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开办演员培训班 十位学员亲述酸甜苦辣(2)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在宁浩演员培训班上，这十位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找到了未来的方向。图为：岳小军（左一）、张颂文（左二）、詹瑞文（中）与学员们合影

培训班授课期间，宁浩（左一）有空也会来到现场“观战”

　　在詹瑞文（中）的课堂上少不了尖叫和“疯狂”，这也极大地挖掘出学员的潜在能力

　　宁浩眼光很“邪”，不看重帅哥美女，只要求气质特殊。曾在《山楂树之恋》里当过副导演的高叶是潘之琳的师姐，虽然出身表演系，但高叶嗓门粗、性情直率，身上浓浓的男孩子气。当年当她考进电影学院后发现比她漂亮的多的是，“我只好埋头苦干，结果练成一条汉子了”。大大咧咧的高叶来宁浩培训班试戏，为了活跃气氛，她对着镜头讲了个荤段子，把大家都逗乐了。最后宁浩见到高叶总忍不住朝她打趣：“高老师，你的段子我们都很熟了！”

　　叛逆小伙不知宁浩是谁

　　舞蹈演员出身的金鑫则在宁浩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金鑫父母从小让他学国标舞，结果他一路拿奖，还上了艺术学校到处出国表演。不过金鑫骨子里叛逆不羁，小时候很多演戏机会，导演说只要上台走一下，买什么玩具都行，他就是不答应。后来考上南京市歌舞团的铁饭碗，他开学第一天就想逃跑。因为长相俊朗金鑫没学过一天表演，但海岩的《舞者》、台湾偶像剧《告诉我你爱我》都找过他试演男一号。平时他成天迷茫颓废，没钱花了就拍平面广告当模特，“其实只要不打架，我应该会发展得很好，前线歌舞团的团长要挖我去，南京艺术学院也说免考试，送一个本科学历，结果我又打架了，还觉得自己这样挺帅的。”

　　金鑫有很多地方和宁浩“犯冲”：第一，作为80后，他虽然看过《疯狂的石头》但不知道宁浩是谁，他的理由是“我以前不搞表演，当然不会在乎”；第二，宁浩说过，希望年轻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喝酒泡吧上，可是金鑫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而且经常一喝就多，有次喝醉了差点和一个制片人打起来；第三，金鑫在20个人当中外形最突出，偏偏宁浩嫌他形象不接地气，金鑫就完全放弃过去的讲究，成天穿件脏T恤、军大衣一裹、头发蓬乱、不修边幅，反而觉得特别自在，宁浩要的感觉也慢慢找到了。

　　红楼“平儿”放下优越感

　　20个学员到齐，宁浩租下宾馆，和学员同吃同住。第一个入围的王文见了宁浩不敢抬头，担心自己的口音和体重不过关，考虑是不是要减肥，谁知宁浩说，不用，就保持你现在的本色！

　　学员中有一部分曾经演过戏，其中在新版《红楼梦》里演过“平儿”的程媛媛算是里面的小“腕儿”。刚进培训班时，程媛媛生病了，来得比其他人晚，身边还跟着经纪人、助理，显得和其他学员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混熟了后，大家觉得她并没有优越感，慢慢和她亲近多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孩，但我希望自己内心能够强大起来。我身边有些人，一年365天都在拍戏，觉得有钱赚就好，不去思考。我不这样想，下一步，我很想演电影！”

　　培训班的同学迅速打成一片，他们建了一个手机群，上课时互相搭档做练习，下课一起吃喝玩乐。高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融入一个集体，“以前在电影学院学表演的同学，都不太向别人展露真实的自己，总害怕暴露自己的隐私，但这里的每个人都特别真实，所以大家很容易相处。”而王文的感受更“实惠”：“他们也不摆谱，也不拿架子，我感觉自己的生活档次提高了，没吃过没玩过的都试过了。”

　　【开课】

　　业界“三文鱼”义务授课

　　培训班落成，宁浩找到内地的张颂文、香港的詹瑞文和台湾的陈以文三位表演老师，说明自己的意图，这个被外界戏称为“三文鱼”的组合，平时给明星上私人指导课收费昂贵，但对宁浩却分文不取，义务开课。“我也有兴趣要做这个尝试，我的教学理念在内地还比较新鲜，应该让更多人了解。”詹瑞文说。

　　张颂文的“实用主义” 逛菜场观百态

　　2011年1月18日，宁浩演员培训班开课，第一阶段为期10天，曾在北京电影学院任教的张颂文头一个开讲。张颂文讲课以实用性见长，他自创了一套适合影视剧表演的体系，与过去以舞台剧表演为主的体系大不相同，格外强调观察生活和实践。上课期间，他带着演员到菜市场、人才交流市场、大街、殡仪馆观察世间百态，给学员看飞机失事的黑匣子，听乘客最后几分钟说的话，还给学员们看了14位好莱坞明星为《时代周刊》拍摄的一分钟无实物表演。在指导学生做“恋人重逢”“夫妇离婚”“安乐死”等即兴表演桥段时，他不住地提醒学员们不要夸张、哗众取宠，而要保持对现实的冷静还原。

　　绝大多数学员都很享受张颂文的课，表演科班出身的潘之琳觉得张颂文讲的东西，比在学校学到的实用。潘之琳自尊心极强，几年前考表演系，老师担心她发胖，她一咬牙，不到一年时间从90多斤减到75斤。张颂文提醒她将来进了剧组，一定要和导演沟通，“你被导演骂过吗？你记住，你一定会被骂，因为导演知道，骂你你能听得进去！”

　　但也有人在张颂文的课上犯了难。今年28岁的李健是20个人里面经历最坎坷的人，一脸胡茬、体格健壮的李健从小热爱表演，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后，阴差阳错地考上了中戏大专班。毕业后，他发现班里同学基本干不了表演，就去了一个娱乐网站工作，创意、编剧、导演一人扛，和朋友一起导过话剧、拍过广告片，还给刀郎拍过两支MV，2007年他做了一系列网络剧《办公室性骚扰》，一度是某门户网站最热门的视频。但李健最渴望的还是演戏，由于外形粗犷，他演的角色多半是杀人犯、骗子。但李健一直等待机会，最困难的时候，他用20块活了一个月，“别人光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我一定要撑下去”。

　　复杂的经历，并不是李健的优势，宁浩面试时就有些不太愿意选他，“因为专业学过表演，又干过太多的幕后工作，容易模式化”。果然，在张颂文的课上，李健的心理压力比其他学员都大得多，“我是用真心还是用技巧？”李健想得很多，他追问宁浩自己的劣势，宁浩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不是一个纯粹的演员。”

　　培训课第五天下午，宁浩来到现场，给学员们提出两个问题：演员是什么？你为什么做演员？所有人陷入沉思，宁浩说：做演员，为名为利都没错。但在我眼里，演员是一个神职工作，是人类最美好精神的一种形象。要求所有从事这个职业的人，都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当你们要决定从事这个职业的时候，请你们一定要尊重这个职业！”

　　詹瑞文的“游戏教学” 开启疯狂闸门

　　张颂文的课上完后，宁浩、张颂文和学员们一起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结业仪式，香港演员詹瑞文将接力下一棒。不过，这20个人里有一部分被认定不合适，从此出局，另一部分人则是因为课程调整或因片约而请假，所以只有10个人能进行第二阶段的学习。20个人的小团体出现了动荡。有的学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度表现失控。为此宁浩的助手特别写了一封公开信，向所有人阐释宁浩演员培训班的用心，剩下的10个人，则更珍惜自己的机会。

　　曾出演《买凶拍人》《戏王之王》等片并坚持舞台表演的詹瑞文，深受欧洲戏剧表演体系影响，倡导用游戏的方式学习表演，他总结为“PIP”——即快乐(pleasure)、想象(imagination)、游戏(play)。他引导学员们每人自创一套呜呜哇哇不知所云的语言，结合主题和动作进行“对话”，看学员之间能否互相沟通，还鼓励大家在课堂上做独特的打耳光、抢袜子等舒展身体和感观的游戏，类似于“解放心灵”，他一再强调：“训练中演得越疯越好，你可以更多地去进入别人的形式和状态。演员间的默契度如果达到了，就会出现一个‘戏轨’，可以产生无穷的创造力”。詹瑞文的课堂看起来刺激好玩，但实际上，学员们都觉得难度很大，在表演行业里“见多识广”的李健认为詹瑞文的表演是一种非常高档、精致的层次，在国内从来没有过。但上课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学员颇有些吃不消，比如天性腼腆的赵怡文，在做一些肢体动作激烈、需要大声喊叫的练习时，她总是不够放得开，詹瑞文也多次提醒她应该再自信一些，“你一定要让自己更顽皮”。原本很自信的王文，也在詹瑞文的课堂上碰了钉子，有一些看起来很有趣、很好玩的游戏训练，他总找不到感觉、无法投入，“那似乎是我的盲点，我的幽默感有时候不在那个领域里”。

　　1月29日，故事开头的时间点。这是培训班年前最后一课，詹瑞文、张颂文和宁浩都来到了课堂，詹瑞文让学员们围坐成一圈，他和大家分享了自己的表演之路，谈自己拍人生第一部电影——彭浩翔导演的《买凶拍人》时，如何不断领悟表演的奥秘。最重要的是，他给每一个人都真诚地送上了一段点评，例如他最喜爱的学员是高叶，他希望高叶“性格里男孩子气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要让它出来多一点，但是，也要找到你心里的小女孩”，给李非的忠告则是：“你有一种侠气，你的脑子快过你的身体，所以如果你的脑子出现这个东西，你要立刻给观众，否则一定快过观众，他们会反应不过来。”

　　【变化】　学会自信，做真实的演员

　　两个阶段的课程结束后，曾执导过《果酱》《运转手之恋》的台湾导演陈以文将于3月中下旬开课，而宁浩的新戏也开拍在即。这时候，摆在每一个人面前的，既是对这一段时间的总结，又是对宁浩最终选择的期待和焦虑。

　　最焦虑的人是毕业于广州美院雕塑系的赵炳锐，他一进培训班就颇受宁浩偏爱，甚至有人说他是宁浩按新戏男主角的路线找来的。27岁的赵炳锐和电影的缘分很奇特，这个从来没有学过表演的男孩阴差阳错演了三部地下电影，而且全都是男一号。但他坦言自己对表演没什么概念，“我就是本色演出，也没多热爱演电影，演男一号能有几万块钱，也能满足虚荣心。”

　　在朋友的引荐下，赵炳锐上了表演培训班，10天学习对他冲击很大，他觉得以前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狂乱浮躁的人，但来班里上过课，他有点儿懵：“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事，压力突然大了，就像钥匙似的，把你的心转开了。”由于背负着男主角候选人的责任，赵炳锐在培训班很努力地上课，他感觉到自己需要真正像一个演员一样，去体验生活。

　　有更多的人在培训班里找到了自信，甚至对于生命的理解从此改变。在电影学院上学的甘昀宸小时候很清秀，“长大之后变丑了，我就把自己看得很轻，”读中学时，他被同学欺负，进了电影学院后，发现自己的形象演不了正面的角色，只能演小痞子。甘昀宸觉得自己很拧巴，时而极度自信，时而极度自卑。来宁浩表演培训班，是一个同学推荐了他，“以前就有人说过，我要演戏，就只能演宁浩的戏”。

　　甘昀宸跟着张颂文去人才市场体验生活，遇到郁郁不得志的大学生、失业的中年男子、给孩子找工作的大爷，他深受触动，“能够让艺术打动人，就是把这些东西表现出来。”

　　詹瑞文给了甘昀宸很大的信心，“他说我是一个内心有强大的力量的人，但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途径去释放。这让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要去做一个演员。”

　　■记者手记

　　这一站，他们已不同

　　这个故事在现实中没有结尾，因为宁浩表演培训班还没有结束，男主角是谁，哪个女孩可以幸运入围？宁浩究竟钟情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故事在理想中也没有结尾，因为宁浩不想让他的表演培训班，变成昙花一现，他希望能有更多机会，种苗、栽树，或许昂贵的“三文鱼”不可能永远免费，但宁浩的这份苦心，和这些年轻人的热情，应该能感动更多人来发光发热。

　　但这个故事在情感中结尾了。很难忘记这样的采访经历，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因为一个“真”字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挤在沙发上，毫无戒备心地看着我，你能感觉到他们的鲜活多汁、惺惺相惜。在烟雾背后，他们漫不经心地讲述着自己的伤痛、荣光，我信他们说的，就算不入选，也很高兴，因为从这一站开始，每个人已然跟过去不同。感谢宁浩和10个学员，愿青春和梦想给他们力量。

　　【十人杂谈】

　　1、王文：1985年出生， 创作过《凤姐之歌》

　　我就像宁浩个人经历的缩写，以前我没受过这么系统的培训。宁浩说观众需要新面孔，也希望带动一些电影的新生力量，我觉得该往专业上靠。以后我想在喜剧上升华一下，这是我的方向。

　　2、高叶：1987年出生， 《山楂树之恋》副导演

　　如果没选上宁浩的戏，当然遗憾，但演员这个职业真的很有魅力，可以体会好多不一样的人生。上完了课，我进了新剧组《策反者》，感觉演得特别舒服，就像詹瑞文老师说的，表演就是玩，要开心。

　　3、潘之琳：1989年出生，曾出演《风华正茂》等

　　我自尊心极强，以前很多东西会被约束，上了培训班后，完全把心敞开了。虽然我拍过电视剧，但是张颂文引导我们去注意身边那些从不关心的人，而班里每一个人的阅历都不同，也教会我很多。

　　4、金鑫：1987年出生，出演过《相亲相爱》等

　　我感觉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表演，如果讲到两个老师，张颂文就像张三丰，全是正统的道路，给你打武功的底子，詹瑞文像苦头陀。从头到尾，我认识了我自己，这是很大的进步。

　　5、赵怡文：1988年出生，业余平面模特

　　听说宁浩的新戏路子很像《无耻混蛋》，一定要选上我！要不然我肯定要哭，我一辈子就想演一部像这样的好戏。不过，宁浩的戏里女人比较少，将来不上课了，我可能没机会再接触剧组，但我有电影梦，我会通过读书、看电影来完成。

　　6、李非：1978年出生，写小说、设计总监

　　这个过程很满足，有没有结果不重要，过程就是结果。上完课后，我觉得我更真诚了，上课看起来都是在玩，其实是不断迫使自己去面对自己，如果没有拿出真诚，一定会后悔没有足够地尽力。课结束了，演戏也在我心里生根了。

　　7、李健：1983年出生，演员、导演、编剧

　　电影和话剧是我的两个终极点。人肯定是要有追求的，我不觉得难，这个行业和这个过程，是一种享受。得到这个机会非常高兴，就像在一个门派里学会了武术，但在本家门派外又有了“偏得”。

　　8、程媛媛：演员，新《红楼梦》饰平儿

　　我想演电影！最想演的是表面平静、内心复杂的角色，比如间谍、特务、地下党。

　　9、赵炳锐：1984年出生，出演过《上海1976》等

　　上培训班之前，觉得剧组生活好玩，有美女，往那里一站就有钱。培训班让我觉得，演员这事是挺伟大的，意识上是冲击，心从一个狂躁的状态，静了一点。

　　10、甘昀宸：1988年出生，北影在读学生

　　导演和老师看到了我内心强大的一面，也看到我懦弱的一面，我觉得我还有很多的“面”，但如果我不坚定，我就不敢把这些释放出来。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牛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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