫的社会主义的乌托邦走到现在,在这场旅行之中,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个让自己可以不羞涩表达对于物质的一种欣赏和态度,或者是对财富、对于钱的理解。
北京商报记者 周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