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汇Famous:贾宏声--时代夹缝中的生与死

2010/7/30 17:35:32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就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中戏史无前例地将招生教师派往哈尔滨、武汉等八个省级城市,在全国各地设置招生点,希望能在地方收罗更多的新一代优秀演员。就这样,贾宏声承载着“第六代”最初的躁动不安和美学颠覆,却反讽地迎来了自己的沉沦。

:贾宏声--时代夹缝中的生与死

1985年夏天,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迎来了一个特殊的班级。

  就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中戏史无前例地将招生教师派往哈尔滨、武汉等八个省级城市,在全国各地设置招生点,希望能在地方收罗更多的新一代优秀演员。

  对于刚刚经历“改革开放”洗涤的电影业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也将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时代。1984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发布,电影业被规定为企业性质,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从1985年起,维持了整整35年的电影票价一贯制(0.20元-0.35元)分崩离析了,票价被允许根据具体情况上下浮动。而在另一方面,“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银幕偶像诞生了。上世纪80年代初,《大众电影》月发行量高达960万份,刘晓庆、丛珊、潘虹等明星的出现,极大地刺激了普通人对演员这一行业的向往。

  他们注定被历史铭记

  1985年年中, 16位注定要被中国电影史铭记的年轻孩子步入了中戏位于北京市南锣鼓巷的校园。在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是刘冠军,最小的是俞钟,两人整整相差七岁。而在成为大学生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干过其他行当,但所有人都怀着一颗单纯的、想当演员的心。

  后来成为国际巨星的巩俐在迈进中戏大门之前曾报考过很多艺术院校,这一次,她的文化课成绩一如既往的差,却在专业课成绩上取得了第一名,由此被破格录取;后来成为贾宏声女友的伍宇娟,根本不知道中戏去武汉招生,直到一张早已皱巴巴的“招生简章”几经流转来到她的手上,她才在招生最后一天的晚上十点多赶到了现场。

  八男八女中,贾宏声是十分特殊的一位。他和同学田有良都是中戏从哈尔滨招来的学生。和出身平凡的田有良不同,贾宏声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父母皆是当地话剧团的成员;懵懂的田有良因为落榜北大中文系而转战至中戏,可贾宏声的一辈子却只有一个梦想——成为一个演员。

  在那个年代,谢晋是全中国最有名气的导演。85级入学一年之后,《芙蓉镇》横空出世,刚刚毕业的师兄姜文凭借此片一举成名,让所有人羡慕不已。而在北京西边的北京电影学院中,有一批导演系的学生如王小帅、娄烨等,正在和他们一同成长。

  与此同时,中戏正在经历着一系列巨大的教学改革。在表演系任教了二十多年的常莉刚刚从英国进修回来,和她一起革新教学思想的老师还有很多。统治中国表演艺术长达四十余年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逐渐退出舞台,布莱希特、“天性解放”、“小品练习”等词汇成为了教学的中心。

  贾宏声与一个时代的矛盾

  大学二年级,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78级毕业生张艺谋走进了中戏的校园。在此之前,他已经是三部里程碑式电影的摄影师(《黄土地》《一个和八个》《大阅兵》)和一部电影的男主角(《老井》),现在,他想找一个女演员,主演自己的导演处女作《红高粱》。张艺谋为何会选择85级学生巩俐,如今已经是个传说,有版本说他最终以掷硬币的方式在巩俐和史可之间做出了抉择,也有版本说他因为史可的“过于洋气”而选择了带有乡土气息的巩俐。但无论如何,在当时的语境下,张艺谋和巩俐的合作拉开了中国电影史的新篇章。

  “当85级毕业时,他们搞了一个展览,我发现其中的大多数人在校期间就已经拍过电影了。”常莉说。一向以舞台戏剧作为本职工作的中戏,蓦然发现电影业对自己学生的侵占。学生贾宏声同样不例外。1987年,他接拍了自己的大银幕处女作《夏日的期待》,演一个18岁的残疾少年,自闭、感伤、暴躁的人物形象几乎就是贾宏声本人的写照。而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此片中结识了饰演一个配角的张杨。当时,张杨正在中戏导演系读书,比贾宏声晚入学三年。很快,两人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好友。

  1989年,中戏表演系85级毕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分配到中央实验话剧院(现国家话剧院),贾宏声也不例外,但对于他们来说,挂靠国家机构已经成为一种空洞的形式。在外面,有更多的机会和更大的诱惑,等待着他们。

  贾宏声的成名,无比准确地折射着那个时代的矛盾。他是那一代人中最成功的偶像明星,也是那一代学生里最早赚到钱的,早在1995年,他已经能给家里买一万多元的双开门冰箱了。可他同样也和那一代人一样沉浸在浪漫理想和失落彷徨的变奏曲中。贾宏声并不是“第五代”的宠儿,他不属于那个遥远、封闭和过去时的广袤农村图景,从早期的《夏日的期待》到《北京你早》,贾宏声扮演的一直都是都市中人,他的敏感、新潮和落寞一直都是种标准的都市体验,所幸的是,他在和他同期毕业的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学生中,找到了知己。

  从顺其自然到无法自然

  当同学巩俐以《秋菊打官司》获得“金鸡”“百花”和威尼斯电影节三大影后时,当女友伍宇娟以《香魂女》《雪山飞狐》等影视作品获得官方和商业的双重认可时,贾宏声却走上了一条和她们截然相反的道路。那些被称为是“第六代”的同期北电毕业生,他们根本不会得到官方的认可,更不会获得商业的成功,但在他们的作品中,贾宏声能够更加自我地表演,能够进一步朝自己的偶像罗伯特·德尼罗靠拢;在那种被称为“方法派”的表演方式中,贾宏声和自己的角色融合到了一起,甚至一如在《极度寒冷》中那般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贾宏声承载着“第六代”最初的躁动不安和美学颠覆,却反讽地迎来了自己的沉沦。“我觉得是他所信仰的价值发生了落差,从而带来了一种不平静和自我性格上的改变。”贾樟柯对贾宏声心境变化的描述或许是正确的。一个可以只靠吃苹果和牛奶过活的演员遭遇了一个以金钱为衡量标准的时代,一个把生命献给银幕的演员遭遇了一个消费主义逻辑统领电影业的时代。他最后的电影作品《昨天》是一个悲剧的注脚:当所有明星都在掩饰和粉饰自己的“昨天”时,他却肆无忌惮地把一切丑陋的过往搬演到了银幕之上,大麻、吉他、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的迷幻摇滚乐,一记耳光扇在父亲的脸上,一切都和2000年的中国如此格格不入。

  贾宏声走了。但和他同期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那些演员,很多都早已淡出我们的记忆。从他们出道到现在,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从年票房收入25亿元到如今有望突破百亿,从“第五代”的崛起到现如今“第六代”的锋芒不再,一切都变得太快,有谁还会记得他们?这是时代夹缝中的一代演员。“那个年代的人,包括贾宏声、巩俐,现在都不怎么用电脑,也都不开博客,其实我们都是很低调的。”史可说,“我们觉得,好好做演员就是我们的本分,我们从来不想做明星。”他们继承了上一代演员对个人职业的尊重和痴迷,却太容易在商业大潮中迷失了方向;他们试图和下一代演员一样坦然地面对电影生产和明星制造的商业化,却从来都无法安然处之。

  在《昨天》中,“列侬的儿子”贾宏声把甲壳虫的名曲《Let it Be》翻译成“顺其自然”,可在剧变时代的咽喉,他就像一根鱼骨,横亘在了时代的两端,无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