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要做挑战极限的事情 不急于表达思想(图)

2010/12/21 18:33:19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在《让子弹飞》片场,导演姜文在给剧中演员周润发、葛优讲戏 ”  看完《子弹》后,王朔对冯小刚说:“姜文就是立标准的,你就是趟路子的。”  姜文决定了在年度贺岁档逗观众开心,这些耍宝的热情功夫、以及高密度的戏剧化张力,很容易移植进影片里。

携着《子弹》,姜文开始尝试转型拍好看又卖座的商业大片

携着《子弹》,姜文开始尝试转型拍好看又卖座的商业大片

姜文

姜文

姜文背对镜头

姜文背对镜头

在《让子弹飞》片场,导演姜文在给剧中演员周润发、葛优讲戏

在《让子弹飞》片场,导演姜文在给剧中演员周润发、葛优讲戏

  文/李俊 录音整理/蒋莎 人物摄影/ 覃斯波 灯光提供/中纺影棚

  17年,姜文拍摄了4部电影。

  从文艺片到商业片,姜文下山了,低俗了吗?

  “我是摩羯座,是一个自己都会对自己产生误解的人。”姜文如是说。

  十二月16日零点,《让子弹飞》上映。

  放映前,姜文的老朋友、中影集团董事长韩三平看了样片。样片最后,有段葛优扮演的老汤被炸死在钱堆的戏。

  看着姜文,葛优说:“屁股疼。”

  “你的屁股在那儿呢。”姜文指着对面的一棵大树,上面正挂着半截躯体。

  看完样片,韩三平建议剪掉这部分关于屁股的对话,他担心这个调侃会削弱老汤死亡的煽情气氛。

  随后,姜文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这个镜头如果保留,会有什么影响?”

  工作人员回答:“可能会损失几百万票房。”

  “既然是几百万,那我就舍了。”姜文答道。

  过后,姜文对记者说,其实当时是玩笑话,哪怕是损失千万票房,他也不会剪这组镜头。“这是我最得意的几个悲喜混搭的经典场景之一,这种场景曾经在库布里克的电影里出现过。”

  耗资1.1亿,花4个月时间拍摄,豪华明星阵容,《让子弹飞》(以下简称《子弹》)是姜文第一部按照既定商业游戏规则完成的电影作品。在艺术和商业之间,尽管姜文目标明确,也照样会撞上“剪或不剪”的老问题。

  在北京、上海、成都,姜文一场不拉地参加了自己电影的首映礼。为了参加首映礼,姜文穿上西装、衬衫,打着领带,蹬着锃亮的皮鞋出来见观众和媒体。站在台上,姜文对自己着装似乎并不自在,他无意识地不停地拽着自己的领带。姜文穿着一向随便,牛仔裤、T恤。前些日子,妻子周韵还被狗仔拍到,花了5元钱帮姜文修补一条牛仔裤。首映礼上,姜文不变的还是牛仔裤。一回到休息室,姜文脱了黑皮鞋,赤着脚满地跑开了。

  戏里戏外,西装姜文背后还藏着一个T恤姜文。17年,4部电影;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到《子弹》,姜文每走一步似乎都要有点“与众不同”,跨度长,声调高。

  这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位自称非职业导演的人说到为何做导演时,他答道:“我那么多孩子,好多事情。上有老,下有小。大多数时间都在过日子。你有孩子吗?将来你就会知道,孩子是最好的。饱暖思淫欲,这才拍电影。老婆、孩子照顾好了,才能照顾一下观众。家庭都照顾不好,就来拍电影,不饱不暖。”

  看完《子弹》后,王朔对冯小刚说:“姜文就是立标准的,你就是趟路子的。”

  走出“怕卖弄情结”

  拨弄观众情绪,跟大家调情,姜文说:“这不是件难事。”

  2年前,他拍了《太阳照常升起》,影片投资6000多万,票房收了1800万,多数观众说看不懂。

  尽管看不懂,影院倒也常常听到观众的爆笑声。譬如,陈冲一身***装打扮,风骚出格的神态,以及姜文工作室里财务阿蕾扮演的一个怨妇,歇斯底里地说着:“我恨我恨我恨……”

  韩三平曾跟姜文说:“你把8部电影拍成了1部电影,如果一个个拆开,个个都能卖钱!” 董事长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把陈冲和黄秋生的故事单拍成一部电影,就是一个高档贺岁片,还能卖大钱。

  当时,姜文嘴里说:“那多不好意思。”姜文拧巴的地方在于:“我总觉得,弄点兴奋点,是不是在卖弄啊,我就不要那么做。” 韩三平劝他:“你就拍一个吧,你肯定能做得很轻松、很好的。”

  不过很快,姜文发现,“大家都觉得这个好看,而且,这似乎也不叫卖弄。” 心结打开,对于戏剧出身的姜文来说:“就好办多了。”

  此前,他执导的三部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太阳照常升起》,都参加了欧洲知名的三大电影节,前2个还都获了大奖。《子弹》是姜文人生第一次目标清晰地要拍一部卖座的电影。

  制片人马珂先提议用葛优、周润发甚至张曼玉这样的华语顶级阵容。姜文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好啊,办呗!”至于怎么请,他的方法是让副导演危笑专门写一版给演员看的剧本,还附上亲手毛笔书写的邀请信。

  接下来,开始找融资、找商业赞助。一次,姜文都忍不住拉着一个制片人问:“你怎么不看我的剧本就决定投钱?”该制片人反问:“葛优来不来?”“来啊。”“周润发来不来?”“来啊。”“他们都来,我还看什么本子!”

  2008年1月,副导演危笑对《子弹》的剧本进行了策划,这是根据川籍作家马识途的《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改编而成。作为姜文《太阳》的副导演,这个27岁的年轻人说:“姜导看到这个小说时,故事已经在脑子里有了,他有一种不常见的热情,他不喜欢故作冷峻,或者拖沓。”

  危笑看到,姜文按照很严格的方法来做剧本。办公室的墙上贴了120张纸,每张纸就是1分钟戏的内容,每一排是10分钟,每10分钟的点是什么,写得清清楚楚。有12个10分钟的戏就是一部完整电影。同时,每张纸上就是一首诗,姜文要求每个编剧不断给出好点子,把好东西全都先端上来。

  “希望观众吃好、喝好、看好、乐好,回家还有个想头。”这是姜文这次拍片的宗旨。

  热度过高的人

  “现在,我不像年轻那会儿,血气方刚,急着见人就要表达思想,”姜文带着惯有的自信告诉记者:“但我的思想还在那里,藏都藏不住。”

  任何人见到姜文本人,都很容易被他的热情感染。

  他喜欢用黑色的iphone手机到处拍照。葛优正在换衣服,脱了上衣,赤膊上阵,姜文举着手机,蹲在地上,边拍边叹:“这就是叶问啊!”后来,姜文参照杜琪峰电影《大块头有大智慧》里的大块头肌肉造型,用软件把葛优PS成肌肉男。

  在接受本报拍摄时,姜文跑过来,挥着手机非要给葛优和记者拍合影。一边拍,一边指挥葛优念电影里的台词,提供情境:“那年,我十七,她也十七……”下一次见到记者,他故意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你和葛优的合影,但我不能给你,因为拍得太暧昧了!”

  姜文决定了在年度贺岁档逗观众开心,这些耍宝的热情功夫、以及高密度的戏剧化张力,很容易移植进影片里。

  一次, 在片场,张牧之(姜文饰)带着老汤(葛优饰)进鹅城上任,黄四郎(周润发饰)派人迎接,陈坤和另外一个兄弟抬着只有一顶帽子的空轿子来,要给张牧之一个下马威。姜文给陈坤的出场临时加了一个动作,要求他放轿子的时候,先撩开长衫,摸一把裆。据说当时,听完姜文这个要求,演员们就彻底傻掉了,不明白这个有些猥琐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子弹》里,这种类似“小三俗”的桥段很多,譬如姜文会一本正经地摸着刘嘉玲的胸,一边表示自己是正人君子……这些也都是观众的爆笑点。危笑的理解是,姜文在用这种手法,在包装一个有高级可能的东西。比如抓裆,就是“要让演员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知廉耻的劲儿,这个动作是瞬间释放演员自己,也释放邪恶……”

  策划人尚可认为,“姜文拍通俗商业片,也在努力反抗常规的俗电影格局,他想用一种更好的戏剧模式,不故意折磨你,和观众的节奏同在。”一般来说,俗电影的格局就是:有一个矛盾在,但我拖着你,中间制造各种障碍,不告诉你结尾,俗称水戏。经典案例就是,我解释,但是你不听。

  “拍一个大家都能看懂的电影,不是那么费劲,就是搭工夫。”姜文说。因为他自认为是一位完美主义者,不愿有遗憾,不愿意以各种借口掩盖懒惰,不愿意有别的剧本常见的毛病。

  姜文身边的兄弟,并不认为这代表姜文就要和商业苟且成同盟。他们打了一个比方:姜文是一个厨师,他在意食客们能不能享受他的菜。现在,他在用一个简单、利索的新方式,让大多数人都来尝他的“子弹”。

  但厨师没有变,他只是在做菜过程中,换了一个做菜的方向,而不是人生的方向。

  B=《》

  J=姜文

  人生,要做点挑战极限的事情

  B:看《子弹》,起初我很惊讶,姜文怎么敢用这么低俗、奔放的外表,来包装这样一个故事?

  J:其实我不觉得这是低俗,它真不低俗。观众笑,观众乐,不一定是低俗,观众不代表俗,这代表观众还是喜欢好东西,你能刺激到他的神经。他们的笑声有三种,一种是立刻就爆笑;一种是三两句之后,突然想起前面那词,他笑了;还有一种是回家以后,越想越笑,哈哈哈!

  B:很多圈内人早就看出你能拍商业片,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把自己解放出来?

  J:这不是要有高追求嘛(笑)。我都在不断向困难挑战,追求极限嘛,这没什么不对。刘翔也知道,不跨栏,脚筋就不折;但他也知道,就算脚筋折了,荣誉也在,也牛啊,他就是比全世界人跑得快,对吧!对刘翔来说,就算是平常走道,他也比别人走得 快,就是帅!我觉得各行各业,都应该做一点向极限挑战的事。

  B:《太阳照常升起》是你在挑战极限吗?

  J:那不到极限,那只是向那个方向进发。极限就是,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一个人没有。(笑)

  B:《子弹》的包装挺好莱坞,暴力、***、血腥、悬疑元素也有,但是为什么影片表现的价值观一点也不“好莱坞”?

  J:好莱坞也不是一个绝对标准。如果说这个片子像好莱坞的片子,我也不会反对,我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骂我的事儿。但《鬼子来了》的时候,人家就说,“这不是拍好莱坞电影嘛!我也不懂什么叫好莱坞电影,就会说好看。在戛纳得奖了,人家又说:那你这是艺术电影;回了国内,这片被毙了,就说这是个危险的电影……我也不知道。

  B:原来《盗官记》小说中,结尾张牧之死了,很悲情。现在你的结尾是大团圆,是不是为了满足观众的情绪,有妥协的成分在?

  J:也没有。我读小说就读一遍,然后,就被我误读成现在的剧本儿了,原来小说怎么写其实我都忘了。但是,我读出了张牧之的活。其实每次改编小说,都是带着我的误读,把它变成了剧本。

  我也想成为老汤,爱女人、到处骗

  B:你不觉得张牧之太完美了吗?

  J:有吗?(有!)女人都没跟他走,还完美?哥们都跑了,钱也发出去了,这还完美吗?你希望他没有女人吗?

  B:他是性格上太完美,没有缺陷。比如女观众看完影片后,会喜欢葛优、发哥,但是唯独对你演的张牧之敬而远之,这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J:相对于周润发、葛优的角色,他可能没那么俗气,那两个人更现实一些,张牧之在现实中可能更难存在一些。他们说,《子弹》像好莱坞电影,这点是有点像,好莱坞电影中的英雄,在现实中很难找到。张牧之难找,并不代表人们不去追求他那样,或者梦想他那样。罗宾汉、佐罗现实中也没有,但是大家还是想追着佐罗看。

  B:张牧之是你想成为的那种英雄吗?

  J:我成不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啊!我能演张牧之,我也不打算成他那样,成他那样,就没女人了,不行!我愿意像葛优那样,多点女人,家里藏一老婆,外面还弄一个,见着美女,还占人家便宜。哈哈!我喜欢葛优那样,又不用负责任,到处行骗,还能勾搭很多女人,还挺可爱。

  B:结尾时,兄弟们要走,跟张牧之说:“因为跟你在一起不轻松。”其实你的工作人员看到这里都很感慨,原来你也在换位思考。

  J:要奋斗,就要有牺牲嘛,看你要什么。

  B:你要什么呢?又不要钱,也不要女人?

  J:不不不,我要!(大笑)

  B:你要名,还是要利?

  J:不是说,你非得去要,就能有。可能大伙觉得你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你也就有钱有地位了。不要先去要钱,先去爱钱,这不好。

  B:有意思的是,很多人发现,这个荒诞的片子里,张牧之某种意义上是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你自己,你怎么看?

  J:你不会说这是我自传吧!有人跟我说,“《阳光灿烂的日子》是我的自传”。我说,“不是,那是王朔的小说。”到了《鬼子来了》,“这个才是我的自传。”“这怎么可能呢,马大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其实,我个人觉得《太阳》的心路感觉更像我,这写的就是我的个人故事,人家会说:“这不是你!”唉,其实,我从来没打算拍自传,我没那么自恋。

  张牧之是小说改编的,是六个编剧写的,你总不可能说他们都给我写一传吧!我真的是一个不愿暴露自己的人,大家看到的都是经过我伪装的东西,我是摩羯座,是一个自己都会对自己产生误解的人。

  我承认自己是少年得志的人

  B:现在大家看《子弹》,会觉得姜文玩起来挺轻松的。对你来说,做这个戏的过程难吗?

  J:挺简单,最早我们俩(和制片人马珂)先找准了目标、方向,就不拐弯地去,就快了。你老乱七八糟的闪来闪去,就慢了。而且我们俩没有杂念。

  B:片子的定位发生转变,你的内心就从来没有纠结过一点?

  J:其实你应该明白,一个能拍《太阳》的导演,拍《子弹》是容易的,是不必纠结的。就像韩三平说的,你随便掰个螃蟹腿就是一部好片子。陈可辛也说过:“你看姜文这跟一帮孩子在林子里,啥事儿没有,就能把枪耍成这样。”换句话说,能把这样一个片子的镜头剪接成这样,形成这样的节奏,如果拍一个通俗故事,那一定是很好的商业片。

  B: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是个会经常反思自己的人吗?

  J:这事儿不用反思,这是一简单问题,要反思也得反思点别的。当然,一个没有反思的人,是不可能写好一个剧本的。但这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问题,是一个简单问题。

  B:《子弹》未必是你最心仪的那种电影类型,观众能感受到它的乐趣,你拍摄的时候,自己有乐趣在其中吗?

  J:当然有乐趣,这两件事不矛盾。作为我姜文这样的导演,我不会说我只会拍一种东西。我只拍了四部电影,但这四部电影很不一样,这是我自豪的地方。还有哪些导演能拍出这四部不同的电影来?大部分导演都在拍续集,从一个片子往后就不断重复而已,这当然很保险,但我觉得我没到要保险的岁数,可能我50岁以后,就天天做保险的,不费劲。

  B:马珂说你现在拍片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你自己觉得呢?

  J:我还真没这么想过,但说得有道理。我也年轻过,30岁就开始导第一部电影,写剧本时28岁,我想还没有几个人比我年轻,还干自编、自导、自演的活儿。年轻时容易太急于表达,把表达当成第一位的。这不是不好,艺术片在欧美的大城市里会有很多人追捧,但是,电影有很多种,不是说非得表达你的思想。

  我的思想一直存在,想藏都藏不住。但我可以轻松点表达,可以喝口茶,抽会烟,喝口酒,跟姑娘聊聊天,也能把思想表达了。

  B:王朔说,你是行业立标准的人,冯小刚是趟路子的。你认为自己对电影是不是要求过高了?

  J:作为艺术家,面对你的作品、观众,我觉得还是纯粹点好。我可以演戏,我可以拍广告,都能养活自己。我是这种少年得志的人,属于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我也用不着拍电影挣钱。别人这么做没有坏处,我总觉得我做的东西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要耐看,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过去了。我不愿意,到时候人家说我拍的什么烂电影,

  我不愿意,因为我有条件,有能力,要使未来的年轻人说:“老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