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不会圆滑 我和姜文一个是贝利一个是老马

姜武

姜武

　　撰文、编辑/ 白郁虹

　　他有个霸气十足的哥哥姜文，他贵为影帝，却常常游离在媒体公众视线之外，温厚老实几乎成了他本人和角色的性格标签，直到去年的《让子弹飞》和刚刚公映的《战国》，才让人看到他男人硬气的一面。就在观众惊喜于他的全新形象时，他又回归到了他最擅长的草根小人物，在中国教育电视台一频道黄金档播出的电视剧《女人如花》中，饰演窝囊有点粗俗的80年代青工老瘪。他就是影帝姜武。

　　人要说真话，如果人人圆滑，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姜文不文，姜武不武”，表面上，用这八个字形容姜文、姜武兄弟俩一点儿不为过，观众对他们的印象也几乎成为定式，姜文强势，姜武腼腆。把姜文惹急了，敢对着镜头骂娘。姜武呢？你再怎么招他，他都可以一言不发，一笑了之。可是，如果你再走近他们一些，会发现，哥俩的脾气秉性其实何其相近。特别是有“蔫豹子”之称的姜武，骨子里有着和哥哥一样的血性和霸气，就像导演郑晓龙形容的，这是一个外表憨厚、内心狂野的家伙。郑晓龙又说，他最大的缺点是不懂得圆滑，但凡圆滑点，他的影响力也应该比现在大。

　　郑晓龙说到了姜武的根儿上，姜武说，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读懂他。“因为有了狂野的心，才可能创作出狂野的作品。”

　　姜武口中的狂野作品当然不单指《让子弹飞》里张牙舞爪的武举人和《战国》里杀气外露的田忌，还包括其他那些形形色色的角色——老实人、傻子、结巴、残疾人……姜文看过《洗澡》里的姜武，曾自叹不如：“没想到我弟弟演傻子演得这么好，他算是把这条路给我堵死了。”电视剧《空镜子》播出后，正在拍《天地英雄》的姜文又打来电话，“看不出你小子挺会演，以后要有这样的好剧本，我也去。”

　　不只是姜文，圈内外所有人都公认姜武的表演实力。1992年，第一次拍电影的姜武就拿到了国际电影节大奖。1993年，张艺谋的电影《活着》遭到禁映，但看过电影的人都对片中那个急了也能跑的瘸子姜武印象深刻。随后的《洗澡》《美丽新世界》，更让他拿奖拿到手软，美国同行发来邀请函，请他去纽约讲学，夏威夷电影节邀他去现场领奖……但不管人家多热情，一根筋的姜武还是婉言谢绝了。

　　“有一阵拿奖拿得挺累的，不愿拿了。人家让我去夏威夷领奖，我觉得太远，没去。你要让我去玩，我乐意，领奖，就算了，我都不知道在台上说什么。可能换别人，觉得这是一大事。可我从第一部电影开始拿奖，拿了二三十个，但有多少人知道？没有，我从没有拿这些事到处说。现在很多人连像样的作品都没有呢，就能把自己炒成那样，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张口就来？言不由衷？郑晓龙说得对，我不会圆滑，也圆滑不了。”

　　这就是姜武，憨厚外表下不缺硬气和执拗，他说：“人要活得纯粹，要说点真话，如果每个人都变得圆滑，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他极为推崇美国西点军校的校训——责任、荣誉、国家，推及自己，也可以是责任、荣誉、家庭。“现在很多人都把假话当真话说，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会变过来的。”

　　现在的孩子，重要的环节全没了，穿上衣服就敢演。

　　他因此留恋出道时“阳光灿烂”的年代。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拍摄电影《葛老爷子》时的情景，和饰演爷爷的李保田共处一室，两人很快培养起了爷孙感情。拍摄过程中，包括导演、演员、摄影在内的所有主创都各抒己见，平等相处，谁也没摆过“大爷”的谱。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大二的学生，为了拍好戏，他把每场戏的台词、人物小传、人物关系，甚至是摄影机位图都画好贴在墙上，一丝不苟、全情投入。

　　拍《洗澡》时，为了把自己变成“傻子”，他到福利院、弱智学校体验生活，一待就是三个月。“现在的孩子不这样了，重要的环节全没了，一穿上衣服就敢稀里糊涂地演。但我觉得，创作一部好作品，需要一个腌制的过程。”

　　在这个“腌制”的过程中，姜武常常向编导提建议、谈想法，他不喜欢不带脑子就去表演。拍《活着》，为了像个瘸子，姜武设计了好几种瘸法，腿弯着的，脚面绷着的，脚窝成内八字的，拍完《活着》，姜武的一只脚习惯性地变成了内八字。

　　拍《让子弹飞》时，为了和姜文拉开距离，美术指导特别给姜武设计了一把大胡子。化妆时，他闭目养神，任由人家在他脸上捣鼓。化好妆，睁眼瞧时，镜子里分明就是一张“猴脸”：“还不如找只猴子演。”姜武笑称。当众人束手无策时，姜武灵机一动，支招道：“要不把头发留长烫成卷，弄成个爆炸头？”于是，电影里武举人的最终造型就这样新鲜出炉了，这造型为这一角色增色不少。

　　正在央视播出的电视剧《女人如花》，男主人公“老瘪”说话结巴的设计来自姜武，这个形象窝囊又俗气的男人，凭着一股“傻劲”，娶了漂亮的厂花。为了突出人物性格，他建议导演给这个角色来点“各”的东西。“等于给自己出了道难题，演结巴稍不对就不像了。再有，演结巴是一个很累的活，结巴说一句话相当于普通人说十句。这个在厂里随时被取笑的对象，最终能跟厂花结婚，身上一定有可取之处。我觉得用结巴更能恰到好处地表现老瘪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人物。”

　　现在的电影就像春晚，要的是一堆人，靠一个腕儿是不行的。

　　去年哥哥姜文在电影市场上可谓春风得意，独占鳌头，今年，该是弟弟姜武显山露水的时候了。这一年，姜武参演的《雪花与秘扇》《战国》《辛亥革命》《大太阳》《建党伟业》《新白蛇传》《极速天使》《武侠》等8部大片陆续上映。

　　影片数量相当可观，可以说明一点，姜武的表演实力和商业价值正在被越来越多的投资商、导演、观众所认可。但是，相比当年独当一面的辉煌，如今的姜武，就算是男四号也会放下身段去考虑。

　　“现在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真的是需要好演员去撑一部戏。现在的电影就像春晚，需要一堆人，靠一个腕儿是不行的，得靠七八个，甚至更多，每个人就那么几场戏。实际上演员也很无奈。”

　　到《战国》，连那么几场戏都被剪得支离破碎，孙红雷、姜武、吴镇宇这些大明星在电影里几乎变成了打酱油的，田忌赛马这样的经典段落也被处理得不伦不类。姜武也很想搞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说：“当初接到的剧本非常好，大家都是看到剧本后答应出演的。但是我们前后看了5次剧本，5次剧本都不一样，到最后跟第一稿已经截然不同。”

　　拍摄的时候，大家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儿。“我和红雷头天拍完，第二天又重拍，两人反复切磋，可后来这一幕就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吴镇宇也聊过，大家都疑惑，怎么我俩的戏都没了？”

　　但不管怎样，姜武祝电影大卖。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始终不变，按90分演绎角色，留下10分给导演、制作人、投资商去剪接。“我觉得演员是最可爱的，他会尊重导演，会把每场戏都演得非常精致。至于结果怎样？我们都不可预知。我只能说，如果把精华删去，糟粕留下，是愚蠢的，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蠢之极。”

　　对话姜武

　　“光靠瞎吆喝不行，观众不是傻子”

　　记者(以下简称记)：《女人如花》讲的是80年代，你对那个年代的记忆是什么？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描写的那样吗？

　　姜武(以下简称姜)：我记得那时候写作文都是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现在我闺女她们好像基本不用这些词了。那样的蓝天现在确实太少了。那时候的孩子没那么多作业，很快乐。现在的孩子一看都心事重重，特累。我们那时院里兄弟姐妹多，彼此懂得心疼对方。现在一个孩子，变得自私了。这不是一个特好的现象。

　　记：在《让子弹飞》《战国》里，你的形象是那种威武霸气、不怒自威，不再是我们印象中的好男人形象，这是不是这两年你带给观众最大的变化？

　　姜：也不是，很早就想演这样的角色，这些角色才是自己喜欢演的，因为离自己久远，有创作激情。就像京剧界说的，角儿得扮上。我觉得扮上这感觉，所有演员都会喜欢。让你演太熟悉的也行，但没什么太大激情。

　　记：电影《雪花与秘扇》中，你演全智贤的老公，很出乎大家的意外，你们俩怎么会组合到一起？

　　姜：我挺欣赏她的《野蛮女友》的，没想到能一起合作。那时我正在拍《让子弹飞》，投资方给我打电话，希望我演全智贤老公。我一听是“野蛮女友”，就叫他赶紧把剧本拿来看看。戏里我演一屠夫，他有粗鲁的一面，但内心对女人是非常疼爱的。这戏写得像“女书”，他能宽容自己的老婆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很亲密的行为，说明这男人已经很疼自己的女人了。

　　记：和韩国演员合作，有语言障碍吗？

　　姜：有翻译。我觉得好演员搭戏是没有语言障碍的，你给她的她似乎能听懂，也能感受到。不好的演员，你就算跟他说中国话，他都不一定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记：以前你演文艺片居多，现在多是商业片，你觉得是你的商业价值被挖掘，还是现在的电影市场不一样了？

　　姜：市场确实也不一样了，但再不一样，也得拍出好作品，好的活才是货真价实的，光靠瞎吆喝不行，观众不是傻子，一看就能看出来。我觉得质量决定一切。

　　“我和我哥？一个是球王贝利，一个是球星马拉多纳，你说哪个好？”

　　记：你有那么一个外人看来强势和有影响力的哥哥，你是感到更安全还是多少会有些自卑心理？

　　姜：这两点都不具备，打上学起我就没有自卑心理，觉得自己非常棒。他其实比我更细腻，你看《让子弹飞》拍得多细啊。有时我都理解不了，这是他做的事吗？他确实细腻，对家人，对朋友，包括拍戏，甚至安全问题，他非常宠爱演员。我比他粗糙，他想到的我可能想不到。

　　记：会不会觉得自己一直被姜文的光环所笼罩？

　　姜武：没有，要换成别人，早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我们哥俩都不是这样的人，没把这些太当回事，不就是拍戏嘛，你认真做好就行了。我们要是有那样的心理，《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就演了。

　　记：大家每次都会拿你和哥哥做比较。

　　姜：很简单，一个是球王贝利，一个是球星马拉多纳，你说哪个好？都非常好。

　　记：姜文脾气火爆，甚至会让人下不来台。

　　姜：他现在也不这样了，他对人也很友善的。有时候也没办法，有人就愿意问一加一等于二的事。

　　记：你反而在媒体面前显得特别害羞。

　　姜：我从小就害羞，尤其是见着生人、见着漂亮女孩。一定是生活中害羞的人才能把戏演好，他私底下一定会充分准备。你像德尼罗，你夸他两句，他肯定脸红，但他演得多棒啊。私底下脸皮厚的，演起戏来一定是害羞的，因为他不怎么准备，出错就出错，胡演了。

　　记：害羞的演员大多有喜剧天分，你呢？

　　姜：有啊，《我是老板》就是喜剧，但观众得踏踏实实地看。我真见过观众看完，连我每句台词都背得非常清楚的。他说：“我不能看你，一看你我就乐。”这就说明观众读懂你了。现在什么叫喜剧？没人知道了。反正你真得看进去，有的人都看一大概齐，听说这人齁火齁火的，但你琢磨他的作品，没有一个。唉！