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写过以后,这个成绩单已经交出来了,你就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就好像我之前写的《LA流浪记》那样,想把那段时间的事情做一个成绩单交出来,那么就可以让想要到美国读书的人,想要学电影的人,有一个旁门左道的东西可以看,就觉得很有趣。
记者:目前为止你也没有写过第三人称口吻的小说。但是你之前的连载《女明星生死斗》,这也算是你写的小说吧。
蔡康永:是的。因为下一步就是要拍电影了,想要顺便把故事写出来,一定会讲到一个娱乐圈勾心斗角的事情,而且我很喜欢那种百花盛开、像《红楼梦》里面的人那样各有特色,聚在一起。当时就想写《女明星生死斗》,可以做拍电影的依据。但是第一部不会拍这个,是会拍一个类似地下电影的东西。我不想一开始就很严格地去遵守所有的电影规定,我想要放松去做这件事。我会把费用控制好,不会像拍《女明星生死斗》那样需要画面华丽。
记者:那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蔡康永:故事的原型,我当初想的就是有一种人做的生意是能够帮助别人做他想做的梦。梦见,不会实现。所以看起来就很像娱乐界的人干的事情:你想要看什么电影,导演就把这部电影拍出来,虽然不是真实的生活,但你还是会看见。可是他卖的方式比较奇怪,就是你必须晚上到他房间,让他抱着睡,才能够帮顾客把梦梦出来,这是个很奇怪的营业方式。所以后来出来的故事会跟这个有差距,会有些不同吧。
记者: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故事?
蔡康永:因为我发现真的有些人是可以这样的,会梦见自己想要梦见的东西。失恋的人想要梦见自己的情人,晚上真的就梦到。可是失恋十多年后他就做不到了。所以呢,在失恋十周年的时候,他就想要说去请这样的人来帮自己梦见当初恋爱的场景。
记者:自己会不会在里面客串什么角色?
蔡康永:我不会在里面客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收到很多客串的邀请。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觉得我适合客串,可能是因为内地拍电影的量增加了很多,所以每个导演都在构思说,可以在里面增加什么噱头,可能觉得我就是噱头之一嘛。
记者:那你会不会有兴趣?
蔡康永:那就要看了,因为自己现在步入电影业了,看自己是不是要巴结他。
记者:你自己的电影现在进展如何?
蔡康永:这个月剧本就要交出来了。因为是小成本,大家的制作就很轻松,根本没有拼老命的感觉。演员,我倾向用地下气质比较浓的、不会是很光鲜的。我希望她们地下气质的,不是说她们不漂亮她们是素人,也会很性感,但是我希望这种性感就像是路人般散发出来的。不会小众,我很怕小众的东西。作电视如果没有人看我就会倒在地上哭的那种。
记者:你硕士读的是电影,毕业后回到台湾去做了一些和电影有关的事,和电视有关的事,但最为人知的却是主持人,现在看来你又要回到电影里去了?
蔡康永:我每次写微博()的时候,给别人什么建议的时候,我心里就会说拜托,你自己都没有好好建议你的人生,还不是歪七扭八才走过来的。所以我觉得给别人建议,就好像暂时让别人有一个浮梦可以抓一下,他未必会受益于这140个字,只是暂定帮他逃过难关度过一劫。可是实际上他真正逃过一劫的方法,是他自己发展出来的。所以我的状况一样。我当初以为做主持人,就会越来越靠近主持人这一块,不会走到电影那里。可是现在就又很顺地走回来了。
记者:转折点在哪里?
蔡康永:最主要的是现在对于电影的需求,根本就和对电视的需求一样大了。以前觉得拍一部电影是件多么大的制作,可是现在你要拍一个电视节目或者电视剧,成本和你要拍一部电影差不多。电影它也没有那么生死攸关,你如果在电影院票房不好,它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被看见,有收得到钱的机会。它跟电视的差距越来越小。以前看到一个电影人,会觉得他的光环很大,现在就不是了。
记者:那主持人就不做了?
蔡康永:做啊。目前为止我只有一个《康熙来了》,而这个工作不会很忙,可以兼顾。
记者:你身份很多,编剧、作家、主持人、现在又开始做导演,那么你个人觉得最擅长做什么?
蔡康永:我还蛮擅长做人的。可是这个意思到底是说,他应该去当party规划人呢,还是当外交官呢?外交官我当不好。因为要臭脸的时候我臭不了。如果我的长官说,我们要跟别人断交,我的压力就会很大,我只会跟别人歌舞升平而已。所以就只能过好日子不能过苦日子。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贵妇人开着沙龙,参加沙龙的人都要很机智,穿得很漂亮说一些聪明话,那些就超适合我的。其实中国有过这个时代,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世说新语》里面的人,在我看来都在说一些很耍聪明的、很言不及义的话。我觉得主持人已经很接近这个工作。可是小说家就不是。我以前采访过一个台湾很出名的作家,叫做张大春的,我说写小说真的可以让你不那么寂寞吗,他说见鬼了,当然是更寂寞了。我当时听了以后就想说,那么苦,还要那么寂寞,老子才不干呢。所以就转向赶快不做纯文学作家了。
记者:我们看到韩寒的《独唱团》里你有写的一篇稿子,你和他有联系吗?
蔡康永:我们连电话都没有讲过。我们两个是处于互相知道的状态。他有说去上海要找他。很多内地的明星都会给我电话说,叫我到北京找他,叫我到上海找他,带我出去玩。可是,我就是生性比较闭塞的人,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你去到了,说我来了。啊,那可能别人正忙得半死,然后你来了又怎么样呢,然后还要花钱请你吃饭。你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想事情,你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重要。
记者:你从小就这样吗?从几时开始知道自己是不重要的?
蔡康永:没有,我小时候超级自大的。我如在《康熙来了》,看到如果有20岁不到的观众,表现得很三八,我就会想到他只是想被别人注意到,将来他一定会变成一个比较放松舒服的人。所以我很难对别人发脾气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觉得他们将来有一天都会变的,没有什么好对他们发脾气的。
因为我自己以前就很讨人厌。如果我碰到我高中的自己,我一定会想把他打一顿。我从小到大都是班长,很靠近老师,喜欢抓住权力的核心,然后呢,作威作福,然后又参加很多比赛得冠军,然后又耍特权,别人要剪头发,我不用剪头发,所以当你享受到特权的时候你就很难戒掉,所以你就会说特权实在是太过瘾。问题就是,你越靠近那个你就会变得越可怕啊。权力使人腐化,就是你一定会腐化的,所以我就要想到逃离,你要把自己隔离开,要不然你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人。我后来就做下刀子切开的决定。那你一定这样做了,就会有成果出来。你不想吃肉,你只好把自己丢到一个只长草的地方。
采访侧记
一个会融化的蔡康永
他说他从来都不接户外的主持活动, 也尽量避免7、8月份来北京。“因为担心自己会融化掉”,拍摄当天,蔡康永果真就融化了。
采访当天,到蔡康永下榻的酒店接他。
从电梯里出来的蔡康永一脸疲惫,不同于电视里的那般神采飞扬。简单寒暄后一行人钻进车里前往拍摄地点。
在车上,蔡康永用低沉却严肃的声音在和助理谈论工作的事情,“所以说现在工作是停止在你这里了?”然后布置工作进度。当蔡康永沉默的时候,是在听助理为他讲解行程安排,他会不时“嗯”来表示是否满意行程:这个人是否要见,那趟约是否要赴。
北京正值盛夏。
蔡康永要面对的是三套冬装和一间没有空调的画廊,以及一套在室外的取景。如果你在拍摄现场,你会看到他的额头一直处于湿漉漉的状态,不断地被擦干又不断地被弄湿。“康永哥是个超级怕热的人。”他的助理说道。
终于拍摄顺利完成。蔡康永可以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内给面前的一堆书签名。签名前他会问,是否需要写上书的主人的名字?这让人不禁想到他的一个奇怪习惯:每次处理不要的书时,他都会把书的扉页撕掉—如果上面有写着自己名字和作者签名的话。他说他不要写着这样珍重托付的字,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这是他的礼貌。
最后,蔡康永在摄影师的提议下,拍了一张拍立得并签名。没错,就是这张。当拍立得上的他浮现出来后,蔡康永看着这张拍立得,笑了一下,接过笔不是先签名,而是把相片中自己的手用签字笔加粗,尔后才签下大名。
给书签名也是一样,他不会让两个名字各自孤零零地出现在扉页的上方和下方,非要加上“哈哈哈”、“have fun”之类的字眼。
很蔡康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