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陈道明: 钱是我行事的第二标准

“隐士”陈道明

　　“娱乐打倒一切”是另一种八股

　　记者：当年《围城》等几部电视剧还真是有意思，后来就风光不再了。

　　陈道明：时代的进化不允许了，从大处讲是进化了，其实要从本身来讲，我认为是退化了。你有娱乐的权利，也必须得有人有欣赏艺术的权利。现在是什么呢？就是娱乐打倒一切，其实是从一个八股走向另外一个八股。我们现在一个劲地强调娱乐，一切以娱乐为杠杆，其实娱乐就代表了金钱，真的。这个八股是不是也形成了呢？也可能是年龄所致，我还是怀念文艺界，我不喜欢娱乐界。

　　娱乐界，演员本身就是个消费品，就是叫人来消费的，原来我就说像戏子，现在就更像戏子。其实你仔细想，现在的艺人，不光是别人把他们塑造成“弄人”，其实艺人把自己也变成了“弄人”，你不自重谁重你呀！

　　影视演员是以人物示众，而不是以你个人示众，你个人让别人了解得太多，你的路就越窄。我这是一孔之见，但是我是这么坚持的。一个演员一生当中演那么三五十部、八九十部作品，你有多少侧面能跟观众展示，叫观众还不腻呢？你没事再去得瑟，而不是与观众拉开距离，这不是傲不傲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一种职业需要。只有一种演员是必须跟观众接触的，就是我们所谓影视界的明星。明星有他(她)的商业价值，明星的商业价值是出镜率、曝光率、点击率，如果没有这些，就不叫明星了，因为作品不是第一的。

　　演员不同在哪儿，演员是文化本身，靠作品来说话，靠角色来说话。其实国内现在也有很多明星包装得很成功，他(她)的商业需求也很大，弄得一些少男少女们大呼小叫的，这也是一种存在价值。但是你再看看他(她)的作品到底有几许？又是演员演技又好，又有明星的感召力，在华语地区就没有。

　　不成，为什么呢？

　　陈道明：这有一个前提，一个制作如果对我投入了过多的金钱诱惑，但本子不好，你给我再多的钱我是不会上的，但如果本子非常好，我会告诉你，不要给我那么多钱，拿这个钱去请其他好演员，咱们做一个好戏。这是一个本质的区别，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如果一个好本子，好到我觉得这是一件事了，不是一个商品了，怎么都行，不是钱的问题了。

　　我也不想买飞机大炮、航空母舰，我没这么大的奢望。所以钱对于我来讲，是衡量我做事情的第二标准。第一标准是首先我认可或不认可这件事情，认可这件事情钱不是问题。

　　时代审美受颠覆

　　记者：我深知知识阶层的人有个最大的问题，把什么事情都看淡了。

　　陈道明：毛主席早就批判过知识分子，就是“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我就是属于比较典型的。因为有些东西确实是看到了，你不能“为之”，就干一点自己能“为之”的。你比如说吧，既然有投资商给你投资你“为”呀，我说了我没有这个能力。我说米饭不好吃，给我米，给我锅，给我火，我又不会做，但并没有失去我说这个米饭不好吃的资格。

　　记者：我知道就是美食家和厨子是两回事。

　　陈道明：不是说中国从来没有好电影，是说现在好的电影不多。我们现在一些创作者都是在“你看我我看你”地抄袭各种题材，它的致命原因，我认为还是对生活的体验不够，不屑去亲自体验这些东西，怎么能够有感而发呢？

　　我不觉得这是错误的，因为这是时代所致，大环境逼迫着这些创作者们放弃了自己最根本的源头。包括我们演员，说句话可能听着不好听，像抢钱呢。所以我就觉得有些东西，就是倒退。

　　记者：我觉得标准不一样。

　　陈道明：现在观众已经不批判了，比如他们已经认可有些电视剧八路军就得越好看越好，打扮得越妖艳越好。我觉得人们的审美已经颠覆了历史，怎么能够把美学的观念理解得这么肤浅？是谁带的这条道？我为什么看不起很多导演，就是导演问题。创作上导演是把关者，你没有这个要求。这是文化的退步。已经没有人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只管养眼两字了。

　　记者：在自己的行业难道就真不做了？

　　陈道明：做不干涉别人的事呗，真的只能是这样了。比如说这个戏要去演，那我必须把所有我认为不对的东西先统一好，统一不了，那你另请高明，比如说我如果演个八路军，旁边要搁这么一个女孩子，我不干，我必须把这些统一好。

　　妻子杜宪一点都不功利

　　记者：你自己说后来走红是属于命好。

　　陈道明：其实这个东西可以从两个方面解释，但是从哪个方面解释更准确我不知道，一个是我的机会好。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认为可能不是我的机会好，这就是我的命。

　　记者：你还是认命了。

　　陈道明：认命了，你想啊，当时在天津人艺，如果我不认识杜宪，我就不会想起考中央戏剧学院。

　　记者：你就是为了追她去考中央戏剧学院的？

　　陈道明：为了不两地分居啊，如果我没有考上中央戏剧学院，就不会被选上拍《末代皇帝》；如果没有拍《末代皇帝》，我也不会拍后来的《围城》；如果我没有拍后来的《围城》，也不会是今天坐在这儿的我，你会对我索然无味，爱搭不理。所以原来我以为这是机会，后来我就觉得这可能是我的命运吧。

　　记者：你说过总被推着走，是因为没有事和人能经常性地激起你的热情，还是你根本就没有？

　　陈道明：我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主动发起热情。比如说看书，比如说打球。

　　记者：问过杜宪吗，你赖了吧叽的，她瞧得上你？

　　陈道明：如果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杜宪看上我，说明我太太一点都不功利。只能说是她的伟大，不是我的光荣，明白我的意思吗？说明她一点都不功利，她第一不以学识判人，第二不以金钱判人，第三不以地位判人，你说是不是伟大？所以一般人说你看上他什么了，现在说这个人有地位，这个人有钱，这个人有学识，这个人长得帅，无非就是这四项，我无一可举，你怎能说她不伟大，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