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专访:高圆圆“变形记”

2011/3/15 12:05:22 作者:nvwu 来源:女物娱乐网
高圆圆和杜琪峰,两个风格迥异的人,看似平行四边形的两条平行线,但杜琪峰却为她推迟几个月开机,最终同走了一段路。天秤座的高圆圆看起来不急不缓,很少急急伸手去抓住什么,她就像个三角形,有自己稳固坚定的内心标准。

高圆圆

高圆圆

身材窈窕

身材窈窕

偷笑

偷笑

  高圆圆到底是什么形状?

  高圆圆和杜琪峰,两个风格迥异的人,看似平行四边形的两条平行线,但杜琪峰却为她推迟几个月开机,最终同走了一段路。

  天秤座的高圆圆看起来不急不缓,很少急急伸手去抓住什么,她就像个三角形,有自己稳固坚定的内心标准。

  《南京!南京!》对高圆圆来说是一部重要的电影,它让她经历了一个纠结、憋闷和迅速成长的过程,像在菱形里面经历了一番挤压。

  妈妈是高圆圆的底线,她笑说在母女关系中,自己更像个妈妈。她像梯形的房顶一样,庇荫妈妈,为其遮风挡雨。

  从害怕30岁到坦然享受这个阶段,从小心保护自己到愿意接受自己的各种可能性,她如同一个渐渐丰满的圆,她的姿态越来越从容。

  南都记者 方夷敏 实习生王睿

  采访高圆圆的前一晚,一位大龄男青年苦苦哀求我帮他带本厚厚的《货币金融学》给高圆圆签名,嘱咐一定要让她在扉页上写:“某某同学,你一定要好好看完这本书啊!”该青年供职于某著名财经杂志,常写些具有现实批判性的深度报道,他声称自己绝不是疯狂追星族,只希望她能鼓励自己看完这本必读又一直读不进去的书。

  这就是高圆圆的公众形象:大家心目中的好女孩,会用清澈的眼神含笑鼓励你积极上进。她的美貌没有侵略性,男人都想把她娶回家。

  去年我曾和导演陈奕利聊过她。她客串陈奕利的电影《爱出色》,被安排在晚宴上鼓励姚晨:“喜欢他,那就赶紧去追啊!”我说高圆圆看起来不像这么敢爱敢恨的人,陈奕利却说:“你不了解她,她很有个性、很有主见的。”

  这是高圆圆不被了解的另一面:这位靠“亲嘴广告”红了十几年的女星,如今已年过三十,但留给公众的印象依然清纯。但其实,装在她柔弱外表里的内心十分强大,她和娱乐圈刻意保持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始终主动地做出自己的选择。长久以来,她和媒体、观众也是这样的关系:疏离、不黏糊、不依赖。红,或者不红,她都在那里,不骄不躁。她有稳固的内心标准,当她因妈妈生病拒绝了杜琪峰时,后者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不来!?”在娱乐圈强大的名利气场中,这种敢于放弃的清醒尤其可贵。

  但是,我们无意将高圆圆神话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听她讲如何打破自己、重塑自己时,我知道外表温和的她内心其实充满了强烈的冲突和矛盾,时常黑暗,时常崩溃。她说她是跟自己作战的天秤座女战士,身体里有两个高圆圆,经常互相较劲———这个圆圆,并不是个圆满的、没有缺憾、没有漏洞的圆,反而因为内心的各种角力和冲突奇妙地融合,在她身上产生了另一种平衡,以及力量。

  采访到最后,聊到关于成熟的话题,她说自己最不愿意丢弃的品质是“相信”。我提到日本作家青山七惠的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里面那位老太太,70岁了还化妆,还期待约会,还给情人买巧克力,还天真地相信一切,高圆圆说:这多好啊!我相信高圆圆到了70岁也会是这样的老太太———因为她那么用力地保护自己的心。

  平行四边形

  “我对杜琪峰有信任感,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高圆圆一直都是文艺女青年范儿,接的片子、合作的导演大都不属主流商业。本月31日即将上映的《单身男女》中,与她合作的导演是杜琪峰。这两个风格迥异的人,看似平行四边形的两条平行线,但杜琪峰却为她推迟几个月开机,最终同走了一段路。在这部电影里,小清新的高圆圆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高圆圆。

  (以下简称“南都”):《单身男女》月底上映,这是你和杜琪峰第一次合作。杜琪峰说是看了你演的《青红》后就想找你合作。传闻中他是很严厉的导演,还会骂演员,你遇到过吗?

  高圆圆:他其实不太骂演员的,他有时候会凶,但他是希望大家都集中精力的那种凶,凶过后还是很像一家人。

  南都:拍《单身男女》有压力很大的时候吗?

  高圆圆:第一天拍的第一场戏(就是)。那场戏讲我回家突然发现忘了和吴彦祖的约会,再跑过去发现他已不在,我就一个人拿着酒瓶走在中环街头。导演要求我在微醺的状态下走,我拍了十几条,觉得怎么走都走过了,正常地走、夸张地走、醉着走、不醉走……导演都觉得不对。他给我一个细节指导,他说你就一直拿着酒、一直喝,重复就行了。我当时不是很理解,因为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很常态的动作。我是天秤座,(这个星座)就是四平八稳,不容易出错,让人感觉平衡,不容易失态的。

  南都:最后怎么才走对的?

  高圆圆:其实我觉得我最后也不一定是走对了。他觉得可以的那一条,(拍的时候)其实我是脑袋一片空白在走的。我当时想,他要的可能是那种神经质的感觉。开始我没找到那个东西,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有时他给我的指导,我在那场戏之后的几天才开始慢慢接受的。我以前可能喜欢想很多再去演,可出来后发现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所以有时就凭着本能去演,或者说脑子里放空一下(再)凭本能去演,出来的效果可能意想不到。

  南都:我那天看王小帅在微博上说,没有想到你能演成这样,我也有同感,没想到你会呈现出这样的一面,比如说很活泼的一面。跳舞的那段就是。

  高圆圆:导演就像给我上了堂表演课。原先我们用的是《D on'tBreak M y H eart》,节奏很快,导演要求我跳得很搞笑,拍之前我在网上搜了很多搞笑视频,我就模仿,做了很多之前从来没做过的动作,但导演还是不太满意。后来因为版权问题不能用那首歌了,换了慢节奏的《爱很简单》,我已经没什么时间找视频了,跳起来更难了。拍的时候,古仔跟我说,“你要跳得性感一点,要很妖娆,要放得开!”但我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南都:就像你说的,“不太放得开”。不过看这部影片里的你还是觉得有种你被“释放”了的感觉。

  高圆圆:嗯,因为我“被要求”,而且我非常信任导演。其实有时候我被要求时,不太愿意去做的,这和演员与导演的默契度有关,演员愿意放多少进戏里……如果我信任导演,就会超出100%来释放自己;如果不信任,做很多事情都会觉得不值得,或者做出来也觉得不愿意。我对杜琪峰有信任感,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南都:信任来自哪里?他是香港导演,你是内地演员,也没合作过。

  高圆圆:来自我对他作品的认识,他的作品我都非常喜欢,《枪火》、《***》,最喜欢《左眼见到鬼》。这样的戏其实是我不熟悉的,一般不太会是我的选择,但杜琪峰的戏我觉得真的很好,我们的气场很对,所以我就很喜欢他,就信任了他。而且他又是那种很会教你的人,有责任感。还是个老愤青,很可爱,对我也很接受。

  三角形

  “我很想自己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想太多”

  春节前我在香港采访杜琪峰时,他告诉我一个段子,第一次找高圆圆拍戏时被她拒绝,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得不行。他没说自己是否多年来第一次被演员拒绝,但当他听到她是因为妈妈生病拒绝时,顿时十分尊重这个女孩。天秤座的高圆圆看起来不急不缓,很少急急伸手去抓住什么,她就像个三角形,有自己稳固坚定的内心标准。

  南都:你那么喜欢杜琪峰的作品,可他为了等你拍这部戏,等了5个月。

  高圆圆:其实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拒绝的不止这部戏,还有很多,(包括)很多很好的导演,那时我是“你不要打给我,我什么都不接了”的状态。杜琪峰导演找我时,已经不是我最紧张的时候了,但我计划半年不拍戏的,妈妈的腿摔断了,我想至少要照顾她半年。半年不接工作。我跟他说我不能来,他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不能来”。后来他知道是因为我妈妈生病,就变得很尊重这件事了。他没说没办法就算了,而是选择等我。

  南都:很多演员都想和杜琪峰合作,你不怕拒绝了就没机会了吗?

  高圆圆:有时你必须要做些决定,关于取舍。世界上没有那么简单的鱼与熊掌能够兼得的事情。当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的话,这个决定是很容易做的。我当时觉得我一定要照顾我妈妈,没有想到他有可能等我。但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和工作人员都很努力,包括杜琪峰导演那边(也是一样)。所以我真的很感谢……我不知道该谢谁,就感谢缘分吧。我觉得我跟他之间不太像演艺圈之间的关系,一出戏拍下来那么久,他就像我一个很好的长辈,他愿意教我,很多时候很担心我,包括他等我,这都是他的一个信念。

  南都:他当然会觉得很意外,很多演员都觉得机会在那里就一定要把它抓住,你却选择先照顾妈妈。

  高圆圆:所以我觉得他也是性情中人。其实每个导演都有很大压力,资金的压力、制片方的压力,开机晚一天都会出现很多问题的。而且当时也不是说每个人都同意用我的,因为我不是一个很有票房保障力的演员。他一定有他的压力,一定有比我更有票房保障力的演员,一定有比我在这一类型的戏里面发挥得更好的演员,至少在我没演之前我觉得他很大胆,至少我不是看起来就是能演这种角色的人,但是他就坚持等我,所以我真的感谢他。

  南都:和很多其他演员相比,你给人的印象是离这个圈有点远,有点疏离的感觉。你是刻意和这份工作、这个圈子保持一定距离的吗?

  高圆圆:因为我觉得我没办法把那么多精力放在工作上,我觉得生命里还有很多的事情,我必须要合理地分配我的时间。每一年总有些很喜欢但总是要放弃的戏,毕竟我总是要休息的。我的能量也不是很够,如果我一直拍戏的话能量会被透支。

  南都:你一直说演戏不是你的梦想,现在还是这样想吗?你有没有想过,当演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能把演戏当做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单纯让别人评价你合不合适?

  高圆圆:我觉得从2006年开始吧。2005年一年我没有拍戏,因为《青红》2005年上映,那之前我拍了两三部电视剧,接着拍了《青红》,差不多连续工作了9个月,然后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拍戏了。《青红》在戛纳受到那么多关注,做了那么多访问、宣传,我突然发现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

  《青红》本来就是导演觉得我合适,我就演了,没觉得自己多满意、多投入,那个状态就好像学校里面很笨的学生,(本来)觉得我该用功复习才能考一个好成绩,但后来发现真正成绩好的那个同学原来是不用看书的。因为我从没那么投入过,所以我觉得我真的要投入去做,才能知道会换来什么东西。2005年底到2006年初,我拍《宝贝计划》时遇到成龙,我在那部戏里的角色不是很重要,但成龙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启示———他在现场是个停不住的人,很H igh,没有一刻停下来,人家场工干什么他都要去帮忙。我当时觉得这个人这样不累吗?因为我自己是那种不拍戏就躲在一边的人。后来我看到他,一收工之后,他眼睛里的那种光芒就没有了,他说你不让我开工我就不知道我该干嘛。当然我不是要做到他那样,但我很欣赏在现场的那个他,他会有光环,他很投入地在做。我觉得我不能再荒废我的时间了,只有投入才能有收获的可能性。那之后的戏我都是很投入的。《南京!南京!》之后我真的也陆续有些改变,之前我到现场不太跟别人讲话的,拿本书在那里一坐,等于就给人家一个不要靠近我的讯号。后来我就禁止自己拿书到现场去看了(笑)。

  南都:我以前也试过,拿本书去一个发布会上看,因为有时会觉得那个发布会好无聊,可既然这样,那我又觉得我为什么要来呢?

  高圆圆:所以现在在大部分场合里我都是跟自己说,我既然来了就要放松,不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南都:你是在一个很宽松的环境下长大的,为什么会绷得那么紧呢?

  高圆圆:我父母给我很宽松的环境,但他们又是很严谨的人,可能会对我潜移默化,虽然他们没有跟我说过你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做完了你自己去处理问题———我从小就没有回家找爸爸妈妈解决问题(的习惯),从小都是自己解决问题,非常独立。可我对于他们有很多尊重,而且我从小就很会独立思考,所以我会思前想后,然后又(因为我是)A型血,会给自己很多教条,然后(又因为)我小时候看了一堆书,那堆东西就变成我生活的教条。我这两年做的一个事情就是把这些东西都扔掉,我想趁着我还有可能性,必须要试着打开自己。

  有时候我会想,我现在是我想象中的我还是真的我?已经分不清了。所以我很想自己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想太多,可能会做错事,说错话,做错了也会很后悔,但一定要有这个过程。别人很小的时候已经有这个过程了,我没有,该有叛逆期的时候我没有,我很听话,很懂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家都不用担心我做错什么。小时候我很怕改变,大概两三年前吧我开始改变,现在我只要有点点变化我就很开心。好与不好都开心。

  菱形

  “经历《南京!南京!》后,用陆川的说法是:我被迅速地催老了”

  《南京!南京!》对高圆圆来说是一部重要的电影,这种重要不在于她在里面的表现和角色有多重要,而是因为这部电影让她经历了一个纠结、憋闷和迅速成长的过程,像在菱形里面经历了一番挤压。你也许很难想象,这个外表总是温润柔和的女孩,内心曾经历过怎样的冲突和折磨。

  我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那么痛苦,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透支我自己,生活已经一团糟了。所以那段时间我状态特别不好。有一次我见到一个导演朋友,他居然对我说:“圆圆,我觉得你状态特别好!”我能理解导演们所说的状态“好”,就是指演员处于一个很疯魔、很忘我的状态。

  南都:拍《南京!南京!》时你和陆川导演有过一些争执,从媒体的报道中,我们感觉到你可能是个比较固执、比较坚持,不太容易被说服的人。

  高圆圆:我觉得是有阶段性的,到了有一定的信任度的时候,我就什么都能够付出,什么都是对的,我们就一起把事情给做好。陆川那时候也说,你作为一个演员,你不相信导演。

  南都:是指你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放不开?

  高圆圆:是因为很多我提出的问题他不能回答我,后来他很崩溃,他说:“一个演员就不能很感性地相信导演吗!”但因为我对那件事情的思考太多了———这不好,但是是我的习惯,我有时需要答案。那个过程里我掉进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掉进过的低谷。一直以来我对自己要求都不是很高,我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别人沟通的能力不是很强,但《南京!南京!》后我就觉得那是我需要跟别人合作的事了。我试图去沟通,才发现我这方面的能力很差,很容易把事情搞得很糟,同时陆川一直给我很多的不认同,(让我感觉)拍戏的时候好像怎么样都是不对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差劲过。现在想起来,那不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期,但我很感谢他,他真的让我成长得很快。经过这个阶段我也发现原来人可以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但这反而让我更勇敢了,弹性越来越大。

  南都: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

  高圆圆:以前我就是一个绳子,拉得很紧,往上不轻易弹起来,往下也不轻易拨下去,我只在自己的节奏里面。那部戏之后我觉得自己可以低,还可以很低,因为只有低了,才会用另外一个视角去看自己。

  南都:在那部戏上映之前我跟陆川聊过,他说高圆圆在戏里“脱胎换骨”,大家就期待特别大,我看电影时,并没有看到“脱胎换骨”,只是后来慢慢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高圆圆:我觉得在那部戏里我没有呈现出导演或观众对我预期的那种状态,直到救人的那场戏。那是杀青之前拍的,能够一气呵成演完的就是那场戏了。导演希望我的那个角色是要有一场强暴戏的,他觉得一个人一定要被打碎、然后再粘合起来才会好看。当时我不太能接受,可能那是陆川直到拍完都有的一个大遗憾。我花了整整一年阅读大量资料,我以前不太能理解的事情现在能够理解了。我刚开始看《拉贝日记》,挺奇怪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在中国做了那么多事、受到那么多侮辱、看到了那么多的生命逝去都坚持下去了,回老家两年后却选择自杀。拍完后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当你开始做这个事时是有使命感的,但做完后、重新考虑人生意义时,你发现你已经被摧毁了,你一直建立起来的很坚强的世界观已经千疮百孔,制成不起自己了。

  那段时间我突然想明白后,我就觉得很恐怖,我明白我为什么一直那么痛苦,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透支我自己,生活已经一团糟了。我觉得生命就是没有尊严,无论怎么做最后都是没有尊严地死亡,你觉得可以化解的一些痛苦,在那时格外感觉没有力量去化解。那段时间我状态特别不好。有一次我见到一个导演朋友,他居然对我说:“圆圆,我觉得你状态特别好!”我能理解导演们所说的状态“好”,就是指演员处于一个很疯魔、很忘我的状态。幸好过去了。

  南都:悲剧感。

  高圆圆:那段时间我没跟别人聊过,我觉得没法跟人聊,跟陆川他们也没见面,陆川说你来看看剪辑吧,我也不去。因为我很想忘了这群人,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听郭德纲的相声,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的相声是嬉笑怒骂的,有种生命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没什么值得尊重的感觉。生命就是贱命一条,就是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很有效。你必须要相对地看清自己,只有看清才能救自己,你把自己的东西看得太重,就背不动你自己了。

  南都: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高圆圆:差不多几个月。经历《南京!南京!》后,我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一点改变了,人被迅速拔高了一块,成熟了。用陆川的说法是:被迅速地催老了。我在那之前被保护得很好,身边的人对于我所做的事情都保护得很好、很尊重我。自小我爸爸妈妈对我的尊重也是很够,但真正是在那一年里、经历了那个事情后,(才)有长大了好几圈的感觉。

  梯形

  “我妈妈就是我的底线,只要她一生病我就哪里也不能去了”

  高圆圆和妈妈的关系让人好奇———她妈妈就是她的底线,只要妈妈生病,她几乎每次都即刻放下工作去照顾妈妈。她笑说在母女关系中,自己更像个妈妈。这个时候的高圆圆,像梯形的房顶一样,庇荫妈妈,为其遮风挡雨。

  其实我小的时候就在想,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相濡以沫,到现在我还是这样觉得。我觉得最美的时间就是两个人一起开始新的一天,然后全是琐碎的事儿……这一直是我觉得最美好的一个事儿。

  南都: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高圆圆(面露难色):我们不要太讲到她好吗……

  南都:我从你的一些采访还有你的博客能看出来你很保护她,但我觉得你不用避讳这个话题,因为它传递出来的信息很正面。

  高圆圆:有的时候说多了,我怕别人过来问我跟她的关系。而且我怕被别人觉得为啥你要讲你家里人……但你说得也很对。

  南都:就像你因为妈妈的原因推掉杜导这件事,我听了之后就在反省自己有多少时间在陪妈妈。你的这种力量是很正面的。

  高圆圆:这个可能真的是我该想想的,有时事情可能是好的,但我怕说出来后就改变了初衷和本质。但无论怎样,好的力量还是应该去传递的。

  南都:有时候人会被生活的惯性推着走,进了这个圈子就容易被各种无形的力量左右,慢慢就会忘了原来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包括我刚才问是否享受演戏的问题,其实都是一样的———你怎么能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高圆圆:其实现在我也很享受,我工作就开开心心地工作,在家休息时就好好睡觉,工作时就不要太纠结我为什么出来工作而不在家好好陪妈妈。其实这是矛盾的,你问我是不是想演戏,我有这个愿望,因为我还在这个年纪,有很多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但同时我还是跟自己说,这个脚步还是要去控制的,如果不控制有可能还比现在多接一些。我隔段时间就跟自己说这个东西要放下,我怕我以后会后悔说我陪妈妈陪少了。

  南都:你的工作量一直比别人少很多,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交待得过去么?

  高圆圆:其实我也开始觉得有一点点矛盾了,看到工作人员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会觉得愧对他们了。以前我是不管的,我不做就不做,但我现在看到身边的工作人员那么认真地去工作,我有时候会更愿意多做一点。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巴黎时装周的,经纪人弄好了所有事,弄好了赞助,安排很多我喜欢的秀、很多我喜欢的工作。2月底我跟她说我不能去了,她什么都不说就去推掉了,弄好所有的关系。因为妈妈生病,上次去美国本来说去一周,但实际只去了4天。有时我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工作,我妈妈就是我的底线,只要我妈妈一生病我就哪里也不能去了。非必要的话,我都会想办法放下。真的很矛盾,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舒服,什么时候会生病。这次我妈妈生病时我在美国,我后来回忆起来我妈为什么发烧,她发烧那两天正好我在香港拍戏,北京下雪了,我当时就少叮嘱了一句让她一定要用电热暖气,所以她就着凉了。拍戏这件事情是让我开心的,那个时间是我自己的时间,我一回家就围着我妈转,其实我是没有自己时间的。我能做的就是除了工作以外不出去,不会去见朋友,也不会去美容健身什么的,我都不做了。

  南都:你的个性有挺男孩气的一面,有这种担当、照顾。

  高圆圆:对,有。从我妈妈第一次生病开始。当时我25岁,我又是那种很害羞的人,但要去跟医生聊病情,甚至要签病危(通知)单、签手术单。我爸一辈子为我妈付出了很多,我不想他到这个年纪还要忙这些,我哥去跑一些钱上的事、手续上的事就好了。我从很怕跟医生沟通到最后跟医生成为朋友,这过程让我长大了好多。刚开始我是很崩溃的,医生一个很冷漠的态度会让我在心里挺记恨的,后来我就慢慢理解了。照顾我妈的这个过程让我更坚强,让我更享受责任了。我就是觉得我应该要照顾好家里人,照顾好妈妈,也要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有好的待遇,对朋友和爱的人也要照顾好。我觉得可能真的是我到了这个年纪了、母性大发了,不再像小女孩那样想事情了。

  南都:妈妈会有内疚的感觉吗?

  高圆圆:会有。家里亲戚、医生会说,你女儿多好,都在你身边,她就会说“我拖累她了”,我妈常会说这样的话。但她生病起来,还是要我在身边才行。

  南都:互相依赖。

  高圆圆:现在我比较像(妈妈的)妈妈(笑)。我们是很互相依赖的,我很小就跟她一起睡,睡一张床,到高中我自己睡了一段时间,因为我爸老是出差,等我爸出差了,我就搬回去跟她睡,到现在我们两个人还是一起睡。

  圆形

  经历过黑暗和低谷后,高圆圆变得更加丰润饱满,从害怕30岁到坦然享受这个阶段,从小心保护自己到愿意接受自己的各种可能性,她如同一个渐渐丰满的圆,她的姿态越来越从容。

  “到了30岁,突然发觉这个时间特别好,突然发觉我能做好多过去不能做的事。在成长的过程经历了很多事,所有痛苦和喜悦都帮助我增强能力,让我可以做更多的事”

  南都:很久以前我看过你的一个采访,你说挺害怕30岁的,现在呢?

  高圆圆:现在就是很享受了,真的。

  南都:为什么?

  高圆圆:25岁时会觉得30岁那个年纪多老啊,可真到了30岁,突然发觉这个时间特别好,突然发觉我能做好多过去不能做的事。在成长的过程经历了很多事,所有痛苦和喜悦都帮助我增强能力,让我可以做更多的事。

  南都:会不会有矛盾和担心,很多东西随着成长、成熟慢慢就消失了?

  高圆圆:我觉得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时候就是已经没有了,但那时你已经不怕了。我怕的时候可能就是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担心没有热情了、不会因为一些事情感动了、不再天真、不再敏感、不再脆弱了,但当那一天开始时,你会发现这些东西不会全没有,而且会有一些东西换来更持久的东西,可能会比过去的更坚强、更有韧性,你会为自己或为别人做更多的事情。成长总是有代价的,丢弃了一些东西是会换回来一些东西的。

  南都:有没有什么品质是当你到了70岁还不想丢掉的?

  高圆圆:信任感吧。就是相信。我希望自己能一直相信。

  南都:现阶段对婚姻有期待吗?

  高圆圆:婚姻其实是挺美好的一个事。

  南都:有想过定下来吗?不是说30岁是个坎吗?

  高圆圆:我不是那种计划好了才去做的人。计划了就会变成一个包袱了。顺其自然,那一天到了可能就到了。

  南都:我看你在微博上说,看王菲接受采访说,以前支持两个人走下去的是爱情,现在就是爱,你对这话很有感触。和以前相比,你对感情的态度发生过变化吗?

  高圆圆:其实我小的时候就在想,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相濡以沫,到现在我还是这样觉得。我觉得最美的时间就是两个人一起开始新的一天,然后全是琐碎的事儿……这一直是我觉得最美好的一个事儿。我觉得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因为你真的爱他才能够包容他的缺点,或者是你也许可以帮他改一下那个缺点,即使改不掉你也能包容他,这真的要有足够的爱。

  南都:你给人的印象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小心,在感情上你也这样吗?

  高圆圆:我一直是要别人爱我更多一点的。看到我爸爸妈妈的婚姻,我觉得好像男的就应该对女爱更多一点,照顾更多一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但现在我真的觉得付出其实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因为付出了才有可能从你的角度去改变这件事,不然你永远是被动的,永远在被动地等着事情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