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生的父亲曾是驻港英军。他4岁时,父亲离开香港,再没见过面。母亲靠给别人做女佣维持生计。“现在这个时代,混血很吃香,可在当时,我们经常被人叫做杂种,遭人打骂。每个人都取笑我,叫我鬼仔,说我没有父亲。”
上小学时因为没穿***被老师体罚,脱光衣服在操场上示众,被同校的女生看到,从此留下心理阴影,经常梦见自己赤身露体站在街头,不知道怎么回家。“这个阴影一直到拍了第一部***才消除。拍***对我是一种心理治疗。”
过往的经历在黄秋生的脸上都能找到印迹。警惕,霸气,桀骜不驯,跟这个世界对着干。他从不讳言对名利的追求,“没有名就要有利,没有利就要有名,名、利都有就更好。”
有导演来找他拍戏,他从不听对方表白自己如何有诚意,“烂剧本、烂导演都说自己有诚意,凭什么你的诚意就比他的诚意高?不用讲太多,把钱拿出来,看看到底谁有诚意。废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也讲得太多了。”
在香港,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人物周刊:《精武风云·陈真》新闻发布会上,光线传媒的总裁仔细算着你们这些主演所能带来的票房,你听着什么感觉?
黄秋生:演员就是商品。这是一个多重身份的年代,有可能你是艺术家,也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商品。这是资本主义社会把人异化的现象。
人物周刊:你戴过票房毒药的帽子吗?
黄秋生:没有。票房毒药这个帽子是有名的人才可以戴的,比如说你应该票房很好,可是你每一部票房都不好,就有人说你是票房毒药。我们这种以前根本都不起眼的演员,你连当票房毒药的资格都没有。通常我当主角的戏都是比较艺术性的,票房不好是正常的。《精武风云·陈真》,我不是主角,所以票房好不好我都不会成为毒药。在巴西拍的《荡寇》,我是主角,可是票房好不好,没有关系呀,因为这个定位是一个艺术片。
人物周刊:艺术片就不用考虑票房吗?
黄秋生:因为没人看啊,没人看就没人注意,没人注意就没人批评,就没事了。
人物周刊:有人说,你用貌似不吝的说话方式掩饰你的不善交际。
黄秋生:我真的是不善交际。演员不是一个PR(public relations)。我是演员,我不是公关,我不善交际是正常的。有太多的演员是公关不是演员,公关做得很好,当演员的时候做得很烂。我拒绝,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有些时候我知道需要公关,有些时候我愿意,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人物周刊:这导致你说话很坦白,也就是媒体常说的炮轰?
黄秋生:坦白是你这个人的个性,炮轰是你对这个事情有不同的理解。比如我叫服务员,“这个桌子很脏,你帮我抹干净”。是真的很脏啊,你可以看见的啊,我叫他清洁一下就是炮轰啊?顶多算是放一个鞭炮吧。
人物周刊:你公开表达对电视剧《杨贵妃秘史》台词的不满,没有考虑过可能带来的影响吗?
黄秋生:每一个人对历史、对剧本、对人物的理解都不同,我当然有自己的理解,可是一个演员到最后必需根据编剧、导演对剧本的理解去创作。我可以根据你的要求去做,如果你不需要、不喜欢我去设计的话,我就会变成一个装修工。你是要一个设计师,还是要一个装修工?“李白来了一次,你就诗(湿)了三遍”,我说这种对白跟任何一个正常女性说,都会让人家脸红的吧,都会令她觉得尴尬吧,我还以为他们会把它剪掉,可是已经播出了。“诗”(湿)同音的烂笑话,还不止一次,玩了大概有4场戏。有一次我在拍戏的时候,都受不了了,石小群的台词是:“跟她玩湿的还是玩干的?”我说:“干的也好玩吗?!”他说:“你说什么?”这个对白剧本里没有。我当时有点生气了。这是在电视上播的剧,在香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所以我说现在大陆除了政治,所有都是自由的。
人物周刊:拍之前,读剧本的时候你没看到这些吗?
黄秋生:这部戏刚开工导演就开了一个会,讲了两个小时, “这个剧本非常好,编剧花了3年时间写的,对白里的每一个字都不能改。”我就问导演,“一字不能改啊?”导演说,“朝廷上的对白不能改,平常的可以改。”我自己的我会改,用我自己的方法改,可是人家的对白,我怎么在现场叫他去改?我不能跟导演说你叫他改一下吧?我不能教人家演戏吧?
这件事以后,我再拿到剧本会完整地看完,然后在合约里写明:我有权利改剧本,改我自己的对白。但是百分之多少你可以改?这还是个问题。
风流和下流的界限在哪里?有些人觉得这是风流,我说这是下流。
人物周刊:我查过“炮轰”的意思,指对事件或者个人进行语言攻击,原先用于战争。
黄秋生:我这个不叫炮轰,这是表达我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感觉。现在的人词汇太贫血,什么事情都把它形容为炮轰,哗众取宠!不说你炮轰谁看?恨不得说你要杀人,把你形容为一个野兽、魔鬼才好。
我年轻时的状态还可以说是炮轰,因为比较激烈,比较激动,比较用力,我现在都没气力去炮轰了,我讲的只是一个事实,有证据的事实,没有证据的我都不讲。比如《杨贵妃秘史》这部戏,所有的剧本我都留下来了,所以千万不要再说我是乱讲。
人物周刊:你表达了这种不满后,碰到过导演尤小刚吗?
黄秋生:我是对事不对人,我针对的不是他啊。后来去宣传时也碰到他啊,他对我很好,很有礼貌。剧组里面有很多事情都很开心的,为什么不讲开心的事情呢?为什么总讲负面的事情呢?
人物周刊:香港媒体和演艺圈一直是对抗的关系吗?
黄秋生: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是做“鸡”、做“鸭”的,全部都是***,都是抛妻弃子的,所有人都是坏人。挖,挖到了就把那个点扩大。我认为香港没有媒体,所有的杂志都是色情狂的杂志,买来看一下你就知道,你低胸他就拍你胸部,女的穿裙子他就趴在地上拍,那不是有牌的偷窥狂吗?把所有的这些上封面。他们的视点全部都是你离婚啊,没钱了就说你精神病啊。香港媒体是病态的,他们的心态是扭曲的,我觉得应该介绍一个好的心理医生给他们。
人物周刊:你发现狗仔队偷拍怎么办?
黄秋生:打跑,打到他们怕,告到他们怕。
内地剧组为什么这么乱?
人物周刊:拍了这么多年戏,你待过的哪个剧组最专业?
黄秋生:我刚才还在和他们(助手)讲,哪有那么专业的剧组啊。刚才在刘伟强的剧组,他在休息的时候,大家研究说这个西瓜要不要开,刘伟强突然间大声说,开。门口工作人员立刻往这边看,以为怎么了。你知道其他剧组会怎么样吗?对不起啊,我要讲一些比较极端的例子:这边在喊,(突然很大声地)我×你妈……那边就更大声地喊,我×你祖宗……其他人在做什么?没反应!没有任何人对这种激烈的语言有任何反应。这就是其他的剧组。刘伟强的剧组只要有一个人声音比较大,就会很突兀,因为你在拍摄现场发飚,肯定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严重的事情,你才会这样喊出来。在其他剧组你就会看到很多的神经病。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骂所有人。
人物周刊:在这样的场景中,你是什么状态?
黄秋生:我是个旁观者,坐那儿抽烟,看,分析,为什么会这么乱?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神经病院。你说它是中国特色吗?你说这样可以专业吗?你说这样拍摄的时候可以比较顺利,比较省时间吗?不可能的事情。
人物周刊:内地剧组会不会好一些?
黄秋生:我讲的就是内地的。香港以前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没人这样了。本来内地剧组是很规矩、很专业的。姜文那边就很专业,没有人这样,因为他们受的训练是俄罗斯的那种,是正统的。现在内地的剧组我估计都是香港人过来教坏的。香港以前过来的导演都是亚洲电视、无线的那些人,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是大哥,会在现场讲很多脏话,用广东话骂人,骂完之后,他们散了,可他们训练出了下一代,下一代长大之后继续骂,已经骂到没反应了,皮都厚了。你还是一个文艺工作者吗?别人问你是做什么的,“我×你妈,我是做文艺工作的,我是艺术家!”这简直就是荒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